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染道:“谈个屁,我未婚妻跟你有半点干系?我届时迎娶就是,没什么可谈的。”
虞劲烽顿时忿怒无比:“你说什么,迎娶?叫萧翡月是吧,你等着,我这就杀了她去!我媳妇是让你给杀掉的,我如今杀了她也不亏。”
明染这下子彻底清醒了,欠身而起,眼光凌厉盯着虞劲烽:“她一个弱女子,你跟她过不去做什么?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断断饶不了你,连你手下一块儿处置!”
虞劲烽本想趁着欢好才罢,恃宠撒娇一番,如今却真被气得浑身发抖,半晌方道:“你这样不公平吧,你射死我媳妇那会儿,难道不是和一个弱女子过不去?你堂堂一个男人,要剿匪何不直接来找我?”
明染道:“那不一样。”
气氛瞬间凝滞晦涩,片刻后虞劲烽冷冷地道:“什么东西不一样,马贼的女儿和你云京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在你眼里那是云泥之别,对吗?”
这层面提高了些,似乎上升到官与匪之间的对立,进而大概能引申出更深切复杂的阶层矛盾出来。明染眼看着是睡不成了,只得坐起身来:“你不要想太多。你也可以再娶,给你寻了多少你又不肯要。”他适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此时动作有点快,却忽然引发一阵钝痛,于是身躯一点点往后挪,不着痕迹地侧身靠上床头。
虞劲烽发觉他的举动,轻哼一声,沉着脸凑上来把他抱住,尔后将一只引枕垫在后腰处,又替他揉捏着腰部,片刻后低声道:“不跟你吵了,就你狠心,我是真犯贱,偏爱上赶着讨没趣。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明染道:“我本就没打算醒,是你在这儿唧唧歪歪吵得人睡不成。”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兼困倦之色,不过片刻功夫,昏昏沉沉又睡过去。虞劲烽想起自己头一次的倒霉模样,不禁有些担心,不时摸一摸他额头,生怕他和自己一样再起热了,幸而一直无碍。
直到近午时,明染才再度醒来。恰虞劲烽不在舱中,总算能清静片刻了,于是自行裹了外袍下地,站在窗口往外看,窗外江山如画春意正喧喧。
他正沉思之间,船舱门开,虞劲烽用托盘端了午膳进来,见他在窗口吹风,忙将托盘放下,急匆匆冲过来:“怎么自己下了地,你……无碍吗?站在这风口可不好。”
明染回头看看他,笑了一笑:“你以为人人都似你一般中看不中用。”
虞劲烽道:“行,你中用,你最中用。”一边拉着他在案边坐下用膳,他背上伤势未痊愈,却依旧一阵风一样忙来忙去,只怕伺候的不周到不妥帖,明染审视他片刻:“你总觉得我欠你,这下子算还了吧,以后可不能再啰嗦。”
虞劲烽笑道:“别这么绝情,好像欠债还了就两清似的,其实不想还也可以一直欠着。我只是想让你多体会些别的滋味。”
因着大阅及犒赏兵士之事,明染连着几天不曾好好批复公文,饭罢就老实坐了书案边,一份份翻阅着。待翻到其中一份,他抬眼看了虞劲烽一眼,吩咐道:“过来给座主磨墨。”
虞劲烽忙凑过来磨墨,趁机偷看一眼公文,却是军中参军汇报要成立先锋营和明锋号已准备妥当等待兵士入驻之事,又求问先锋营命名。明染道:“我看你也快好了,这就带着你的三妻四妾四梁八柱去那条楼船上吧,你们这先锋营就随着楼船命名。”顺手批复“明锋营”三字。
虞劲烽道:“让万年青他们去,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
明染微微拧眉:“那瞧着多不好。”
虞劲烽道:“你若是在乎,我小心着些,适才悄悄出去接午饭,除了易镡和阿宴就没人注目。”
明染单手托腮,双目冉冉转动:“是吗?其实我还真不在乎这个,不过你若是肯给我面子,那么……”
他正沉吟着,门外阿宴轻轻叩响舱门:“少爷,宫里来了人,在岸边等着,说是陛下宣召少爷入宫一趟。”
明染答应着,突然附身用手中紫毫在虞劲烽腿弯处一戳,恰戳于筋脉之上。他骤不及防的,哎哟一声,差点一头栽倒:“你做什么?”
明染道:“没什么,逗你玩儿。”他思忖片刻,又抬头盯着虞劲烽:“你以后……别总是抓着萧家姑娘的事情不放,一码归一码,你跟个女人较劲儿有什么意思。”
虞劲烽品度着他的话,一时间默默无语。明染起身吩咐侍卫进来伺候更衣,片刻后衣冠整齐,随着那内侍进宫去了。虞劲烽左腿酸麻,一瘸一拐地跟出去目送他离开,嘟哝道:“开玩笑也不拣时候,下手也没个轻重,真是的。”
这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在舱中坐不住,又瘸着腿地去看兵士操练。晚间见明染还不曾回来,就去了明锋号随着万年青他们吃饭,又上下巡视这条新得的楼船。渐渐地,他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开始暧昧起来,饱含着几分同情。虞劲烽先是讶异,接着顿悟,不再一瘸一拐四处乱走,找个地方乖乖坐下,按住腿一声不出。
第四十二章
那万年青见虞劲烽神色怪异,终于也憋不住了,凑过来低声道:“老大,您明明伤在背上,怎么……这是被宠幸了?都这样了做什么不在舱中歇着,你若是嫌寂寞,喊一声我们自会去陪你。”
虞劲烽道:“我没有……我被他坑了……”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处说起。
明染当晚却不曾回来,想是从宫中出来太晚,直接回了雍江侯府。于是虞劲烽一夜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的,清晨早早起来等着他,结果又白等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