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番外 作者:中华说书人【完结】(40)

2019-05-11  作者|标签:中华说书人


  楚瑜心头咯噔一下,连忙伸出手指去拭真儿眼角的泪,指尖方一触到那几分s-hi润,就听见真儿在睡梦中带着几分哽咽的呢喃。
  “大爹爹……”
  烛花在夜幕里发出一声脆响,挥破了寂静。
  楚瑜的指尖僵得有些发痛才缓缓抽回来,死死攥在手心里,止住颤抖……
  自那年起,他再未从真儿口中听到过这个称呼。族谱寥寥几笔勾上真儿的名字,姓楚,名婳。从前挂在真儿脖子上的小小金锁儿也不见了踪影。
  楚瑜以为,之于真儿那个人不过是个不曾给过她多少温情的符号罢了。真儿想要的,不过是有人疼爱,若那人不肯怜惜,自己便补上那一份又能如何?
  可到底,是他偏颇了。
  真儿的骨子里有那个人一半的血脉,于是缺失的这一半,楚瑜无能为力。即便是捧上再多的宠爱,也弥补不去真儿小小心口里的空缺。
  可真儿又是这般懂事,懂事到叫人心疼。最渴望得到的,却从不敢说出口。只因知道那是爹爹不能触及的痛处罢了。
  只是到底抵不过睡梦里一声低语呢喃,稍稍泄露的几分思念,已是让楚瑜心口疼得站不起身子来。
  ……
  夜幕深寒。
  后半夜里,楚家上下翻了天。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皆是急匆匆地寻找着什么。
  李恣手里提着一盏红色风灯,凌乱的步伐带着风灯摇摇晃晃,映出花枝无数。
  “先生——先生——”呼唤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楚瑜不见了。
  真儿分明还睡在房中,可送女儿歇息的楚瑜却没了踪影。这让楚家上下正守岁的下人都惊了一惊,赶紧找了起来。
  楚二爷并没有出府门,就在自己府上,怎么就找不到人了?
  直到天色将明,李恣才在先一步找到楚瑜。
  国公府至南边一处园子里,代月湖畔,红梅树下。
  楚瑜背依着一株梅树,怀拥一紫泥酒坛,阖眸沉睡,与花独眠。
  前些日子落得雪未融,他便这般躺坐雪地,s-hi透身上青狐裘而不知,枝头积雪落在发间,墨发如泼,更肖冰肌雪骨。只一双眉头凝作三分薄愁,任那酒香混梅香也不曾掩去。枝头红梅恰似楚瑜一张面庞泛起的绯红一层,浓艳慵淡,万紫千红而不及。
  李恣借着月光痴痴站了良久,方才醒悟,忙上前去扶住楚瑜,伸手一探,已被他额上滚烫惊的一颗心提起。
  “先生,醒醒!”李恣将醉在花下的楚瑜抱起来。
  楚瑜没了半分回应,梦里昏昏沉沉,俱是往昔事。这一睡,不知天日……
  待醒来,已是初六。
  楚瑜醒来的那天,御医简直要回家烧高香。
  “二爷未免太……”几位御医无奈道:“本就体寒,醉酒睡雪中,这可不是糟蹋自己个儿的身子?”
  楚瑜撑着沉甸甸的额头,也不敢还嘴,任由几个御医唠叨个够。毕竟自己这么一病,害得人家跟着加班,实在过意不去。
  等秋月送完几个御医走,楚瑜这才撑着绵软无力的身子坐起身来。
  “先生?”李恣心下一咯噔,总觉得楚瑜在思量什么大事。
  果真,楚瑜自己坐了会儿,忽然开口道:“青葙,我是不是该娶妻了?”
  “咳!”李恣被自己呛了一下,睁大一双眼瞪着楚瑜。
  楚瑜初醒,长发未束,懒倦到有些风尘了。他屈着长腿,将胳膊搭在膝头,下巴轻轻搁在臂弯,似有些苦恼道:“也不知道真儿会喜欢什么样的……”
  李恣脸色微红,张了张嘴,道:“先生,还是再睡会儿吧。”
  莫不是病糊涂了。
  楚瑜挑眉,不言。他不信就没人能代替那个人,既然真儿想要大爹爹,他就给她找个。


第44章
  华采衣兮带兰香,与日月兮齐光。幼年成名,双璧之一的户部尚书楚瑜在单身的第四个年头,终于松了口,透露出一点想娶亲的意思。
  上京冰人为之大振,一个个削尖了心思想要挑出最合楚二爷眼缘的贵女。干了这票大的,绝对能名扬上京。
  谁料楚瑜这边还不等挑好合适的人选,那边真儿就被气哭了。
  青雀轩外,楚瑜拍着门柔声哄道:“真儿你给爹爹开开门……”
  屋里传来真儿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不……爹爹不要真儿了……呜……”
  楚瑜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后来经秋月提点,才明白同x_ing相排斥的道理。楚瑜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儿,思来想去只能舍了娶个温婉贤淑女子的念头,改琢磨找个身家清白有才德的男子。
  虽然男嫁非罕见事,可男儿心强,甘愿嫁作人妻的恐怕不多。楚瑜本不大抱有希望,只是等了大半月也不见有冰人来递画说媒,这就不大正常了。
  难道二婚真的就这么不招人待见?楚瑜偶然进入李恣书房去,见桌下堆着小山一样高的画轴,打开竟是形态各异,无一不端雅的男子丹青……
  李恣面不改色道:“不知是谁送来的,丹青技艺不错,我便拿来学习一下。”
  楚瑜:“……”
  为师不信。
  楚瑜铁了心想要给真儿再找个爹,李恣的心思他大抵明白几分,但从不曾考虑过。李恣是他的学生,是他属意的接班人,悉心培养多年不是用来内部消化的。
  这件事,楚瑜是认真的。
  先从家世入手,身家三代内有亏者,绝对不可以。再做品x_ing考究,若x_ing情不够温良者,自是不准。最后便是观其眼缘,察其待人接物。此乃面试,楚瑜亲自邀约,直接考校。
  层层把关,堪比科举。
  此事荒唐,叫人逞口舌之愉,做茶余饭后笑谈。偏楚瑜是何等人物,这么多年横行朝堂,飞扬跋扈也好,刚直不阿也罢,总归陛下宠着纵着,安安稳稳坐着户部第一把交椅。莫说这闻所未闻的相亲,就算是直接摆个擂台又能如何。
  笑谈后,众人方才后知后觉,嫁给楚瑜是何等稳赚不赔的事。暂不说楚二爷佚貌独绝,单凭二爷于朝中地位而言,便是叫人艳羡。楚家长公子是皇后,如今承袭爵位的是楚瑜,楚瑜唯有一女,若能嫁过去,得个一儿半女,再得楚瑜提携,定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一时间,不少门户开始惦记着将家中未曾嫁娶的儿子给塞过去。
  良莠不齐,楚瑜忽觉担子有些重,只好将所有空余时间都排出来面谈考校。饶是如此,只单单是目前冰人竭力推荐的人选,一天排三场,也排了月把。
  后有一日,几个世家纨绔子弟醉酒戏言,想要作弄楚瑜一番,故而扮谋亲者主动邀楚瑜。本想叫这位搅的上京天翻地覆的户部尚书丢把脸,谁料初见惊为天人。作弄不成,反倒是被迷了眼去。纨绔公子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哭喊着非楚瑜不嫁。
  那纨绔儿出身高门世家,家中自是不肯,熟知惹得那位小公子闭门拒食,险些饿死房中。最后还是其父托人说请,得了楚瑜一句劝慰话。小公子这才含泪开门,一遇楚瑜误终身。
  此类事并非偶然,反倒是层出不穷,最后不少高门世家哭着找陛下告状,这日子没法过了。
  燕承启倒抽着凉气,有心想劝楚瑜收一收,可楚瑜说来也是无辜,人家只不过是想要给女儿找个爹而已……
  此事无法,只得一拖再拖,直到春末。朝中再次收到捷报,戎卢大败,撤军赔款,此战是自新帝登基,最为扬眉一战。
  功勋折上为首的人名赫然以朱砂笔标作,秦峥。
  秦峥此人一战成名,初始为流犯小卒,后在燕军受调虎离山计时,斩上领,传军令,以其果敢心智和杀伐手段离奇守城六日,等来了大军。若非是守住了凉城,大军势必四面受敌,损失难估。
  以此为凭,秦峥名声大噪,被点作将领带兵出征,半年大捷而归,战功赫赫。西北有民谣道:将军如日月,戎卢似霜雪,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湮灭。
  寥寥几笔,书不尽边关风霜雨雪。
  天子大悦,御笔钦点,班师回朝日,封官加爵时。
  御书房,楚瑜也不抬头,也不起身。
  燕承启好整以暇道:“怎么,楚卿有何异议?”
  楚瑜道:“吉、嘉、军、宾、凶五礼往来,皆是礼部的分内事,臣若是c-h-a手,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楚卿多虑,朕只是让人协礼部迎凯旋之师。再者,楚卿告假多日,也该为朕分劳解忧。”燕承启含笑,意味深长道。
  楚瑜颔首一礼:“臣,领旨。”
  燕承启见楚瑜应下,悄悄松了口气,将手下一份名折递了过去:“楚卿不妨先看看,这里是北凉军此次大战凯旋将领里功勋卓越者。”
  楚瑜接过,一行行淡淡扫过,道:“臣记下了。”
  燕承启眸色微变,仔细端量了楚瑜好几眼。心里忽起几分心虚,暗道莫不是他揣摩错了?不该这般毫无反应才是。那折中明晃晃写着秦峥的名字,之所以让楚瑜打头阵去迎,一来是君臣两人间表面和睦,内里明嘲暗讽多年,因着楚茗的关系,燕承启未曾讨过几回上风,不免心里不平。二来楚瑜征婚闹得上京沸沸扬扬,不知霍霍了多少大好男儿,实在糟心,只盼着原主归来就此消停。三来实在是将心比心,当年一念之差错失楚茗多年已是心下懊悔,不由得体谅起秦峥来,况且眼见楚瑜独自冷心冷情孤寂多年,实也不忍。
  “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楚瑜等了半晌不见下文。
  燕承启轻咳一声,扯回思绪,道:“无事,楚卿先退下吧。”
  楚瑜叩了一礼,这才领了旨意走出御书房。
  巍巍宫阙,汉白玉阶。
  楚瑜身上朝服被风掀起一角衣袍,他抬手扶着雕栏一步步往回走,膝头隐隐有些发痛。夏多雨,天至闷,腿脚也不如前些日子好使起来,前些日子兄长让人在外头寻来个不出世的医工,擅灸术。等忙完这一阵,就多听听医工的话,将养一段时间……
  “楚大人,您的手怎么了!”宫人尖锐的声音打断楚瑜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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