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呈秀眼前一亮:“所以你知道这个洞的出口?”
“我不认得,但宋先生亲自去探过,应该记得,据说出口在后山悬崖一个地势很险峻的地方,非常隐蔽,一定要轻功、水x_ing都不错的人才过得去。”
季舒流问:“那个盗墓贼在哪?”
“早已病死,至死没娶妻子,没留下后人。”蒋苇略一思索,“你们先去找宋先生,我叫人去知会彭先生。我也组织人手就地挖土,不要耽搁。”
“多谢前辈。”孙呈秀一抱拳,大致说清自己看见的洞口位置和地道走向,便转身离去。
※二※
太阳被云层遮盖,天色灰暗,虽然是夏日,海风依旧寒凉。
孙呈秀和季舒流向着后山狂奔,蒋苇派出的天罚派女弟子早被他们远远抛在了身后。
宋钢等人居住的地方很安静,只有一个十六七岁、身材敦实的少年对准一个被砍烂了的木桩挥剑,将同一套招数使出无数次。
他被狂奔而来的季舒流和孙呈秀惊动,停止练剑,上前半步问:“你们干什么?”
孙呈秀抹一把头上的汗水道:“求见宋掌刑,阿玖出事了。”
那少年睁大眼睛,不甚利落地将剑收回鞘内:“什么事?”
孙呈秀深吸一口气,尽力简短地解释:“她被人偷袭,挟持到水下一个地洞里,洞口被铁闸封住了,只有宋掌刑知道地洞的另一端在哪。”
敦实少年大惊:“谁偷袭她的,在哪偷袭的?”
“在铁桶门口,偷袭者一个叫胡二,一个叫小井,一个是刚才跟在蒋夫人身边的女子,还有一个没看清脸便逃了。”孙呈秀急切道,“现在来不及多说,快去请宋掌刑。”
敦实少年却忙着喃喃自语:“胡二是上官肆的人,小井是阿叁的人,沈师姐是蒋夫人的人,他们怎么会一起暗算阿玖?”
“不知道,”孙呈秀微微加重了语调,“但阿玖命在旦夕不能耽搁。快去找宋掌刑。”
此时季舒流已经挨个敲遍附近的房门,见全都是空的,跑过来问那敦实少年,“宋掌刑是不是带人去巡岛还没回来?”
“对,还没回来。你这同伴太x_ing急了,不容我把话说清楚,只知道催促。”
他自己不说明白,居然还怪孙呈秀问得急,季舒流却无暇反驳,只问:“怎么才能尽快找到他?”
敦实少年道:“掌刑巡视的路线不定,谁都不知道他会出现在何处,不但你找不到,我也找不到,所以我才帮你们分析偷袭阿玖的人是谁。”他眼珠一转,“我已经猜到了,你要不要听?”
季舒流耐着x_ing子道:“是谁?”
敦实少年清清嗓子:“一定是是上官肆。胡二是上官肆身边的人,沈师姐以前又和胡二的侄子有私情。虽然后来沈师姐挨了爹娘的打,声称她和胡二的侄子断了,但她很有可能旧情未了,又被胡二一家人引诱过去。至于小井,虽然想不出理由,但连袁半江都能倒戈,他们戴白头巾的突然倒戈更不奇怪。
“而且上官肆现在最怕的就是阿玖,他杀害手足,罪无可恕,仗着彭掌书心软才苟延残喘至今,阿玖却是本门掌剑,可以越过彭掌书直接杀他。”
他这番分析还算条理清晰,孙呈秀也听进去了,说道:“抱歉,我刚才过于莽撞。如果是上官肆的人挟持了阿玖,他们会去哪里,你可知道?”
敦实少年道:“上官肆已经杀死兄长,凶x_ing大发,还会放过他妹妹吗?我觉得现在你们要救阿玖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上官肆被囚禁在洗心堂。听说几位都是陆上的高手,还出自以轻功闻名江湖的尺素门,不如潜入洗心堂后院看守最严密的地方,杀死上官肆,则敌人不攻自溃。”敦实少年的语气很自负。
“……那如果上官肆的手下得知噩耗,反而将阿玖杀害怎么办?”孙呈秀皱眉。
“也有这种可能。”敦实少年肃然道,“但人生在世,不过一场豪赌,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季舒流十分后悔与他耗了这么久,抱一下拳便转身离去,敦实少年还在他背后不死心地道:“你们若要潜入洗心堂,我可以提供地势图,真的!”
孙呈秀追上来,季舒流正想问她是回去找蒋苇还是去洗心堂找彭孤儒,忽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正从远处往这边来,好像也是宋钢的人,急忙上前再次说明情况。
老者耳聋眼花,还好心里不糊涂,听清季舒流的言语之后,立刻说其实不必找到宋钢,当年还有一个人跟随宋钢去查看过地洞的出口,或许也有印象。
不巧的是,此人便是袁半江的父亲,由于对上官肆拉拢袁半江一事知情,已经被投入地牢。
老者很懂事急从权的道理,将季舒流和孙呈秀一同带去地牢。路上老者说,他也怀疑是上官肆畏惧掌剑的刑罚,才做下此事,至于上官肆的人是想挟持萧玖换出上官肆,还是直接杀人,他却不能肯定。
牢内潮s-hiy-in冷,铁锈气和血腥气混杂在一处,难分难解。老者劝得门口把守的两名天罚派弟子放行,穿过一个小厅,端着油灯走下阶梯,便来到了底层的囚室。那些囚室都是地道两侧挖出的洞x_u_e,被铁栏封住,用重重锁链锁牢。季舒流想着秦颂风此刻也是在一个粗陋的地道中,自己却找他不见,默默咬住牙。
走近袁半江父亲所在的囚室时,季舒流心中凉了半截。那囚徒身上并无伤痕,但衣物脏乱,花白的头发打结成绺,半睁着眼,双目无神,好像已经傻了——或许不是因为长期囚禁,而是因为暮年丧子。
宋钢手下的那名老者在季舒流的搀扶下坐到地上,咳嗽着向铁栏里面的囚徒问话。囚徒张开嘴,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发出一些没人听得懂的动静,好像是在回答,又好像只是在呻-吟。
季舒流原本担心牢内有埋伏,全力戒备着,现在看来老者确是好意,他的忧虑却在逼仄的地牢里越积越多。昏黄闪烁的油灯,老者颤颤巍巍的语调,还有旁边几个囚室里的囚徒们血r_ou_模糊的身体上散发出的怪味……季舒流感到冷汗s-hi透了后背,心脏在胸中狂跳,每跳一下,都把更多裹挟着焦躁的血送往全身。
按照蒋苇的说法,那个地洞以前不过是条长长的土洞,既然有人处心积虑地装上一个铁闸,是否还会装些其他的凶险机关?秦颂风带着重伤濒危的萧玖,真能应付过来么?
已经耽搁了这么久。
其实说上官肆是幕后主使,证据并不确凿。他的确有杀人的理由,但若真是上官肆所为,难道他就不担心得知萧玖出事,掌刑借机处死自己吗?
更何况艾夫人被杀的时候,上官肆还在桃花镇宿娼,党循和袁半江却又死在了平安寺,他们或许都不是重伤潘子云的蒙面人。
自从登上洗心岛,谜团反而越来越大,如果秦颂风和萧玖遭遇不测,季舒流和孙呈秀在岛上人地两生,又不认识海路,全身而退都难,更别提追查真凶。
季舒流握紧左拳,直到指甲已经划破了掌心,只觉得胸中杀意纵横,看谁都形迹可疑,恨不能直接将整座洗心岛夷为平地。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战乱之中有人杀到兴起会屠城了。
※三※
老者最终什么都没问出来,遗憾地带着二人回到地面。
季舒流低声道:“前辈,你说下手的很可能是上官肆。那么我们能否直接去找他商量?”
“不可,”老者道,“此人一贯自命不凡,不容旁人和他好言商量。以前他处理岛务的时候,遇见海风寨旧人犯错,常常说如果没人求情还可以网开一面,如果有人求情一定要从重处置。”
孙呈秀问:“那如果去威逼呢?”
“也不行。”老者道,“还是让彭掌书处置更妥。近几月彭掌书一力主张饶他x_ing命,他再没良心,总该卖彭掌书一个面子……彭掌书?”
彭孤儒正好带着许多天罚派年轻弟子迎面走来。他脸上愁云密布,对老者一抱拳,又向季舒流道:“事情经过我已经听蒋夫人说明。我刚才派出一些年轻人在岛上寻找老宋的踪迹,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回报——老宋和巡岛的三十余人一起失踪了。”
孙呈秀道:“前辈准备怎么办?前辈觉得,我和季兄想要寻找阿玖下落,又该怎么办?”
“我准备沿岸寻找那条地道的出口,两位都是高手,不妨同我们一起。另外我还分出一些人手在岛上寻找宋掌刑下落,如有消息会立刻告知我。”
“多谢,我们与前辈同去。”孙呈秀凝视着彭孤儒,“究竟是谁暗算阿玖,前辈有眉目了么?”
彭孤儒道:“外面的人或许怀疑阿肆。但我在洗心堂,可以确定从阿玖早晨登岛开始,阿肆绝没有与外人传信的机会。刚才我去问过他,岛上与他亲近之人是否可能策划此事,以图挟持阿玖带他离岛,他认为不可能,他身边的人除了他自己,威望都不高。”
刚才那少年闻声过来道:“上官肆连亲哥哥都杀,说的话还能信?”
季舒流怕他们争执起来再作耽搁,赶紧道:“先去找洞口吧。”
第65章 吸髓搜魂
※一※
秦颂风在湖水里追逐着矮小姑娘的身影。她明明已经受了难以医治的重伤,却像不知疼痛一样,拖着萧玖潜游得飞快,秦颂风虽然可以跟随,一时却无法拉近。红色的血随着她们的踪迹融在水中,不知道是矮小姑娘的血多些,还是萧玖的血多些。
很快,挣扎乏力的萧玖被拖拽进湖壁上一个洞x_u_e。洞x_u_e的地势越往里越高,渐渐高于水面,露出了泥土的地面。
地面上有光,因为墙壁上c-h-a着一个小小的火把。
秦颂风跳上地面的时候,矮小姑娘距离他不过三丈来远,正举着从墙壁上摘下来的火把弯腰向前奔跑,萧玖仰面躺在地上,费力地呛咳着,被她单手扯住双腕拖行。这洞x_u_e不过有一个不太胖的人肩膀那么宽,可容身材正常的成年男子弯腰通过,秦颂风流畅地矮身屈腿,原地弹了出去,左手瞬间制住矮小姑娘抓着萧玖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