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劲烽微笑道:“哦,我还以为座主打算……不成想真要把自己辛苦打下的国土双手奉给他人,倒教人好生失望。”
明染闻听此言,心中忽然一震,良久方慢吞吞地道:“你怎么会有这念头?你这马贼如今越发不像样,自己野心勃勃也就罢了,还来旁敲侧击撺掇别人。这是玩笑的事情么?”
虞劲烽仔细揣摩他话中之意,却揣摩不出什么,索性将马鞭子在空中甩得噼啪一声爆响:“我就是看不上你那个国主表哥,如何?”
明染道:“住嘴。”看他一脸毫不遮掩的不屑之色,却又沉默下去,片刻后方道:“他不是你我能非议的,以后还是少说吧。”
虞劲烽冷笑道:“我偏要非议,跟你还有什么不能说。我是真看不上他,荒氵壬无道纸醉金迷,整个一昏庸之辈。从前不知道也还罢了,自从到云京后才晓得他的做派,若是纯为他卖命,实在心有不甘。”
他侧首凝神望着明染,语气转温柔:“我当时就是冲着你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跟着你出海,还走了这么远。小染,东海浩瀚无边,可开拓可利用可兴盛壮大的地方多了,你既然已经费尽心思做了诸般打算,若将之交付国主手中,你还能全盘掌握吗?忘了他强行往你明翔军里塞人的事情,可见他背信弃义无理强求。万一他起了别样心思冷落你,你的一切梦想岂不皆成泡影?”
明染眉头微蹙依旧沉默着,这马贼敢想,敢说,敢做,按理是好事儿,可胆量似乎有些突破了天际,令他震撼无比。他冲着虞劲烽伸出一只手,虞劲烽忙握住,却被明染反手按下去:“莫要乱说,否则再不许去我那里蹭床睡。”
虞劲烽嗯哼一声,直接伸臂一抱揽住了他的腰:“就蹭。你床那么大,总得有人填补空缺,与其让给闲杂人等,不如我占着。”
明染道:“胡说,我何曾随便找闲杂人来填床,有费在他们身上的功夫,不如抱着奔月神弓,妥帖,实在,比你还可靠。”他上下瞥了虞劲烽几眼,忽然道:“我这阵子跟琉璿说话多了,她学医术已有五六年,且天漫族有些奇方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我跟她说了你这般体质,她说可以抓几服药给你调理一下,以后会好许多。”
虞劲烽:“哦……啊?”不禁通身一紧:“治好我你想做什么?药苦,我不喝!”
明染:“不喝也得喝,你不用疑神疑鬼的找借口。”自行上马下山而去,虞劲烽忙尾随上,接着道:“那你问没问她双子岛如今的状况?人马多少,装备如何?有没有什么易守难攻之地?”
明染:“我没问,琉女榕还在天弥族人那边,问了她也不方便说,倒省得尴尬。我们回头派几个灵透些的人悄悄混上去,自行先看看去。”
他第二日果然让人唤来左簌簌,要带着她再出去一趟看看璇玑岛各处的土质,令虞劲烽自便。虞劲烽送他出驻营地之时,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已将昨日之话彻底忘掉,于是微微一笑,自行去找阿暑说话。
阿暑此次跟随明染前来,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本来有些尖俏的下巴如今圆润不少,虞劲烽端着他脸仔细打量半晌,终于道:“我看你如今好像过得不错,乐不思蜀了?以后不打算回明锋营了?”
阿暑见他神色不虞,微微变了脸色,忙辩解道:“才没有!烽哥你怎么能这么编排我,我今儿还专程让人弄了好许多鱼虾鲜货,准备好好做一顿吃的给你,我何曾有一天忘了你!”
虞劲烽做出半信半疑的模样:“真的吗?还记得你烽哥?好吧,那么说说这阵子我不在释雪岛,你都做了些什么。”
阿暑掰着指头算给他听:“跟着明小侯爷的徒弟学射箭学武功,我当然没有人家学得好,简直差得太远,但是小侯爷也没说什么。等谢小国舅回来后,还和他一起随着那位琉璿姑娘学了天弥族语。”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天弥族语,又满怀希翼问道:“烽哥,听说你天弥族语讲得很流畅,我呢?你听着怎么样?”
虞劲烽道:“鸟语花香的,挺好。看来你这阵子果然不错,不过既然回到了烽哥身边,以后还是我来教你吧,虽然我处处都比不得明小侯爷,但教你应该也足够。”
阿暑一顿,觑着他脸色试探道:“为什么?我这边学的好好的,我……我不想回来。当然我不是嫌弃你,烽哥你这么忙,我只是不想劳累了你。”
虞劲烽闻言转身直视他,温柔却又不容置疑:“七宝,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明小侯爷收徒不是随便收的,谢诀和琉璿身后牵系重大,他才肯纳入座下,可你有什么能与之比肩?好高骛远的事儿还是少做为妙,不然将来吃亏受苦的还是你自己。从今天起,你不要再过去了。”
两人之间气氛骤然僵硬无比,片刻后阿暑忽然抬头怒视他:“烽哥,你这不公平!同样都是巴结讨好他,于你就是有勇有谋敢进敢退,于我就是好高骛远不自量力,原来连你也看不起我!我……我再不给你做饭吃了!”他转身决然而去,看方向竟然还是明小侯爷居处。
虞劲烽大怒,一把将他揪回来,顺手封了穴道扯回明锋营,塞给匆匆迎过来的万年青:“关起来,想通再放。”
于是阿暑开始绝食,虞劲烽白日里忙着巡岛及商量军务,夜晚忙着陪床侍寝,暂时没有顾及他。等得三天后,他正在陪着明染用晚膳,易镡走了阿宴的门路混进来,将他唤到门首处嘀咕几句。明染听到“快饿死了”几个字,随口问道:“谁快饿死了?”
虞劲烽不言语,愁眉苦脸沉思着,明染笑道:“是你那位青梅竹马?你怎么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快放出来吧,当心真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