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是什么东西?”说话间,少年的眼睛瞪得老大,拉着言澈就往老头那儿走。
“棉花糖,要不要尝尝?”言澈作势就要掏钱包。
安容与兴奋难耐地点了点头,此时正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在排队,看着两个穿着情侣装似的男人走了过来,纷纷捂脸偷笑。
没有察觉到旁人颇有玩味的目光,孤陋寡闻的少年死死盯着那神奇的机器,简直要给那窟窿上再盯出个窟窿来。
排了一会儿队,才终于从老头的手里接过了一根圆滚滚的棉花糖,他乖巧地递到言澈面前,说:“哥,你先尝一口。”
印象中与这种可爱食物格格不入的言澈,此时也没多说,径直咬了一大口,才悠悠丢下一句“好甜,你快吃”。
言澈在棉花糖上留下一片s-hi润的痕迹,眼见四下无人注意,安容与飞快地在言澈咬过的地方偷偷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真的好甜。
这棉花糖看着大,实际空得很,没几口就吃光了,留给口腔一股甘甜的回味。倒是有些渴了,又在路边用泡沫箱子装着冰水的小贩处买了两瓶水。
“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被仲夏夜凉凉的清风吹拂着,言澈又念起了诗,“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惬意就好了,没什么事要做,看看书赏赏花,晚上出来溜达溜达,吹着风虚度年华。”
显然是没想到一向勤勉的言澈竟然也会有想混吃等死的时候,安容与露出了一个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笑容——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吗?只是活在这世上的人们,都得为生计奔波,做出一次又一次身不由己的行为。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以此躲避身旁擦肩而过的路人。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歌声,像是KTV的那种音效,只不过音响效果很差,唱声也十分……刺耳。
“哥,怎么还有人唱歌呢?”安容与仔细想了想这几年来青江看烟花的时候,都只是找准一个地方,看完就走,真没见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应该是露天KTV,按首付钱的那种。”言澈无意中又透露自己会经常来这边散步,对这一块的商业模式已经了如指掌。
果然,两人朝歌声的方向前进了几百米,就见到一小群人围在一个简陋的机器旁,一台小型显示器和一尊正轰隆隆出声的音响。人群中的焦点是一位正在唱某流行神曲的啤酒肚大爷。
安容与心生一计:“哥,上次我都给你唱歌了,要不,你也来一首?”说完还不忘眼神单纯地看着言澈。
本以为言澈会拒绝,他早已做好了必要时刻卖萌撒娇的准备,没想到言澈只是低下头笑了笑,反问道:“真的想听?”
安容与的头点得飞快,生怕对方反悔。于是言澈真的过去交了钱,点了一首歌,此时还要等上两首才轮到他。
下一首是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合唱,青春可爱的校园风歌曲,虽然谈不上唱功一流,但胜在声音甜美,有一种少女独特的活泼朝气,围观的路人也纷纷拍手叫好。
别人唱得再好,在安容与的耳朵里也都是阻碍他听言澈唱歌的绊脚石,他巴不得这些人突然失声,好让言澈能早点上场。
又焦急地熬过一首老情歌,话筒终于转到了言澈手上。旁边的少年眼睛似乎都发光了,在街灯笼罩的夜色中,熠熠生辉。
言澈点的是Beyond的经典歌曲——《冷雨夜》,安容与对这个乐队不太熟悉,这首歌更是没听过。但此时前奏已经响起,他还是默默忍住了悸动,微微咬着唇,将耳朵开成了一个大收音器,生怕漏掉半个音符。
言澈的歌单里少有粤语歌,他也不是广东人,兴许是那些英文歌在露天KTV里难以寻觅,这才点了一首一定会有的怀旧金曲。
显示屏上出来的是几个男人在舞台上自弹自唱,短暂的前奏即将结束,一股浓浓的上世纪老歌的味道,让安容与更加期待。
“在雨中漫步,蓝色街灯渐露。”言澈刚一开口,路边本来在赶路的行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寻找着这声音的源头。他声音本就温润,唱起这样一首苦情的歌,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竟显得有些看破红尘般的洒脱,让人感觉到一种虽然爱而不得,但也绝对不会去打扰对方的清透境界。
看着不停滚动的歌词,安容与心情复杂。不知道言澈为什么会挑这样一首歌,难道在他心中,真有这样一位令他神伤的人吗?但愿只是自己多心了。
因为听不懂粤语,安容与只能仔细看着歌词,品味着写词人想传达的意思。听到最后,他有些眼红,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心意呢?
“冷雨夜我在你身边,盼望你会知,会知道我的心。”他想起了无数个目送言澈背影的夜晚,内心深处渴望着对方也和自己拥有同样的心意。
最后的吟唱结束,围观群众们自发鼓起了零散的掌,还有些人正大光明地录了会儿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安容与这才拍了一下脑门儿——怎么就不知道录下来呢?
“唱得怎么样?”言澈略带羞涩地问道,眼里满是期待。
“哥,你唱得太好了!”说完挺不好意思的,又补充了几句,“上次在你面前唱歌真是班门弄斧了……这歌这么好听,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这歌的年纪比我还大,你没听过也正常。”说完又露出他那标志x_ing的微笑,让人心情都变好了。
“不过你好像不是广东人吧,怎么感觉粤语唱得还挺好的?”安容与说完才发现自己也不懂粤语,哪里知道人家唱得标不标准呢。只不过心里就是没来由的认为这个人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十全十美的。
言澈笑得更开心了,摆了摆手,说:“依葫芦画瓢罢了,和本地人还是没法儿比。”
慢吞吞地走了几公里,时间即将推移到八点半,长堤步道上变得拥挤。只见对面不远处有个姑娘边打电话边四下张望,随后突然朝着他俩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接着就跑了过来。
奈何现在人太多,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姑娘瞬间沿着行进方向栽了过来,正巧撞在安容与左臂上,然后——又重重弹到了地上。而受到撞击的精壮少年竟在原地纹丝未动,只是表情错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言澈关切地走了过去,询问那姑娘感觉如何,需不需要帮忙。只见她一溜烟儿就爬了起来,边拍屁股边道歉,说自己太不小心了,又感谢了言澈的关心。
等姑娘去找约见的朋友后,安容与的痛觉神经才开始正常运作一般,捂着左臂龇牙咧嘴地喊疼。这一下撞的着实不轻,虽然自己站稳了,但那一瞬的冲击力全都实实地打在手臂上,现在正发作。
关心完了陌生人,言澈又轻柔地握住那条结实的手臂捏了起来,边换着地方边问“好点没”。手臂的主人显然也是没料到会有这出,连疼都忘了喊,只能呆呆地点着头。
“砰!”
随着江心传来的一声巨响,烟花表演开始了。刚闹了这么一出,两人的位置都不算好,前方黑压压的站了好几排人。本来他俩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前排女子与小孩居多,照理说也不耽搁。但最前方的护栏上密密麻麻爬上去好些人,或站或坐,总归是影响视线的。还好烟花开放的地方在高空,眼睛不会受累,只是苦了那举着相机拍摄的手了。
今夜的表演主题是“新学期新气象”,最先出来的烟花大多平淡无奇,算是热身运动,两人便一边看一边聊。
烟花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近年来城市早已明令禁止私自燃放,一来是空气污染,二来是不安全,现在的都市人基本上只有在某些节假日才能看见烟花 。所幸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能见到的都算是用心设计过的表演类烟花,倒也能弥补数量上的不足。
普通的烟花开过两轮,江心岛的上空开始渐入佳境。只见空中突然开出一本厚厚的书,大家伙为之一振——好戏开始了。
本打算好好欣赏一番看烟花时言澈的侧颜,这下算是彻底泡汤了。各式各样造型的烟花应接不暇,安容与整个人都呆住了,大张着嘴,努力想将长达三公里的烟花光带尽收眼底。
人潮涌动,此时两人已经被挤得紧紧挨在一起,安容与的右手时不时蹭在言澈的左手上,他硬生生压抑着想要一把握住那只纤长左手的冲动。他也没想到,光是这样不经意的触碰,都能让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然后蹦到言澈眼前,说:“带我走”。
少年心里暗喜:还好街灯昏暗,旁边的人们也正专心赏着烟花,没有人会看到他此刻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通红的脸。
烟花设计师显然没这么给面子,突然,一颗呼啸着涌上高空的烟花在极高点炸开,整片堤岸宛如白昼,人群中纷纷传来惊呼。这探照灯一般的烟花留下好几秒的极度光明,这才恋恋不舍地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