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兽传说 作者：叶亦【完结】(12)

　　是夜。
　　凯纳夏弗尔在睡梦中挣扎着。
　　梦魇。此时精神已经有些清醒了，但身体仍在睡梦中，因此会为了清醒而痛苦挣扎，直到真的醒为止。
　　这不算是多奇怪的事情。特别是在一个刚遭遇过那样的危机的当天晚上。他不但遭遇危机、精神紧张，睡前还听到了太多难以消化的东西。
　　睡眠中乱梦纷飞，梦到可怕的东西却没办法醒来。他不停的挣扎、尖叫，最后总算叫出来了——醒了。
　　“吵死人了。”
　　眼前出现纯白少年的脸，一脸嫌弃和不耐烦。他银色的发丝在月光下皎洁闪光。
　　“白鸟……你在的话至少把我叫起来……”
　　“烦死了，难道别人就不睡觉吗？我哪知你在抽什么风。顺便给你科普一下，被魇住的时候，你感觉自己在高声尖叫，其实是没发出声音的。能发出声音就说明醒了。还用得着谁叫啊。”
　　“这我知道。”小王子迷迷乎乎地挣扎着爬起来。
　　依旧很困。困到很想马上就趴下再睡。
　　但是根据经验，这种梦魇通常不会一次就结束了，他只要躺下很快就会再睡着，而再睡着的时候还会魇住。是种痛苦的反复的过程，而且他自己根本没法控制。以往这种时候他就只好打开灯睡觉，寄望于光线亮一点能减少恐惧感，不过依然不能完全避免。对于这个过程小王子很有心得。他经验丰富。
　　很害怕再被魇住。但是又不能对白鸟说陪自己，说了对方也不会答应吧？再者说，15岁的男生了，不敢一个人睡觉什么的实在太可耻了。
　　然而白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不敢睡？”他露出一个恶质的笑容。
　　凯纳用挑战的眼睛看他，但没等他说什么，白鸟便用两根手指推他的额头，把他推倒回床上。
　　“我可以陪你哦，”他说。不过马上又勾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不过，小王子的床上可以随便就容就别人吗？”
　　“……”
　　凯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的暧昧的笑容的意思时才叫出来：“什么呀？！”
　　白鸟已经随便的在旁边躺下来。反正王子规格的床都够大，倒没有什么拥挤的问题。凯纳本来就很困了，看到他躺下来便安心，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王、王子！！！”
　　凯纳是被这声尖叫吵醒的。
　　大太阳照在身上。原本凯纳卧室里的破窗帘就是为了显示华贵，用嵌了金丝的白纱和蕾丝做的，根本起不到多少遮挡光线的作用。与此相反正厅反而是能遮挡一些光线的深红色织锦。凯纳已经好几次想把卧室的这货换成黑布，都被吐槽“没有王宫的气派”而被否定了。所以白天想要睡觉的话根本睡不好。
　　女官们站在眼前。凯纳不擅长早起，每天早上有女官来叫起床已经不是稀罕事，但她们用这么错愕的声音叫这么大声还是第一次见。
　　“……干嘛叫这么大声，玛格丽特。”
　　“王子！”凯莉小心翼翼地指着床上，神情怪怪的，想要隐藏着什么。
　　“啥……？”
　　凯纳四处看了看，原来是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
　　是白鸟。
　　凯纳便想起来了。并不吃惊。只是情况和昨晚入睡时稍有不同。
　　他根本就是抱着凯纳睡的，白色的长发散落在他身上，头靠在他的颈窝。凯纳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
　　凯纳的注意力却没放在那上面，他想的是：这家伙连睫毛都是白的，好奇异啊……
　　睡颜还真是可爱呢，不过醒着时就会显得可怕了。
　　其实白鸟醒着的时候当然也是超级美少年了，可他的存在感就是非常可怕嘛。
　　看到王子这样盯着白鸟的睡颜，女官玛格丽特露出一个兴奋的表情，不过赶紧捂着脸遮掩住。艾米瞪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用强作冷静的声音说：“王子，恕属下直言，您怎么能这样？”
　　“我又怎样啦？”
　　“怎么能……”她皱着眉头盯着白鸟，白鸟的眼睛依然闭着，白睫毛微微颤动。
　　“怎能……让……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呃……睡在您的床上呢？”她终于鼓起勇气把话说完整，“成什么体统！”
　　这的确像是向来如板砖一样端正、如宫廷女官之镜的艾米说出来的话。其实凯纳也知道这不太合适，就算不以王族的礼仪、就以普通的常识来想好像也不太对劲。不过这种时候他也不想被批评，用自己也根本不认同的理由强辩道：
　　“有什么关系，他是个男生，而且又是小孩子！”
　　白鸟的真实年龄肯定不是小孩子，不过反正艾米又不知道。如果她知道白鸟的真实年龄肯定又要大惊小怪大呼小叫了。
　　“即使那样也不成！您贵为王子——您的身份——”
　　“啊啊～烦死了。”凯纳满不在乎的摇头晃脑，把耳朵捂起来。
　　艾米皱了皱鼻子，玛格丽特和凯莉交换了一个『又来了』的眼神。艾米回头瞪了她俩一眼，调节了一下气息使自己沉静一些，道：“好啦，这次也就算了。罗婕王妃让您过去，请快更衣吧。”
　　“我母亲？为啥？”
　　虽说每日也会去请安，也没必要一大清早就叫他过去吧。
　　“王室亲族们的聚会。”艾米说，神情依然绷着，“到了这个时候了。”
　　王族们的聚会是种固定节目。没有固定的间隔时间，基本上一个月至两个月一次，王公贵族们聚在一起，讨论一些关于他们自身的话题和宫廷面对的问题，同时也是一种炫耀自己并观察别人的机会。昨天凯纳折腾了一天，完全忘了这事。昨天也没人提醒他——大概没人会想到他会忘记吧。
　　“您的时间不多了，请快一点。”艾米说。她在三女官中最年长、资历也最久，向来是女官三人组中的老大，最有正统的宫廷女官该有的架势。
　　凯纳『卟愣』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白鸟被甩开，直接惊醒了。
　　“……啥？地震了？”他迷迷糊糊地说。凯纳忙着把睡衣脱掉、换正装。
　　“王子，今天穿什么去？”玛格丽特喳喳呼呼地问。
　　“随便什么吧。”凯纳说着，从衣柜里随便翻出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女官们把衣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床上供凯纳挑选，数量虽多，却没有华丽显眼的款式。白鸟冷眼旁观，打了个哈欠。
　　“这样太寒碜了吧！”艾米说。
　　“我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寒碜。”凯纳倔强地说。他向来在王子公主当中都属于不起眼的角色。——突出也没什么用，他是第三王子，上面有两位哥哥两位姐姐，继承王位自然轮不到他，像是尊贵的爵位或军队的要职也都很难取得。所以把自己弄得太显眼只会惹人厌烦、落个不识时务的笑名罢了。
　　最后凯纳还是穿了最初拿出的那件浅蓝色衬衫，裤子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款式。说到底男裤这种东西是做不出多少花巧的。白鸟从床上坐起来，白色的眼睛眨啊眨啊。
　　“啊，白鸟，你醒啦？”
　　“你才发现啊？”白鸟说。
　　“我要去参加亲族会了。你早上随便吃吃，有什么事对她们吩咐就可以。”凯纳忙忙叨叨地说。
　　“嗯～～”白鸟玩味地眯了眯眼。“亲族会啊～～”
　　“你感兴趣？”
　　“有点好奇而已。”
　　“但是你是不能去的！”说这话的不是凯纳，而是艾米，她显得比谁都急：“这是王室成员内部的宗亲会！除了王室成员之外——”
　　“我又没说我会去。”白鸟挑起眉毛看着她。
　　凯纳也道：“就是说嘛，他又没说会去！”
　　“哼！我还要睡一下呢！”白鸟说着，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随你去吧！”
　　说实话吧。凯纳对于此类聚会向来不太喜欢。因为每到这种聚会，总会演变为互相炫耀吹嘘、对比自己和他人状况的场合。他母亲罗婕是第一王妃，他在王子当中虽然不算是顶尖的地位，总还算是能引得些目光的。母亲对他颇怀有期望，其他的宗亲们也会多看他一眼。但凯纳自己并不想争得更引人注意的地位。
　　凯纳拖着脚步，三个女官紧随其后，敦促着他不得不快点走。他拖拖拉拉，慢悠悠的，明明没几步远却走了半天。总算走到了聚会的场所——王宫正厅前的花园。
　　还没等走到花园中间，远远的就能看到大片的红色、黄色夹杂着的玫瑰，中间有一大块空地，地上用石砖拼出花纹。从这里能看到不远处的另一处城堡，风景宜人，真是适合开宴会的好地方。而今天也是个好天气，晴朗，天空湛蓝。
　　凯纳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会场已经满是人，穿着华贵衣服的王宫子弟，和守在花园外围的穿着铠甲的宫廷卫兵。
　　会场中的所有人都穿着华丽，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有如争奇斗艳的花朵。他们身边都陪伴随从，或多或少，但和一般的宫廷侍者不同，都穿着华贵而又正式的制服。他们都是幻兽辅佐官。金发、灰发甚至蓝发，各种奇异的相貌。罗婕早已等在那里，看到凯纳来了松了一口气。
　　她端着裙子、三步两步走到他们跟前，小声但语气不善地对凯纳说：“你怎么这么迟？”
　　“我忘了——”
　　“唉，算了。对了，白鸟怎么样了？”
　　“他要补觉。”
　　罗婕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神情依旧不明朗。弄得凯纳也蛮郁闷。
　　“你和白鸟处的好吗？”
　　“还成。”不过凯纳心里想的是，只不过才认识一天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至于白鸟睡迷糊了跑到自己床上这件事，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只是睡觉而已），他还是决定永远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