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璿扯了他衣袖哭诉:“不是我,是我家殿下!我和小谢将军被温将军派遣去救他,本来殿下的船只到了预定的位置,我们的船只也靠过去了,若是顺着风过来,一定能接应到殿下。可是他不知为何忽然和天弥族王吵了起来,竟然自己动手砍断了船上帆绳,结果那船就原地打转过不来,几个天弥族的战船趁机把殿下的船给包围起来。四周火太大我们又靠不过去,用缆绳甩过去又够不到,我说不如硬闯过去,可不知谁把消息传给了温将军,他不许我们这么做。我急得没办法才过来求救,还请座主出手救救他!”
明染:“你家殿下傻了?”
琉璿:“……没有,他一边和王吵架,一边还回头对我笑了笑……”
明染:“那应该是疯了。”
琉璿:“也不是……”思及琉女榕那状若疯狂的模样,又觉得明染所言似乎有几分道理,呐呐道:“我不知道,他……他也许没疯,大概只是不想活了。”她忽然想起一事,将自己发髻上一枚平头簪子拔下:“座主,这是殿下上次分别之时给我的,是我天漫族中至高权威的信物。原来……原来那时候他就不想活了,他在跟我交代后事!”
明染瞥了那簪子一眼,记得这簪子一端实则是个印章,琉女榕与自己签署契约用的就是此物。他顺手拎起奔月神弓,携了琉璿手臂闪身窜出雀室。两个丫鬟欲待阻拦,却瞬间不见两人的影子,再看清已经在十余丈开外的快船上,那船如离弦之箭直奔前方而去。阿宴反应极快,带着几个侍卫迅速上了另一艘快船紧缀上去。
明染道:“既知你家殿下想寻死,又为何不早说?”
琉璿:“开始我没想那么多,我真不知道……呜呜……”
她只会哭,只会翻来覆去说我不知道,看来是真不知道。明染脸色冷凝,只吩咐兵士快划。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前方,前方鏖战正酣,箭雨纷纷浓烟滚滚,喊杀声响彻云霄。他盯着谢诀所掌之火龙船靠过去,带着琉璿飞身而上,几步抢到了船头。
果然远远地几只天弥族战船挤在一起,其中两艘由于被钉上子母船,已经燃成熊熊大火。那困在中央的一艘战船上也已经起火几处,又被断了帆绳,亦有渐渐倾覆沉没之趋势。
天弥族兵士一边对抗四面八方的流矢,一边忙忙碌碌运水灭火。而船头上,琉女榕和一个矮个子男人撕扯在一起,两人似乎在争吵不休,间或又互殴几下,看不出来是谁缠着谁不放。周边黑衣武士层层环绕剑拔弩张,却僵持着不曾动手。
明染凝眉盯着二人,正迅速判断形势,谢诀右手扛着一张弓,左手拖着缆绳奔过来,乌漆抹黑一张脸,和琉璿一般狼狈不堪:“座主座主,我们想帮帮圣雪殿下,可是离得太远,实在无能为力!”
明染:“离得太远?”侧首吩咐谢诀:“我看他们那船已经不太好,我们尽量往前靠。”他举起奔月神弓,缓缓瞄准天弥族王,眼神冷凝煞气流转:“其实这距离用弓箭还行,我试试。”
那边船头上的琉女榕实则是在和天弥族王反复地解释中伏缘由:“我真的不曾背叛王,只是对方太狡猾,你看这几种船只,如你这般英明神武,能预料到这船只用途吗?我们没见过所以被困,王你可不能冤枉我!”谎话说了多遍,越来越真情实意,语气诚挚得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你我相濡以沫十几年,我又……我怎么忍心陷害你?”
天弥族王怒目而视:“那你为何又砍断帆绳?”
琉女榕:“不砍断的话,船只一直往南而去陷入敌船包围之中,我们岂不要束手被擒?对了,他们中原人有个词叫瓮中之鳖,说的或许就是你我,呵呵呵呵……”
他看到王惊恐又凶狠的神情,突然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于是被王一窜而上掐住了颈项,两人趔趄着跌坐在船头,听王恶狠狠地道:“你果然在骗我!我死之前,也得先掐死你给我陪葬!”
琉女榕连忙去推他的手,几番推拒不开,被他掐得呼吸渐渐艰难,唇角鲜血蜿蜒而下。正要死要活的当口,却突然耳边风声急骤,一枚羽箭挟雷霆之势激射而至,从王的左侧太阳穴穿进去,又从右侧太阳穴出来,两颗眼珠合着小股激溅的鲜血,从眼眶中迸射而出,正弹在琉女榕胸口上。
由于没见识过对眼穿,圣雪殿下和周遭黑衣武士同时瞠目结舌。
第七十四章
由于没见识过对眼穿,圣雪殿下和周遭黑衣武士同时瞠目结舌。
不过顷刻间,连珠箭挟劲风再次接踵破空而至,惨呼声中黑衣武士或死或伤,霎时间躺倒一片。余下的黑衣人顿悟,再不反击就都得死,旋即跟着举弓弩反击,但纵然仗着北风劲烈,射程依旧和奔月神弓相去甚远,不过寥寥几枝落到对方船头,余者纷纷坠海。
这船只上有几处起火,本有兵士提水救火,但敌方箭矢如奔雷,枝枝要人命,哪里还顾得上救火,于是火势越来越大,船身倾斜也越来厉害。周边环绕的天弥族战船本为这只船护航,见王似乎生死未卜,护主之心却不减,纷纷往这边驶来。
且不管身边骤生突变险象环生,圣雪殿下只愣愣地看着眼前鲜血满脸的天弥族王,那只手依然掐在他咽喉上,力道却渐渐松了,琉女榕忙下死力一推,王的身躯往后跌了去,仆地不动。他听周边风声呼啸热浪滚滚,抚着自己咽喉茫然四顾,忽然看到了对过船头上的人。
滚滚烟火之中,那位明翔军的都指挥使竟然亲临前线,手执弓箭衣袂翻飞,英挺凛然宛如神祗。琉女榕本想趁着天弥族武士忙于抗敌,支撑着爬到船舷边去,哪怕跃入海中,也能有几分生机,此时却心中一跳,垂下睫毛不再看他,想自己这残败之身,还有什么资格嫉妒这个嫉妒那个的,可是不嫉妒又实在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