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本只是谦虚的场面话,被王语嫣这么一说,倒像是坐实了这“雕虫小技”一般,何况这王姑娘还是他心里的女神,更是他时时想着、日日念着、夜夜梦着的人,结果她来上这么一出,令段誉心里委实苦闷得紧。
慕容复就这么看着,心里也有些好笑,这姓段的小子追着语嫣表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至今日竟还没有得到表妹的青眼,也是可笑可叹。若说慕容复原本是存了日后将语嫣娶进慕容家的心思的,如今他自己都成了这样,如何还能耽误了语嫣一生。
这些时日以来,段誉在语嫣面前的所作所为慕容复都看在了眼里,只要语嫣在场,他段誉眼里就容不得别人了。若他真能得了表妹的心,慕容复对他们两个人也是乐见其成的,只可惜段誉如今连表妹的心门还没有敲开!
此时见到段誉面对语嫣一副有口难言的憋屈样,慕容复少不得开口圆场:“好了好了,表妹你也少说几句,段公子好歹也救过你,不可如此无礼。”
王语嫣却微嘟着嘴道:“段公子不会介意的。”说完,又面对着段誉,轻声问道:“是不是这样?”表哥竟然为了段公子训斥她,这令王语嫣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自小长在曼陀山庄,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表哥家的燕子坞了,自来都是下人们迁就她,即便近些时日在外行走,也都是熟悉的人陪着,不需要她去做什么,故而王语嫣心思向来单纯,有些不谙世事的懵懂。段誉从一开始就对她极好,事事都听她的,因此面对段誉时,王语嫣有时也不太客气。
段誉见女神有些不高兴,又哪里会说不是,忙连声道:“不介意,不介意,王姑娘说得一点没错,在下如何能与慕容公子相比。”在段誉心里,武功从来不是重要的事情,承认自己武功不如慕容复能换来王姑娘开怀一笑,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慕容复见他们两人的互动,倒有些想推翻自己方才的设想了,看来语嫣对段誉也不是全无感觉嘛,她能对段誉如此毫不设防,倒也是段誉的成功之处了。不过他可不会点醒语嫣,段誉那小子想娶走他慕容复的表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不搞点障碍就算对得起段誉了,想让他帮忙?哼,休想。
段誉啊,感情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么想着,慕容复嘴上也没有忘记回话:“不介意就好,如今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告辞了。段公子,有缘再见!”他虽然不阻止段誉跟表妹的事情,可也不会让段誉就这么跟着他们。
王语嫣见表哥与段公子告辞,想也没想就跟着道:“段公子,告辞了!”说完,很高兴地跟着慕容复走了,丝毫不理会段誉望着他们背影时的酸爽心情。
几人离开后,便在附近的城镇找了一家较为干净的客栈暂时住下,因慕容复身上的伤势原只是暂时稳定,与段延庆动了手后便有些气血翻涌,受不得过久的舟车劳顿。
然而这客栈住得也不甚安稳,头两天还行,第三天开始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黑衣人。慕容复被扰得疗伤疗不安稳,连睡觉都需小心戒备。
慕容复不用想就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想必是段延庆将他的消息告诉了耶律洪基,然后耶律洪基派人来将他抓去中京罢。
可耶律洪基没有想到的是,慕容复看着文质彬彬,武艺却高得离谱,一连几波侍卫,且一波比一波强,都没有将人带回去。
侍卫们失败的消息传到中京,耶律洪基气得当场踢翻了几案,想不到这慕容复的武艺果真如此高强,当日贤弟说他与慕容复武艺不过伯仲之间竟真的不是虚言,可笑他当时还因害怕慕容复受伤不让他们两人比武。
慕容复,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就怪不得朕了!
耶律洪基想着,恐怕当世也只有贤弟能将他带回中京,便立即派人去南京析津府将萧峰宣到中京。慕容复这个人,他耶律洪基是要定了!
谁知萧峰这几日正在为阿紫那小丫头的失踪着急呢,得了耶律洪基的传召,便急忙启程赶到中京。萧峰不知大哥召他所为何事,可他若想亲自去中原寻找阿紫,必须要向大哥禀告一番。
不提萧峰得知大哥要让他把慕容带回中京后的震惊,却说慕容复一行人这日在客栈见到一个长相颇似阿朱的紫衣小姑娘。
那小姑娘此时正在戏弄一青衣小和尚,说来也巧,那小和尚正是当日解开珍珑棋局后,被聪辩先生苏星河带走的虚竹。
只见紫衣小姑娘趁虚竹不注意,将自己碗中的j-i汤到了大半在虚竹的素面中,虚竹不疑有他,只三两下便把自己碗里的面汤吃得一干二净。这时那小姑娘才告诉他方才吃的其实是j-i汤面,把个小和尚逼得跑到墙角催吐去了。
看完这一幕,慕容复不禁摇了摇头,小姑娘这番作为委实有些损了,人家小和尚好好地吃着素面,你又何必去戏弄人家,何苦来哉!至于慕容复为何不去制止,他与虚竹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再者,当日虚竹在众目睽睽之下破解了珍珑棋局,也算是下了慕容复的面子,他可不是萧峰那等心胸宽广之人。
呸,好端端地想到那负心薄幸之人做什么!慕容复在心里微微唾弃自己一回。
正在这时,客栈门口又进来一群衣着有些西域风格的人,带头的男子看似中年模样,身上穿的紫衣带有繁复的花纹,容貌倒是精致得紧,只是气质颇为y-in狠,将原本十分的容貌硬生生减到八分。
进门时,紫衣男子身后的众人齐声唱到:“星宿老仙,法力无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星宿老仙,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这阵势如此明显,慕容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容貌精致的紫衣中年人正是江湖传言中的“星宿老怪”丁春秋。其他人不知道,慕容复却曾从自家典籍中得知这丁春秋也是出身逍遥派的,他正是无崖子的第二弟子,苏星河的师弟,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叛师出逃,自己创立了星宿派。这星宿派以毒术出名,掌上带毒、暗器带毒、以毒麻痹、化解他人内功,江湖中人提起,无不谈之色变,故而丁春秋也就被人称为“星宿老怪”。
既是逍遥派出身,也难怪丁春秋这容貌如此精致,逍遥派武学向来有驻颜的功效,此人看似中年模样,想必比苏星河小不了几岁罢。可那苏星河却是一副头发胡子花白的模样,面上皮肤也皱得厉害,几乎看不出他原来的相貌,想来苏星河年轻时也是英俊有加的,否则怎会成为只收美人的逍遥派弟子,只是不知他为何看起来如此苍老。
照如今这么看来,说这丁春秋是苏星河的子侄一辈也是有人信的。
姐夫
见到星宿派众人进门,那紫衣小姑娘立刻埋下了脑袋,似是要逃跑的样子。
结果丁春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便看见了那鬼鬼祟祟的小姑娘,顿时大喝一声:“阿紫,你给我滚过来!”
听见他这一声大喝,那小姑娘,也就是阿紫,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只得哆哆嗦嗦地走到丁春秋面前跪下,口中颤声道:“师父!”
至于阿紫怎会出现在此地,那是因为她在辽国南京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她生x_ing好动,日久生厌,萧峰公务忙碌,又不能日日陪她打猎玩耍。有一日心下烦闷,独自出外玩耍,本拟当晚便即回去,哪知遇上了一件好玩事,追踪一个人,竟然越追越远,最后终于将那人毒死,但离南京已远,索x_ing便闯到中原来。
她本只是到处游荡,也是凑巧,这日竟和虚竹及丁春秋同时遇上了。她引虚竹破戒吃荤,只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只要别人狼狈烦恼,她便十分开心,倒也并无他意。只是丁春秋却是她头一个不敢见之人。
听见阿紫叫他“师父”,丁春秋骤然冷笑几声:“哼,你还敢叫我师父!拿来。”
阿紫被他那尖锐的“哼”声吓得身子一阵擅抖,低声道:“不在弟子身边。”
丁春秋又问:“在哪里?”
阿紫答:“在辽国南京城南院大王萧大王府中。”
慕容复一听这个地名,心下不由一跳,手上的劲力也不小心用大了,将那一个素白茶杯捏得粉碎,惹得王语嫣甚是担心地唤了一声“表哥”!
慕容复因不想让表妹担心,少不得柔声安慰她几句。王语嫣虽对表哥的说辞将信将疑,却也反驳不了什么,只得闭上嘴巴不再言语,心里却暗暗警惕着表哥这不正常的表现。
却见丁春秋目露凶光,低沉着嗓子道:“你到此刻还想骗我?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紫立即拜倒:“弟子万万不敢欺骗师父。”她只道师父在星宿海畔享福,决计不会来到中原,哪知道冤家路窄,竟会在这小客栈中遇上。
其实阿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只是强自镇定,心中急速筹思脱身之法:为今之计,只有骗得师父到南京去,假姐夫之手将师父杀了,才是唯一的生路,除了姐夫,谁也打不过我师父,好在神木王鼎尚留在南京,师父定是非寻回这宝贝不可的。
想到这里,阿紫脸色稍缓,但转念又想:但若师父先将我打成残废,消了我的武功,再将我押回南京,这等苦头,只怕比立时死了还要难受得多。霎时之间,阿紫脸上又是全无血色。
却是丁春秋见阿紫脸色一会儿一个变化,便知她又想耍花招了,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鬼精得很,一不小心就要着了她的道。因此他心下暗暗警惕,嘴上却大声喝问道:“那东西怎会落入契丹疗狗手中?”
阿紫诚惶诚恐道:“没落入他的手里,弟子到了北边之后,唯恐失落了师父这件宝贝,又怕失手损毁,因此偷偷到萧大王的后花园中,掘地埋藏,因这地方隐僻之极,萧大王的花园又占地六千余亩,除了弟子之外,谁也找不到这宝贝,师父尽可放心。”
丁春秋冷笑:“只有你自己才找得到?哼,小东西,你倒是厉害,想要我投鼠忌器,不敢杀你?”
阿紫全身发抖,战战兢兢道:“师父倘若不肯饶恕弟子的顽皮胡闹,消去我的功力,挑断我的筋脉,断去我的手足,那弟子宁可立时死了,也决计不会吐露……那宝贝的……所在。”说到这里,她心中害怕之极,已然语不成声。
见她如此害怕,丁春秋倒是微笑起来,只是这笑却毫不达眼底:“你这小东西,居然敢与我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