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他想通了呢。”
“因为什么事而想通的呢?沉溺哀伤数年之久,看了三年的心理医生也没有任何好转,一次旅行就想通了吗?”贺承乾摇摇头,“我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而且我也问过,在那之后司法大臣再没提过妻儿的事,他的秘书说,就好像他把那母子俩全都给忘记了。”
左军微微皱起眉头。
ACO岩鹰集团总裁林默之和灵魂治疗中心的副院长齐凯旋,这两个人都是与权贵名门结的亲,虽然没有周荃“前任自杀”的黑历史,但他们和妻子的感情也都很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并无深爱。
至于那个演艺界的男明星,据说是个特别多情的人,有魂奴,但也有很多情人,花边新闻一大把,妻子的日常任务就是到处抓偷吃的丈夫,以此养活了一大群八卦小报。而那个交响乐团的女指挥家,刚刚系魂才一个月的丈夫因为意外过世,那段时间她险些撑不下去,还酿成了演出事故。但是从天鹫主星回来之后,就和季扬一样出现奇迹,精神状态一下子好起来。
“而且这些人都有关联。”贺承乾指着他们的影像,“周荃是执军大臣高一年的学长,当初在高等学院里,执军大臣颇受他照顾。执军大臣与司法大臣关系一向很好,执军大臣的魂奴是ACO岩鹰集团的高管,ACO总裁林默之和副院长齐凯旋是高等学院的同届生,俩人在一间宿舍里住了七年。林默之非常热爱音乐,是国家交响乐团的大金主,和女指挥家更是莫逆之交,连她丈夫都是林默之给介绍的,至于那个男明星,那家伙就是个男交际花,他认识上述哪一位名人都不奇怪。”
到这儿,左军已经听明白了:“承乾,你的意思是,这些人秘密去往母星,都和他们魂奴的死亡有关?”
贺承乾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我的猜测是,他们去母星所做的事,效果等同于梁钧璧做的那件事:洗魂。”
贺承乾又把他从江昶那儿听到的,有关邱叶是怎么变成犰鸟的事,和左军说了。
“我相信局长您对这件事的了解,不比我少。”贺承乾说,“邱叶在垂死状态下,去了母星一年,回来之后就变成了犰鸟,身高,模样,灵魂力指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唯有一个东西没变,他的DNA。”
他说着,又点出数张静态图,将它们放大,呈现在左军面前。
左军一看,都是议长周荃的面部图。
“这两张是五年前的,这三张,是五年后也就是他妻子过世之后的。”贺承乾问,“局长,您能看出什么改变吗?”
左军仔细看了看那五张图,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我和陆离的结论是一样的,他越长越丑了。”
“没错。越长越丑,越长越奇怪。”贺承乾指着那些静态图,“议长先生其实五官基础不错,也算得上是玉树临风,后面这三张,虽然没有歪鼻斜眼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但总有一种怪怪的不协调感,分开看,鼻子眼睛嘴巴,都没什么问题,也不难看。但合在一起,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左军盯着那些照片,他忽然慢慢道:“这让我想起一个人的脸……”
贺承乾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想起了谁。”
他又点开一张图,那是犰鸟的脸。
“分开看,哪里都很正常,双眼皮,细长的鼻子,瘦瘦的嘴唇,没什么毛病,但是合在一起,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而且还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贺承乾说,“我为此专门去请教了一个面部整形专家,他告诉我,这种不对劲是因为不自然,他以自己五十年的整形经验,打包票告诉我,正常人不会长成这样。”
左军怀疑地看着贺承乾:“他这是在说议长周荃?”
“对。”贺承乾很肯定地说,“还有一个很令人无言的小调查,今年春节,总统和议长以及市长们在电视上发表讲话,内容千篇一律,都是新春祝词,我家阿昶说,也就总统的那篇发言有干货。且不提这个,后来我去星域全网查了查收视调查,局长您知道吗?在议长发言时,星域日报的收视率突然下跌了好几个百分点。”
左军一怔:“你的意思是,议长讲话的时候,大家在……换台?”
“没错。但紧随其后的岑悦开始讲话时,收视率又升回来了。”贺承乾说到这儿,一笑,“哦对了,收视率最高的是总统的讲话。”
左军没笑,他却把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要换台呢?”
“因为大家不愿意看那张脸,虽然感觉到明显的诡异,但却没道理可言,大家只有换台或者去上厕所,来避开内心的不安。”
贺承乾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相信,随着时间推移,面部轮廓出现改变的迹象,也会在其他几位的脸上看到。”
左军有好长时间没说话。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贺承乾说,自己调查不下去了。这已经是贺承乾这个普通警察能走到的极限了。
然后,他抬起头来:“承乾,报告先放在我这里,我要好好想想,目前你和其他人按兵不动,有关调查的内容也一定要保密。”
贺承乾答应了。
那晚他回到家里,心情明显轻松很多,江昶问他怎么了,贺承乾很愉快地说:“背了好长时间的一口大锅,今天甩给我们局长了。”
江昶笑起来:“你把锅甩给他,他怎么办?”
“他怎么也比我有办法呀!”贺承乾一把搂住江昶,使劲儿亲了亲他,忽然皱眉道,“阿昶,为什么这世上,会有恨不得自己魂奴死掉的魂主?”
江昶被他问得一怔,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时间长了感情就淡了吧,其实这事儿吧,多半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喜欢。魂主没有你们魂奴这种便利优势,系魂本身无法让他爱上谁,真要不喜欢,给百分之五十的灵魂力,也还是不喜欢。”
“身体里有了对方的灵魂力,还是这么嫌弃吗?”
江昶无奈道:“难道你不知道人嫌弃起来,连自己都嫌弃吗?”
“可是我们魂奴永远是爱着魂主的啊!我们决不会移情别恋,决不会伤害魂主!虽然我们是有点二,脑子不好使,身上毛病也一大堆,就算我们对别人不好,就算我们在别人眼里是个渣渣,我们对魂主也是忠心耿耿的呀!为什么要嫌弃我们?”
江昶诧异道:“干什么发脾气?谁说你什么了?”
贺承乾委屈地抱住他,把脑袋埋在江昶怀里蹭来蹭去,哼哼道:“我只是为某些魂奴抱屈而已。”
江昶努力思考了一下:“可能他们系魂的基础就不是爱。所以说人不能太软弱,更不能随随便便系魂,尤其找男人的时候,必须睁大眼睛!光是帅有什么用?帅帅的渣男一大堆!”
贺承乾拉下脸:“你的意思是,帅就意味着渣?我哪里渣了?”
江昶气乐了,伸手敲他的脑壳:“我就是讲个告诫的话,我的意思是,灵魂力再弱,也应该有冷静的思考才对,哪怕父母说,这人很好!灵魂力高!前途远大!那也不能就为了这就匆匆忙忙把自己扔出去,一辈子的事呢。哪能那么Cao率?”
“所以我以前坚持不系魂的想法是对的:当魂主也不怎么好,痛苦起来比魂奴痛苦多了,要是一辈子和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那我也不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魂奴。”
江昶吓了一跳:“谁把自己的魂奴给杀了?”
“目前还只是猜疑。”贺承乾含混道,“反正阿昶你等着看吧,我估计马上就会有大新闻出来了。”
第63章 第 63 章
贺承乾从办公室的窗子看见,枢机大臣的车刚刚抵达警局门口。
枢机大臣无派无系,既和周荃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也没有梁钧璧那一党的背景,是少有的中立者。如今这个时代没有宗教,这只是沿用了远古地球时代的一个名称,枢机大臣的主要责任在于监督国会成员。枢机大臣的职权重,地位超过其他大臣,甚至在议长面前也不用让步,有点像古地球时代的“党鞭”。
正因为蔡炯这么多年,在政治态度上分明的两边不靠,而且始终很小心地和双方都保持距离,他才在枢机大臣的位置上坐得长久。
蔡炯是个x_ing格坚毅甚至有点冷酷的男人,就连平日的爱好都是收集古兵器。岑悦说他像山顶洞人,但实际上,枢机大臣为人不错,没有一般政客常见的油滑狡诈,私生活也从未传出不堪的八卦。更有一个原因,让贺承乾对枢机大臣好感倍增:蔡炯的魂奴出身很低。
据说那人既不是出身于高等学院,家里也没有显赫的背景,初等学院毕业之后没考上高等学院,只好去了以机械技术闻名的殖民星球,在短期职业院校里学了几年,回到首都星来,那人在一家机器人搏击健身会馆里找到了一份工作,专职就是维修和检测陪练机器人的。
据说蔡炯早年经常去那家会馆和机器人进行搏击训练,每次都把机器人打得七零八落,但是下一次去,被他打残打废了的机器人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蔡炯非常吃惊,他以为暴击到那种程度,机器人肯定得作废,而且他也按照规定,缴纳了报废机器人的赔偿金,结果赔偿金被悉数退回(只收了少量修理费),机器人再度“耀武扬威”地出现在枢机大臣面前……
蔡炯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于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能力,他更加不客气地揍了那台机器人,最后还亲自鉴定了它的损坏程度,一直到亲眼看见自动检修设备显示“严重损坏,等级5,建议:报废”,这才罢休。
蔡炯满意地回家了,没想到时隔一周,那台他满以为报废了的机器人,第三次出现在他面前!
蔡炯这下抓狂了,还以为闹了鬼,他抓着当班经理,逼着他说清楚这台机器人到底经了谁的手。当班经理被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得直哆嗦,手忙脚乱从cao作间里推出了“罪魁祸首”。
那是个白白净净,瘦弱文秀的男孩子,大大的眼睛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被汗濡s-hi的油亮黑发堆在头顶,发丝凌乱,衬衣也皱皱巴巴像腌菜,唯有他手里拿着的扳手以及腮帮上一抹黑色机油,表明此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