缘劫易结不易解(包子)——翻滚的水壶【完结】(55)

2019-05-11  作者|标签:

“原来是了空长老,怎么夜深不睡,有兴致到御花园走走?”楚虹盯着他看,那深色的水渍显得格外刺眼。

了空微微垂着头,目光收敛在那睫毛的阴影里,“只是走动走动罢了。”他双手合什,手上戴着一串小小的黑色佛珠。由于夜色的掩盖,无法看出那佛珠上是否有没有什么刻纹。只有圆圆的珠粒一粒一粒紧紧挨着,随着了空手的翻动闪着亮光。他想着这佛珠定是被他转动无数次,才能有这般的光泽圆润。脑子内想想出桌案后面,转动佛珠轻颂佛经的了空模样,仿佛他曾亲眼看到过一般。莫名的,每次见到了空都会有的那股戏谑,也没有再起。

鲤鱼池中白日里活泼的鱼儿,此刻连一点响动也没有,静静的水池唯有微微晃动的鳞鳞水光。

“怎么,都上哪去了?”楚虹轻声说道,像自言自语,又像在询问着。

了空抬眼看他,又看水中,知道他说的是这鲤鱼池里的鱼儿。“夜深,鱼也知疲倦。定是躲到暗住休息了。”

楚虹侧过头,看着他,认真的问道:“这鱼儿也知道疲倦吗?你非鱼又是如何得知?或许它们只是在水底偷望池边之人,又或许它们只等待抛撒鱼食,才嗡涌出现呢?”

了空略显吃惊的看着他,看到楚虹如此认真的模样,倒是真像一个无知小儿在询问大人,这鱼儿为何会游泳,这鸟儿为何会飞翔一般。了空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低头,“太子说得也是,贫僧不是鱼确实不知道鱼儿真实想法。”

楚虹看着他,突然两颊一动,笑出声来。也不说什么话,就低声呵呵的笑着。晃动的水波放射着灯光,映在池边的石头上。那亮光一晃一晃,就像那石头不是在水边,倒像是在水里一般。

偶尔路过逊夜的士兵,看到鲤鱼池边的两人,一位是太子一位是得道长老,皆不是寻常人。脚步轻轻走过,快速离开,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在这样的深夜里,看到太子与高僧静站一起,说不出的诡异,又说不出的莫名的和谐。迅夜的士兵一个激灵,脑子里一下子就清醒,比那醒神的茶要有用得多。

“父皇的病,很严重?”

了空看着水面,隐隐可以看到天上的乌云。“陛下只是劳累忧虑过甚,只要放宽心,放下执念,自然就好了。”

楚虹无神地勾起嘴角,“父皇放下执念,那又是什么?了空长老深得父皇器重,定是有理由的。每每病起,便请长老进宫,可是因为长老有什么佛家灵药?”。一阵夜风吹来,石龙口里的蜡烛灯焰微微晃动,熄灭了只剩一丝袅袅青烟。光线减弱几分,两个人脸庞上的颜色暗了一些,像隔了一层青灰色的薄纱。

“太子说笑了,贫僧不曾有何灵药。陛下宣召,只为听佛经清心郁。若说这佛经使人安静心灵,称为灵药也无不可。但若是身体病症,让御医看才是真。”

楚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两道黑色的眉毛,像远处的山棱。若是站在那山棱之上,会不会看到与平日不一样的了空?想着,有是低声呵呵而笑。了空不明白他所笑为何,抬眼看去,正好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眼内波光粼粼,像面前这池里的水。有些慌乱的收回目光,紧紧握着佛珠,一粒一粒转动起来。

“我有个头疼的毛病,已经不是一两年了,不知道长老有法可解?”

夜风又起,呼呼的风声带着楚虹的话,有些柔柔地轻飘飘,被风的尾巴带走,不甚真切。了空恍惚的听着,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看不清楚虹的表情,甚至可以说他不敢看,那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隐隐的让他不安。每接近楚虹一步,那隐隐不安就越发深。那不安不止是因为佛门中人与尘世俗夫接触的不安。那不安像是自他出世便有一般,在楚虹还是个三岁孩童,出现在寺里时。他随着师父见到了那个小小的大皇子,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的时候。那瞬间凌乱的心跳带来的不安竟然有些作痛!他在佛前整整颂了十日十夜的佛经,才令那感觉消逝。

佛是相信前世今生的,他也相信前世今生。可是他不愿去想他的前世今生,因为那隐隐令他不安的感觉!

楚虹看着痴痴发愣的模样,心下有些不悦。难道此时,他还在想着谁?说起病痛,难道了空想着楚啸天!

“我这头疼,是在战场上起的,你说会不会是那些我剑下的鬼魂在作祟?!”他故意说得慎人些,果然,了空回过神微微皱眉。在出家人面前谈起打打杀杀,是有些不妥,到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就够了。想着勾起嘴角。

“太子头疼,或许是神经紧绷的缘故,让侍者揉揉或许会好些!”他的语气有微微不高兴。

“可是现下哪里有别人,长看不介意替我揉揉?”

夜风又起,了空微微抖了着,身子不由自主缩了缩。他的所有反应尽被楚虹收于眼底。了空只觉得眼前一闪而过一片黑影,身上已经披上了披风,楚虹离他更近一步,正为他系披风的带子。

“夜里风冷,怎么出来也不多穿!”

夜风越刮越烈,披风在风中轻轻飘动。了空惊愕的僵着,一时间不知所措!楚虹咽了咽口水,发干发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如此陌生的声音。

“到亭子里去,给我揉揉吧。”

自然的牵起那宽大袖子里的手,僵硬的两只手相触,沉沉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传来闷闷的雷声,雨点稀稀洛洛掉下来。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点点预兆,天就开始下雨。亭子里的两个身影静静的,没有谁说话。

楚虹躺在冰凉的石椅上,枕着微微温热的腿,闻着的是淡淡的檀香,那是这个人特有的味道。胸口怦怦的心跳是前所未有,微微的不安像是沾了蜜的莲子,丝丝渗入骨髓。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想起,只有那噬骨的蜜才酿出那苦涩的酒!

握起那双手搭在头上,指尖微微的冰凉。“你给我揉揉。”说着闭上眼,那双手静止了些许才慢慢挪动,准确的按在他的太阳穴,不轻不重的揉着。楚虹扬起嘴角,那冰山雪峭似的眉也渐渐软化,成了三月春天里,最柔的柳。

楚虹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梦里他听到咯咯咯咯的声音,于是他飘呀飘呀,看到一座古刹。古刹打开了门,他又飘呀的进去,看到里面一张案桌。案桌后面是一个和尚,和尚带着佛珠,敲着木鱼。那引他进来的咯咯声就是那和尚的木鱼声,和尚翻动着经卷。桌上还有一盏青铜古灯,红色的灯焰轻轻随着和尚的木鱼声晃动。那和尚他似乎认得,又叫不出名字。就像那名字就在心口,可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突然,那和尚睁开眼睛,眼里一片青川冷岳的看着他。他像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孽一般,被那和尚的眼神射杀万千冰刃!一阵天旋地转,陷入深深不见底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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