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楼道中,木制阶梯再起响动,“既然在等,那就不介意再多一人。”一道青色身影闯入灯火缭乱之中,他细眉之下那对犀锐的眼神,因这烛灯百盏而更利三分。
砚零溪余光瞥向青袍来者,眼里诡色微甚,叶风庭淡然起身,“楼顶已备好桌椅,三位请吧。”语罢,眼中含笑,深深看了看砚零溪。
“哈。本少就这么一点小心思,还被叶楼主看穿了。”砚零溪折扇一拢,随即一股灼热烈风吹入岳yá-ng楼三层。
只见那漆黑高大的身躯凌空翻入楼内,轻蔑不屑地冷哼一声,站到砚零溪身旁。
这一次,是成天涯身后背着那张寒玉琴。
薄云淡拢巴陵半空,皓月皎洁,熹微的星尘散落洞庭湖面。晚风拂过,楼外灯笼轻动,叶风庭、慕星影、砚零溪、成天涯登上岳yá-ng楼顶。
“那我们从哪说起呢?”楼顶中央摆一圆形石桌,叶风庭独自坐下,挽起紫砂壶斟茶。
慕星影伫立未动,眼神清冷带着丝丝凉意。
而砚零溪先行来到石桌旁坐下,“既然受邀,那叶楼主不该来一番抛砖引玉?”成天涯则是跟在其身后。
“夜色尚未浓,有的是时间。所以,先从绛州之后说起吧。”叶风庭斟上第一杯茶,推向砚零溪。“绛州城外,叶某与府师相遇,邀我往江南府邸一坐。但叶某先前答应天水副掌门要回剑室派,不能失约。只是,府师执意要留客……”
砚零溪轻轻晃了晃杯中茶,“叶楼主真的是太有诚心,本少实在要感动哭了。”
“哼。”慕星影青扇一划,在石桌旁凌然坐下,“剑室派半路拦截,吾在叶风庭身上施下怨缚咒,他即使侥幸逃脱,也会在一r.ì之内暴毙。”
砚零溪抿下一口茶,“怨缚咒,是当年慕星璇身上的死咒呀。那我们来问问叶楼主,为何你相安无事呢?”
“天下最接近心极之人是谁?”叶风庭将第二杯茶递给砚零溪身后的成天涯。
成天涯瞥了他一眼,“盟主卿若笑。”
“不。”慕星影眼神闪过一道星光,反手以扇柄叩桌,“是剑室派掌门,凌一砂。”
叶风庭笑意愈浓,倒满第三杯茶,“怨缚咒虽是必死之咒。”
“但咒剑仍是剑,既为剑意,必有移花接木的手段。”砚零溪放下茶盏,“比如将剑意封在一个闭合的剑域内。”
慕星影扫过另外三人的神色,随后接过第三杯茶,一声不吭饮一小口。
“那么,叶楼主在此局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呢?”砚零溪摇了摇折扇。
叶风庭眼神仍是淡淡,他端起自己眼前的茶盏,“叶某始终是旁观者,不是吗?”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一旦旁观者不再旁观,那定是最能洞悉局势、最能左右胜负之人。”慕星影放下茶盏,青扇猛地一张,扇上“叁分天下”四字映入他人眼中。
砚零溪依旧悠悠摇着灰色折扇,“府师之局,先取江月楼,再引动联盟与剑室派之战。只是这一局嘛……既然叶楼主健在,那你的算盘已经落空。”
“落空?”慕星影冷笑着,“敢问十一少,三分天下,难道是三国各自为战?”
砚零溪摇扇的手臂忽然一止,眼神掠过一瞬的飘忽不定。
叶风庭淡淡地说,“你将王戒还给突厥,企图引发突厥征伐。而砚二少安排了突厥伏笔,只待王戒一到,立刻用王戒统一突厥诸部,建立突厥武道——北武会。砚二少利用砚家之便,让北武会主力入境,击溃了楼兰刀会、北风派等地处北方的门派,彻底孤立云玄门。你又引月江寒去江南召集我的旧部,企图引起江月楼内战,却让慕星影选择了与我联合。”
“哎呀哎呀。”砚零溪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云玄门三宗对江月楼发起猛攻,府师你自顾不暇,因此向叶风庭屈膝求援?”
慕星影挽起青袖,尖利的眼神扫过砚零溪,“虽然云玄门玄部在江南道大举进攻,扫d_àng东南两个方向各三十里。攻势虽猛,却是虚张声势,天门山总部有险,盟主不可能一直不回防。”
“而后,砚家、北武会在北,剑室派在南,对天门已经形成合围。江南大仓在侧翼,一旦云玄门玄部回防,必遭反击。”叶风庭凝视着茶杯,淡色水面浮现一缕月华。
砚零溪抬头,只见灰云渐渐层叠,遮过月影星尘。“这是你们的局,现在该轮到云玄门了。”
豫州城内驿馆大厅内,砚家四部云集在此,“吱嘎。”漆黑大门忽然打开,傅鸣川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入。
“你回来了。”大厅内放着由八张方桌拼合成的长台,砚家各少主以及各部统领副统领列坐左右,砚零海则位于中央座椅之上,神色淡然。“十一背叛了?”
傅鸣川似是一脸无奈,扬起空空如也的手腕,那串黑佛珠已经不见踪影,“主人呐,我可是差一点没命了。”
“无妨。你来得正好,队伍刚刚集结完毕。”砚零海随和一笑。
傅鸣川兀自找到台前一张黑椅坐下,“主人别诓我了。五天前,我出发的时候队伍便已就位。到底是在集结什么?”
“嗯,集结新的队伍呀。”砚零海指尖叩着台上的地图。“一r.ì之前,我让六弟发起了对天门山的一轮攻势,用的皆是弱旅。”
傅鸣川拿起台上一碗茶水粗饮一大口,“结果如何?”
“当然是败了。”砚零海笑了笑。
傅鸣川耸了耸肩,“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坐在长台左侧的砚家六少砚零江发话了,他手握一方璃镜,映着一张秀气的脸庞,“不正常。用弱旅的本意是诈败,因为我们对云玄门新建的剑城并不熟悉,诱敌出城是上策。但第一轮j_iao战中,我很快发现云玄门出动的也是弱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