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尽半面妆+番外 作者:亦yi【完结】(57)

2019-01-25  作者|标签:亦yi 恩怨情仇 豪门世家 商战 强强

  我闻言也安定下来,还来了点兴致:“女神应该也做了准备吧,透露一点?”

  迟溶对我说:“这几个月都在戒毒,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

  所以迟大当家你就让女神这么两袖清风一个人都不带地去了吗?!

  卧槽你爹怎么会把溯世当家的位子传给你这个连爹忌日都记不住的小逗逼啊!!

  100英寸的超高清屏幕非常清晰地将巨大师的得意洋洋写在了脸上,在穿插了一段记者的访问后,巨大师开始接受其他大师的赞贺。随后一副通畅脸色看向滴尽妆:“妆大师以为如何啊?”

  滴尽妆清淡一笑,转而问向旁边一位来自黄土高坡年纪颇高的大师:“张前辈,看懂刚才在台上的旦角演的是什么了么?”

  那位老大师踌躇片刻,还是道:“是不是田螺姑娘的故事啊?”

  巨大师:“……”

  滴尽妆端起面前的茶盏,拂开上面的茶沫子,垂眸道:“很抱歉,巨大师,我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出中国古典舞蹈,而不是戏曲。”

  巨大师还没有反应过来,压着脾气道:“敢问妆大师是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戏曲以叙事为主,演绎出复杂的故事情节。”滴尽妆抿了一口茶,又复盖上茶盏盖,“而那一出《松龄鹤寿》,我看到的只有通篇的抒情。幸亏我是在秦淮边上长大,勉强知道了这说的是什么,但你也得顾及别的地方的大师,来自黄土高坡的,可不能理解这种名声不大的传说。”

  巨大师也不笨,立刻回过味来,但怎么能就此认输,立刻反唇相讥:“难道戏曲的舞蹈不是用于抒情的么?从故事表现情怀,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吧?”

  滴尽妆漫不经心:“我当然不排斥戏曲舞蹈有抒情,但之所以普遍缺乏,主要是因为可以用唱腔来表现。可巨大师,你这一出戏从头到尾三十分钟,唱腔只有寥寥三句。”

  巨大师求胜心切,估计是忘了这一茬。而且自从曾经他用一首琢磨良久的新作挑衅滴尽妆,反倒被从头到尾有理有据地批了一遍,又看了滴尽妆的绝作《合欢漏》,自觉在唱词部分的造诣无法企及,转而多加了舞蹈,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的确是戏曲大忌,巨大师“这是这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根据。

  滴尽妆却又扣了扣桌子:“还有两点,我就一并说了。一是你爱徒的舞蹈动作,请问戏曲步法在哪里?唱念做打四项,我瞧见的除了跟蛇一样的柔,没看出别的来。戏曲需要的比拟性,手语动作,一个都没有。”

  巨大师硬撑道:“我将此类舞蹈化了!”

  “叙事的舞蹈化,要的就是得看出你想做什么。除非你是斯里兰卡人,否则在戏曲手语动作中,点头就是你想要,摇头就是不要。”滴尽妆单手撑着脸,“可惜,我看到大师你的爱徒,头部的动作,只有一个低头,是在俯视苍生么?还是在找金子?”

  巨大师:“……”

  “你刚才打断了我,我想说的第二点,也是最能区分古典舞和戏舞的临界点。”滴尽妆声音陡然转冷,“我没有看到亮相。戏曲中,全是流畅动作没有定格,我可以让人将刚才的拍摄录像重播一遍,请各位大师看看,巨大师爱徒的正面刻画能有几个!”

  全场刹那肃静。

  在座各位大师大多都是浸淫戏曲半百年,刚刚被马过壑那场华美之舞震了一瞬,此刻味道过去,又有滴尽妆挑明弊端大忌,很快就回过神,都以一种非常客观的立场,分析刚才还赞不绝口的《松龄鹤寿》。

  巨大师简直要当场抑郁了,突然间他一拍桌子,看向滴尽妆,咬着牙一字一句:“妆大师,你批判得如此精辟,那请问,你敢不敢上台一曲?”

  … …

  注:

  《松龄鹤寿》中的传说出处是《老地名的故事》

  传说中的仙鹤街位于秦淮河新桥西北端,南起集庆路,北至仙鹤桥。

  理论资料的借鉴:

  《论中国古典舞与戏曲舞蹈动作的差异》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我还以为这一章能完结女神一舞,看来是我天真了

  

  ☆、秦淮八艳

  

  又一番宛若泰山压顶的沉默。

  而在这寂静中,滴尽妆只是淡笑如霜雪:“当然敢。”

  三个字落地,屏息凝神的观众席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无数牌子和旗帜举起,声音由毫无意义的尖叫转化为巨大的洪流:“妆女神!妆女神!妆女神!!”

  滴尽妆站起身,脱下肩上披着的风衣挂在椅背上,随后两边明显可以看出是孟婆亭伪装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紧随。他向在座的数位大师微微点头致意:“我去换个妆面。”

  就算此刻在电视前,我也激动地将手中花生挥舞了一地。

  迟溶啧了一声,下了沙发在地上找花生,愤恨道:“易恕你不要浪费零食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现在纯天然的食物不好找了啊!这袋精品花生是我去八百里外的穷乡村花三十八块五毛买来的!我这么好心把无污染的东西跟你分享,你再这么搞,我拿薯片来了哦!”

  我一愣,也非常恼怒:“你有薯片不早拿出来!我还以为你家穷得只剩花生了!”

  迟溶听了更加愤怒,指着100英寸的超高清ADSDS电视显示屏:“我砸它了啊!!”

  我立刻萎了:“别别别!广告之后精彩马上回来,迟大当家的,快过来吃花生。”

  … …

  八重红纱无骨垂落,空茫高台阴暗冷漠。

  画面就此定格,那一刹那无风自动的红纱铺天盖地,带着秦淮特有的古韵,仿佛透过那万千丝绕,将看透那千百年前的俗世。

  鼓点声叠叠而起,月琴幽然,顷刻间红纱如潮水褪去。

  “红尘紫陌,如似争辉抵倾城,光阴催,蒸羽飘摇。”

  一声四平调戏文含着宫调尾音而起,鼓声迭起,琵琶轮指拨弹,乐声渐入佳境之时,舞台上霓裳七色戏服以轴而转,疾如风雷。

  “拧倾百重竖十三转!”我听见迟溶惊叹。

  我只觉得那旋转简直快得要闪瞎眼:“迟解说员,那是什么?”

  迟溶脸色沉凝:“你看刚才《松龄鹤寿》那个马过壑舞中有一处获得掌声最大的地方,是戏舞中非常难的旋转,被命名为‘拧倾白重竖’。这个旋转需要腰部发力,以左脚为轴,右脚作辅,百会穴于重心一点,双肩直线垂直交错于人体重心线。一般来说,可以持续旋转五秒左右,我在五秒之内能旋转三个,马过壑旋转了八个,被称为‘拧倾减双转’,而妆爷是在给他下马威……他在五秒内转了个十三个!拧倾白重竖最高成就,十三转!”

  同时会场同时惊呼声冲天,无数快门声嚓嚓。

  然而陡然一声京胡声撕裂!

  迅速旋转的身体顿住,掐丝点翠头面上流苏飞散,脆仃作响,滴尽妆冷冷抬眼,亮相的绯红妆艳惊四座,一刹那死寂。

  正在我屏住呼吸之时,猛地一连串高亢奏鸣轰然响起,像是万马奔腾十里烽烟咆哮而来,音量强劲,堪比历史的波澜壮阔。

  在这洪流之下,台上的绚烂身影的唱腔仿佛金石玉器相击的鸣响:“刀光剑影,君动六军长安祸,古冢荒丘,卿竟否念玉关恨!”

  “飞殇遗,蚁贼存,新朝濛茫,偏说是红颜误事!今弃明都明弃卿,却又不知缟素为何恸?”

  … …

  “陈圆圆!是陈圆圆!”迟溶兴奋道,“明亡清兴,吴三桂为伊冲冠一怒!”

  这戏竟是关乎秦淮名妓陈圆圆,古籍中明末之时,李自成攻破北京,手下刘宗敏掳走吴三桂府中美人陈氏圆圆,吴三桂一怒为红颜,遂引清军入关,加速明朝灭亡。

  但按照女神唱词的意思,颇有些对这为红颜而动六军的举动非常不以为意。其实这历史的因素,一举一动都是带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美人无错,非说是过,空留千古祸水之名。

  “凛然姿态,这才是一代名妓之风骨。”迟溶感叹,“矫揉造作之流,皆为尘泥。只不过自古情不长久,怒而覆国又怎样?”

  此刻一侧红纱突然升起,滴尽妆执笔而书,这第一段戏之名讳——《霓裳覆朝》

  台上的乐器齐鸣渐渐弱下,空留一支萧声瑟瑟,滴尽妆动作走向欲前先退,欲冲必靠,明艳之色的踌躇更添一番悲凉,伴随箫鸣的词半分决绝半分笑叹:“移花接木换羽移宫,人去兮,去兮则不足遗,秦水东流岸,青灯燃八十,而不休!”

  滴尽妆踏步间,忽然勾起一缕鬓发,其他和鸣仿佛雨后春笋缓慢加入,最后汇成震撼人心的梵乐,诸天神佛似乎在乐声中齐齐降临!

  滴尽妆以袖拂面,再度展开,那一瞬间陈圆圆的艳丽妩媚退了个干干净净,他抬眸,高寒冷峭,眉梢眼角含着那一份洒意,仿佛是江湖潇湘。

  “玉骢承情予刺舌,小碟穷乏,书者何家?弹着谁人?赛赛拒尔莫再提!”

  “是卞玉京。”迟溶忽然拍掌,“我知道妆爷这一出戏是什么了,秦淮八艳!”

  我仔细回想了一遍:“是新作?之前我没听说过啊。”

  “也算,版权是三个月前刚刚买下来的,目前溯世还在准备中。”迟溶看向屏幕,“不过我觉得可以提前宣传专辑发售了,你瞧瞧,观众席上面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目露凶光。”

  秦淮八艳之一卞玉京,侠义洒脱,曾意于吴伟业,却不料对方是逢场作戏之人,被拒后分道扬镳。却不料几年后吴伟业仕途遭挫情场失意,反倒追求她。卞玉京当断则断,失则弃之,遁入空门。为报郑氏医治之恩,刺舌血书《法华经》,诚动玄天诸佛,菩萨滴泪。

  第二卷红纱飘落,滴尽妆以手压袖,提笔时也带着一份江湖侠气——《斋道赛纤》

  风格陡然一变,滴尽妆旋身,那一份肝胆相照之色如雪溶去,徒留下风流之娟美。

  ——八艳其三寇白门,被薄情之人朱国弼赎身,堙没于千百姬妾之中。然而朱国弼落难入狱,唯有寇白门凑足赎金。朱国弼意欲重温旧梦,寇氏白门只是冷笑,拂袖而去,返金陵,筑高阁,广邀宾客,欢饮达旦,风流半生。

  “短衣风霜戎马漠,偿尽十万聘钱,君恩惭愧,与吾何干!卿自沉沦了了一生,觅个潇洒处,何尝含悔?”

  舞台上高城倾塌,漫天尘埃,徒留美人遗世孤立而笑。

  红纱零散,上书字体肆意流畅——《酒酣金陵》

  滴尽妆忽然褪去戏服披肩,那耀目的金红滑落,戏装忽然清丽,他仰头,风流之色随风化去,眉眼如此孤傲冷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幽静。

  “小棠竹,春吹馆,听笙而不奏,闻阮而不起,休轻言诺!”

  一派走向和戏剧化的动作完成,我看出是个戏弄权奸的故事,当滴尽妆一柄折扇展开,上面绘着断崖倒垂兰,我头脑里一道闪光:“马湘兰!”

  八艳其四马湘兰,善绘兰花,聪慧冷傲,曾用尿兰讽刺大权奸魏忠贤。与王稚登交友半百,未曾嫁娶。知己七十大寿,马湘兰千里渡船贺寿,油残灯将息之际,空留最后一曲绝唱。

  “十八劫将焚世尘,当委聚风云,屠苏浮篁亦无虚——况之混沌!”

  滴尽妆手执兰扇半掩面,神情淡澈如水,眉头轻轻蹙起,然而这一声低沉而送高,最后那个尾音震颤人心!

  像是五岳之巅绝世剑客的惊天一剑,又似泱泱之洲上最凄婉的龙雀之死!

  迟溶一脸惊愕:“卧槽!五个八度!妆爷这唱腔,居然一连不断飚了五个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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