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钟栩中计来缠明染,搂着他颈项拧他的手臂顺带揉搓毛发:“你想憋死小舅是吧?我看温将军他们又聪明又能干,咱回去一趟没什么,小染,小染,染妹子!你究竟听到我说话没有!”
国主胆小怕死明染知道,但怕到如此未雨绸缪的地步倒是出乎意料。他为着眼不见心不乱,本将厚厚一摞子龙纹笺纸都收到了一只雕花木匣中去,此时只得又重新翻出来,修长的手指在信笺上来回扒拉着:“回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前一阵子大姨母也有信来,提到要我回去成婚,说是给小舅您也看了一门好亲事,等我这事儿办妥当,也趁着给你把事情办了。我记得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姑娘,虽然她爹品级低了些,但听说这姑娘脾性爽利,咳咳,据说一出手就把他爹的几个小妾打得鬼哭狼嚎寻死觅活的,用的……烧火棍法吧,若是管理我那七八个小舅妈应该也驾轻就熟,舅父至少不愁着后院起火。我找找……咦?信去哪儿了,明明都在这匣子里嘛。哎,小舅,小舅,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第七十章
看来舅父喜欢温柔体贴风情万千能歌善舞的小姑娘,不喜欢母夜叉。明染望着钟栩落荒而逃的背影,隐隐有一种预感,再这么拖延下去,也许正式的圣旨就快要来了,届时如果再视而不见,那就是抗旨不尊,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但他也只能稳住心神等下去,直到天弥族的大祭司到了军中,事情始有转机。
这一日深夜,一只苍鹰从沉樱岛南岸起飞,振翅穿越暗蓝色的天穹,掠过茫茫大海,尔后一头扎入九野群岛之中。易镡招手收了鹰,一路小心翼翼捧着冲入明染的中军营。明染正在安抚着同样有些焦躁的温嘉秀:“温将军好歹再等两天,好了,不用等了,小鹰来了。”
明染如今见惯了虞劲烽的这些小鹰来来去去,招手让明灼华送一碟子鲜肉过来,一边喂那鹰吃一边抽了足环里的信笺看一边拧眉思忖:“圣雪殿下让我们趁着如今北风正盛,暂且先让对方几次,去一去那位王的疑心,虞统军也在信中提到圣雪殿下处境艰难,是得替多他想着些。美人儿嘛,人人都有怜惜之心,我若是不答应他,显得我小家子气且没有合作的诚意。温将军,咱们先说好,让归让,可我也不想吃什么亏,你看怎么个让法,你拿主意去。”
温嘉秀:“我不是美人儿,我丑……你们逼死我吧!”
温将军果然精于水战且身经百战,将各种新研制的战船都收拢起来不用,在天弥族人乘着北风汹汹而来之时,只和敌方来回斡旋拉锯。不单让了对方,且让得有模有样有张有弛。一个多月功夫,海上小规模的战争就爆发了十余场,明翔军避其锋芒剑走偏锋,每次看似处于下风逃得狼狈,细算来却果然没吃什么大亏。
明染很满意,随口承诺道:“等我将来有了嫡长子,让他娶你家闺女,我们做个亲家。”
温嘉秀:“我闺女今年都八岁了,你的嫡长子却在哪里?小侯爷莫要糊弄老温,还不如赏点银钱实在。”这些人如今也不知和谁学的,一个个爱财如命,于是明染赏了温嘉秀五十两黄金。
明翔军的上下同心气氛和谐,处于沉樱岛的虞劲烽自然感受不到,他只是愣怔怔看着圣雪殿下跌跌撞撞进了营帐,几缕冷汗浸透的头发粘在脸颊上。原是王遣人请圣雪殿下过去一趟,他走时明明好端端的,回来却成了这幅模样。虞劲烽再顾不得避嫌,窜起来扶住了他,将他扶到床上躺下,连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他……他又……又欺负你了?”
琉女榕摆摆手,只是喘息不止,半晌方断断续续说得出话:“这次他倒也没怎么样,只是问我为何敌兵久攻不下。他有些急,变天了,风向转了……以后北风会越来越少……”
北风越来越少,对天弥族作战会越来越不利。这道理虞劲烽懂,但见琉女榕满脸痛苦难耐之色,他伸手挠挠额头,终于悔悟过来:“你是因为练那个什么功,导致变天就骨头疼?”
琉女榕微声道:“是啊,这两年越发严重,过些天会好些。”他抬眼看看虞劲烽,忽然道:“我想见你的座主一面,还有小璿,可以吗?”
殿下的要求层出不穷五花八门,虞劲烽很为难,两军对峙阶段,要怎么安排才能妥当?可琉女榕如此模样,他又不好一口回绝,只得支吾道:“你也知道王疑心重,如今久攻不下,想必越发暗地里疑神疑鬼的。这实在是……你看我其实年前就到了沉樱岛,我也有三个月未见我家座主了,我难道不想他,还不是得忍着……”
琉女榕突然怒目而视,厉声打断他:“你少在这里推诿!你不见他,是为了你们的野心和目的,我却是为什么?!此事你去安排,若是不成……若是不成你自己想去吧。”
虞劲烽想做个人真难,他难,自己也难,只得捧着头苦思冥想了半夜,终于想出一个主意,于是执笔给明染写了一封黏黏糊糊的长信,虽说的是正经事儿,其中也夹杂颇多缠绵缱绻之辞。明染收到后也回过来一个字“好”,十分干脆利落,却把他气得差点撕了信笺。
他忧心忡忡告诫琉女榕:“此事安排起来倒也可以,但后续难料,你确定要冒这次险?”
琉女榕点头:“确定。你不就是怕死么,我不拖你下水,你放心吧。”
数日后,天弥族人和龙翔军再次在海上狭路相逢。明翔军战船如往常般一片片排开严阵以待。往日温嘉秀为了制造落荒而逃的假象,只派遣各种中型和小型战船迎敌,因着逃起来方便。今日却出人意料地派出几只怪模怪样的船只夹杂其中,其船身比一般的中型海鹘船要高出一截,起双层楼舱,通体以生牛皮为护。其中一只战船船头的桅杆之上,赫然绳捆索绑着一个素衣少女,衣衫褴褛长发披垂,瞧来形容十分狼狈。身边一个长身白脸汉子身披战甲挥舞长刀,正张狂叫嚣着:“圣雪殿下,看到你的妹妹没有!若是不从我等,我就把她灌上蜡油点天灯,知道什么是点天灯吗?料你们蛮夷之辈也不懂,啊哈哈哈哈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