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四章 梦回
“感觉如何?”
扎过了针,姬行涯一边收他的银针一边问道。
试着运气,虽说丹田之内气息蕴满,但总隐隐作痛。宫懿蹙了蹙眉头,摇了摇头:“效用不甚理想。”
“不理想也是正常。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我看你是要被这把刀活活捅死去了。本还能再拖延两年的,如今倒好。”
“就为了那两年虚寿,不值得。”淡笑了声,宫懿伸手拿过茶杯饮茶,压下喉咙口那一口血腥子气。“再说,不似预算的那样,又哪里是因为我贪图□□了。”
姬行涯也是不得反驳,只得冷眼瞪了两下宫懿。
宫懿所说确实是实话。
他们所用的禁术乃是强行施针服药打通经脉勉强加固罢了,这经脉本就脆弱,强行习武不过是加剧经脉衰化,到了施针也无用之日,经脉便会无比脆弱,便连血液也难以流通,末了,便是积血于身体里头,最后爆血而亡,死相凄惨无比。
这么些年宫懿总忙着报仇的事情,日日夜夜练武上门报仇,耗费心力也更是加剧了对他经脉的衰化,死期提早了几年其实早已在他意料之中。虽是早已料想到,可如今慕容遥待他实在是好,他不免有些贪心了。
起初只想着抓着慕容遥,不管慕容遥乐意与否,只要能与他亲近一些,死了他也就满足了。可如今,他竟是不舍得死了。
“姬师兄。”
宫懿难得会这样唤姬行涯,姬行涯登时竟是有些受宠若惊。
“怎、怎么?”
“我这两日,重复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我在一座桥前面,后面树影萧瑟,有着呜咽哭声。桥的那头有爹、有父亲、有娘、还有师兄的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认得出娘还有师兄的爹。他们看着我,在张口说着什么,可我听不真切。心里头总是清楚不能上那座桥,可是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脚,非要上桥。”
那是这两日夜夜重复的梦,能与他们相见,本该是喜事,可对面四人无一人是在笑的,他的娘,甚至在那里暗暗抹泪。
“姬师兄,你说,我梦里去到的地方,可是死人归去之所?”
宫懿看向了姬行涯,却见姬行涯的脸上是一片死灰,总是不带一点波澜的眼睛里头带着几分愁、几分惧,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猜想许是对的了。
“若是青衣还在,兴许还能拖些时间……”
姬行涯这话里倒有几分自责,他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宫懿哪里见过姬行涯这个样子……
不对。
宫懿忽地想到说这话似是太断定了,曾有一次,他也见过姬行涯似这样失魂落魄的。
“姬师兄不用自责,既是命中注定,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宫懿苦笑了一声,却怎的都不敢让慕容遥知晓他现下的身子情况。
“姬师兄,旁的也没什么了。只求你帮我好好瞒着师兄,至少得等一切事情了结了,之后这身子如何,姬师兄也不用费心了。”
姬行涯眉头轻蹙着低下了头,他思忖了片刻,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地再抬头,咬了咬牙:“堡主不用担心,这世上想来有一人定能救师兄。我即刻回房修书一封,想来迟则一月,快则十日,定能前来。”
聪明如宫懿,闻这话总不由得会想姬行涯所说的那人若当真是存在于这世上,想来姬行涯也不会时至今日才搬出此人来。要么就是那人x_ing情古怪,要么就是姬行涯想予他宫懿一点希望。若是前者,想来对方肯来的概率该是很小,不过至少有些希望。
左右答允也是无害,宫懿便颔了颔首道了声谢便由着姬行涯携着他的药包出去了。姬行涯出去不久,慕容遥已与邀星堡中的易容能手秋若晴一道进来,秋若晴给慕容遥易容成了个相貌颇为普通的女子,慕容遥穿着一身轻飘飘的女装,梳了个少妇的发髻,走路间许是因为害羞,带着几分的忸怩。
“师弟,我……当真要以这样的装束……?”
慕容遥许是觉得这样的姿态是有些多余了,其实宫懿也这样觉得,但一想到那女装之下的身体是慕容遥那留有他的痕迹的身子,宫懿便一阵激动,自然是不会答允让他卸下这样一身好装束的。
心中暗想着秋若晴当真是了解他的心思,宫懿掏了掏怀里,自怀里头掏出了一样他多年来随身携带着的东西走到了慕容遥的跟前。
“师弟?”
慕容遥唤道。
“师兄这个样子极好看,就是少了点东西。”
亮出了手中的东西,那是慕容遥当年买来送给宫懿的银簪。银簪保管得很好,只是兴许是因为常常被拿出来把玩,略廉价的簪子看着有些旧了,但簪在那略显朴素的发髻上倒又显几分精致。
“这……”
慕容遥恍惚地摸上了那支钗,钗上仍残有宫懿的体温。
宫懿淡笑了声,他亲了下慕容遥那被抹上了口脂的唇:“何以结相于,银铃锁搔头。”
这简单十个字,登时教慕容遥羞得坐立不安,他时不时地瞥了眼一旁冷眼旁观的秋若晴,偏偏口才不好,他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还是许久后秋若晴看不下去他俩这样你侬我侬的样子,这才开口抓过了宫懿将他摁在了凳子上开始着手为他易容。
秋若晴的易容术其实也是堪称一绝,此易容除非是用秋若晴特制的药水,否则沾水遇火都不能教这假面褪去半分。未用几时,铜镜中的宫懿便俨然变了一个人,面上的病弱被掩去、换上了个普通男子的面相,瞧着倒像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如此与慕容遥站在一块儿,倒真是一堆般配的夫妇。
“若晴,我走之后,一切事务都交由你们去办了。”
外头姬行涯已经换上了小厮的行头背着包袱在等着他们了。姬行涯不怎么在江湖中露面,所以也无需费心易容,就那样去便可以了。
“这是自然,望请堡主放心。”秋若晴应着,便朝着慕容遥行了个礼,“愿堡主一路顺通,平安无事。”
将秋若晴抛诸身后,宫懿只淡淡应了一声便轻搂着慕容遥走出了房。此行既是生意人的装束,自然骑马便不合适了,倒还好,邀星堡里马车还是有的,只是苦了姬行涯扮的小厮不得不坐在外头驱马赶路。
邀星堡里头各个都是身怀武功之人,好马自然是备着的,就是没什么人用马车,这次出行的马车不免破陋了些,里头的空间略有些狭小,坐着也不是那样舒服。自然,这样的一点不适对习武之人算不得什么,宫懿虽身子不大舒爽,不过倒也不打紧,反倒是这样狭小的空间让他有了借口好与慕容遥贴坐在一块儿,他心里其实是满意得很。
一路上聊着,偶尔趁着慕容遥未有防备吃几把豆腐,虽说是去办正事儿,可是这路上的心情倒是舒服得好似是去郊游。真要说美中不足的,就是下马车时姬行涯面上那掩不去的鄙夷。
许是两人的气质不凡,即便是相貌看着平平,这一路上却也总会有不少目光看向他二人。宫懿向来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人,但慕容遥却不同,他一身女装还给人这样瞧着,当真是让他羞愧得要死。每每下了马车进了客栈酒楼,慕容遥总是垂着头羞窘着,不知情的人看着倒是觉得满是女子的娇羞之气,分明已为人妇,却还能这样,倒是更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