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劲烽却依着明染的主意,跑去找叶之凉商量,先写了个欠条给他。叶之凉冷哼一声,心情不太好。几天前闻人钰被明染派回东海沿岸的造船厂去了,他失去了骚扰目标,觉得人生十分无趣。一时又不急着回家,索性拿银子也没用,见虞劲烽态度谦恭语气和蔼,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虞劲烽又回了明锋营去,他还存着个别的心思,想马贼们以前一个个手中撒慢惯了,这次按杀敌数量领取赏银,幸好这海岛上冷清孤僻没让人纸醉金迷的地方,否则必定如从前那般将银钱都给吃喝嫖赌糟践掉。但长久以来,总有登陆的时候,届时拿命换来的钱财恐还是难保住。
他前思后想,将明锋营管来往账目的文若水和万年青几个人召来,跟众人细细商讨了一番,打算将马贼们手中的余钱都收缴过来登记在册,尔后投入明家往南海去的商队中做本钱,替弟兄们赚些家当回来。
众人本有些犹豫,虞劲烽道:“明小侯爷决不会亏待我,你们放心。若有差错,我将脑袋赔付给你们。”他如此笃定,连自己的脑袋都押上了,当然最让人放心的还是他和明翔军都指挥使那不清不白难以表述的干系。于是众人果然放了心,分头去游说兵士收缴钱财。
虞劲烽在明锋营巡视一圈,正打算折返中军营,却一转眼间,忽然看到阿暑一人孤单单坐在一只车船的船弦边,望着忙忙碌碌的兵士发呆,青衣半旧神色落寞。虞劲烽这阵子忙,忙着打仗忙着哄明染,哪里顾得上他。阿暑也不来烦他,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明锋营的灶上忙活,令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他脚步一顿,反身折上那只车船,温声道:“七宝,你在这里做什么,见了烽哥也不搭理了?”
阿暑微微一愣,转首看着他,依旧神色呆滞默然无语,虞劲烽拧眉打量他片刻,过去挨着他坐下:“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阿暑道:“我在想我师父。”
虞劲烽道:“你师父……方鼎安?”
阿暑道:“是啊,他不是我师父吗?还是你给我指定的。从来了海上,你们一个个都忙,也就我是师父常常带着我做些事情,跟我多说几句话,还……还教授我武功,其实我笨手笨脚的也学不会什么,可是他从来没有嫌弃我笨。如今他没了,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提起方鼎安,他神色有些茫然,见虞劲烽沉默下去,阿暑又问道:“烽哥,我师父真的寻不到了?”
虞劲烽道:“是,我派了好多人去寻,自己也去了好几趟,可是的确寻不到了。七宝,两军交战,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你若是念着他,每年的祭日记得给他烧些纸钱,也不枉师徒一场。”
阿暑忽然哭了起来,拿手捂着脸,大颗的泪珠从指缝里渗出来,虞劲烽见状有些手足无措的,忙劝道:“你别动不动就哭,你没了师父,不行……不行烽哥再给你指派一个师父如何?”
阿暑哽咽道:“我不想要了,没意思。纵然再指定了师父,你们总是这样打来打去的,说不定哪一天又给打死了,我还得伤心一场,还不如干脆就不要。”
虞劲烽叹道:“你这话说的,我和方鼎安相处的时间,难道不比你跟着他学武时间长?我难道就不伤心?”
阿暑接着哭:“你都被色迷了心窍你还伤什么心?少糊弄我。”
虞劲烽闻言忿怒:“我怎么色迷了心窍,这话是你说得的?”
阿暑:“你没被色迷心窍你晚上在哪儿过夜,敢告诉我吗?”
虞劲烽被他噎住,片刻后冷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阿暑:“没事儿谁敢管你?我不过是……你天天这般喊打喊杀的,万一有个好歹,我这下半辈子跟着谁混去?我心里害怕得不行,”他抬头,泪眼模糊看着虞劲烽,“烽哥,你别出去打仗行不?你这般卖命,我真怕你哪一天就回不来了,我可该怎么办?”
虞劲烽道:“别胡闹,这阵子是我不好疏忽了你,你就是太闲才总是胡思乱想,我得给你找点事情做。”他支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阿暑除了做饭,究竟还能做什么。
阿暑见他一脸纠结之色,终于忍不住道:“好了,你不要这样,是我太没用让你为难,我……我可以接着去明锋营的灶上做饭去,反正我就会做饭,也没机会学别的。”
他语气幽怨神色哀婉,虞劲烽忽然想起来,他其实对总是在灶上做饭非常心有不甘,于是摆摆手又想片刻,想明染都可以亲自教导谢诀和琉璿,那为什么自己不可以亲自教导阿暑。思至此,虞劲烽伸手搭上了阿暑的肩头:“以后跟着我学武吧,学哪儿算哪儿,纵然学不会什么,强身健体总是可以的。”
阿暑顿时大喜,却拼命压抑着喜悦之色:“烽哥你这么忙,能抽得出空吗?会不会耽搁你什么?”
虞劲烽道:“不会,你放心,你只须乖乖地跟着我即可。”
几天后,明染在释雪岛新开辟的校场教授琉璿弓箭,他专程给琉璿制了一张不大的小弓,那箭也打造得小巧玲珑五彩缤纷的,很适合小姑娘用。
明翔军都指挥使开山授徒那是大事儿,一群人跟着起哄伺候,易镡调靶,阿宴递箭,明灼华忙着送茶送水送糕点。连钟栩和左簌簌都来了,负责关键时刻喝彩捧场,一个个忙得不亦说乎。
叶之凉听得热闹也跟了来,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不免有些手痒,于是拦着正准备去休息的琉璿连连夸奖:“啧啧啧,小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面相,这学武的天分也高的很。你要不要学轻功暗器?叔叔我也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