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昱岩绑好了另一只腿,将手搁在立起的膝盖上。“我原先也这么想,不过卿开,你可还记得那次你在他家一不小心发现的那个暗格?”
这如何能忘?符卿开连连点头。
“那银票上头金额硕大,我猜这沈堂生那仓库的不为人知的东西,可能不止是走私货那么简单,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怕惊了水面底下可能有的大鱼。我想,还是今夜先去探一探为好。”武昱岩站了起来,揉了揉符卿开写满了不认同的脸。
“无妨的,码头又离得近,我一去一返很快的,等我回来,这碗赤豆汤,都还是温的。”武昱岩在符卿开唇上啄了一下,又伸出舌,舔了一下他两片唇瓣之间的那条缝隙。
符卿开忍不住开口说道:“尽会瞎吹牛皮!”
“呵。”武昱岩发出一个短促的笑声,趁着符卿开那张恼人的嘴还来不及合上的时候,便侵略般覆了上去。
符卿开气闷的看着桌上两碗已经有点泛凉赤豆汤,开始检讨自己的意志力薄弱。怎么被美色一诱惑,就神智不清醒,怎么不论他说什么,自己都只知道点头了呢!
他捏起汤匙尝了一口,“屁!还说什么回来的时候赤豆汤还是温的,牛皮吹破了吧!”他愤愤不平将汤匙丢回碗里。
此时武昱岩已经躲过守货仓人的视线,从货仓顶上的天窗,滑了进去。幸好那天窗足够武昱岩通过,不然他的要是钻到一半卡住了,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借着从天窗照进来的一点浅淡月光,可以模糊的看见,那货仓里头除了中间那一条让人通行的过道,其余四处都堆满了装满了米粮的袋子。
‘这样多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袋子,叫他如何找出那几袋里头装着不一样东西的呢?’武昱岩有些束手无策了。
就在此时,库房的大门处传来些许人声,随即而至的就是钥匙捅进锁眼的声音。
武昱岩来不及多想,连忙飞身上梁,将自己蜷缩在那月光照不到的一个死角。
沈堂生的声音和一个苍老一些的声音响起,武昱岩猜想另一个应该就是看守库房的。
“少爷,请进。”
这时又有个颐气指使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吼道:“快些,当哥几个都是闲人吗?哪有许多功夫陪你在这空耗,做事这么磨磨唧唧的,不知道阁主怎么瞧你瞧得上眼!居然挑了你做这事儿!”
‘阁主?’武昱岩在心里头默默记下。
“几位大哥稍安勿躁,桑伯,那几袋有货的都摆在哪里?”武昱岩还从未听过沈堂生这样跟别人低声下气的说话。
“在西南角,那几袋是最早卸下来的,所以摆在最里头。”
‘糟糕。要往自己这边来了。’虽然武昱岩知道自己这个角落,就算是别人目光扫过,只怕也很难发觉。但怕只怕,这帮人里头有高手,能听出自己的吐纳来。
若是符卿开在这里,大概会说,‘哪有派这样的高手,来运货的道理?’
那伙人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武昱岩还有听到板车一类的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看来是要全数搬走了。
武昱岩竖起耳朵听他们搬袋子的声响,期盼能听出什么来分辨这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可惜并不如他所愿,武昱岩一想,干脆等下跟在这帮人后头,讲不定能叫他捉到一条更大的鱼!
在桑伯落了仓库的锁以后,武昱岩飞快的从天窗钻了出去。他在蹲在库房顶上,看到那一伙人大约有七八个,每人都推着一辆板车,车上竖放着两三大袋的东西,正沿着一条小径鬼鬼祟祟的走。
武昱岩连忙跟上,又不敢跟的太近,怕叫他们发觉。这伙人走的沿着河岸走,这河岸边上都是些商户,不怎么住人,夜里头门一关,整条街就空空荡荡了,也难怪他们选这条路线。
这里拐弯多,转过一个拐角时,武昱岩怕跟丢了,走的急了些,踢掉了一颗小石子。石子撞在墙上,一声响。车轱辘声顿时停了下来,有返身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武昱岩站在原地,手悄悄的按着刀把上。
“喵~~”墙头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只三花的小猫,它从墙头越下,优雅的从武昱岩的腿边路过,拐过那个弯。
“喵~~”它又叫了一声。
“哈哈,大哥,原是只猫,你也太草木皆兵了!”有个人笑着说。
“嘘!禁声!”那个近在咫尺的声音恶狠狠的说,脚步声再度响起,却是越离越远了。
武昱岩不敢莽撞了,这样的好运气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回。
他本想远远地跟着那伙人,却见他们在不远处的河岸旁,停了下来。
河上边的桥洞底下,驶出两条船来,他们连人带货一齐上了船。武昱岩暗道一声糟糕,‘看船这架势,是顺风又顺水,又不知这一路要驶到哪里去,不知能不能跟的上。’
也没有功夫给武昱岩叫他想那么多,船已经开了,武昱岩赶紧施展轻功跟上。
武昱岩只怕跟丢了这船,险些撞上人家民居的墙,他跃上人家屋顶之后发现这已经是一条死路。
‘早知刚才应该游水的!’武昱岩后悔不已。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行回去了。
赤豆汤已经冰冷,油灯也已经剪了两次灯芯,符卿开先是生气而后是焦急,再就变成了忧心忡忡。
在武昱岩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符卿开只觉得胸口的大石落了地。
他冲上前去,发现武昱岩愁眉不展,心里的埋怨顿时散的一干二净。“怎么了?莫不是受伤了。”
“没有受伤,只是我把人给跟丢了。”武昱岩坐下来先饮了三杯茶水,同符卿开讲了讲刚才发生的事儿,只是略去了自己险些叫人发现的部分,言语间满是懊恼。
第70章:逗鸟
“无妨,怎么说这也算一个线索,并不是一无所获。”符卿开用袖子仔细的擦着武昱岩脸上的汗水。
“我这可有件大事发生。”符卿开做出一副了不得的神情。
武昱岩一时弄不清楚状况,叫他给唬住了,“什么事?”
“有人呐,把牛皮给吹破了。”符卿开朝桌上的赤豆汤努了努嘴。
武昱岩哑然失笑,“是,一不留神,吹过头了。留着明天喝吧,今日实在乏了。”
一听武昱岩说自己乏了,符卿开瞬间就心疼上了,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拾掇拾掇就睡下了。
这春日是真的来临了,屋前屋后的鸟叫声就没有断过。符卿开特意嘱咐了说不让人赶,将还让人将那些吃剩下的米面晾干,装在许多个晒干的柚子皮的,摆在院中。
众人原先不过一味的照做罢了,清扫院子里头的鸟粪时,还颇有些微词。后来鸟儿渐渐熟了这些人,在他们洒扫的时候,也会落在他们肩头。在他们坐在廊下晒太阳时,也敢蹦蹦跳跳的在他们的脚背上、膝头上呆上一会。
先是灰扑扑的傻里傻气的麻雀儿,后来来了一些叫不上名儿,羽毛色彩极漂亮的鸟儿。小丫鬟们、老婶娘们也渐渐品味出一些闲情雅趣来,再用不着符卿开吩咐,都能将这院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再摆上几个装了鸟食的柚子壳。
符卿开这几日倒是没有再赖床了,可是起的还是没有武昱岩早。等他伸着懒腰出门的时候,武昱岩已经在廊下坐了好一会了,这他是如何得知武昱岩坐了好一会的呢?且看武昱岩膝上、肩上皆落着几只小鸟儿。
符卿开一走近旁,那几只翼下有鹅黄色羽毛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即刻飞走了。
“我居然这么不得鸟儿心吗?”符卿开颇为怨念的说。
“鸟儿胆小,一个影子就能吓得它们魂飞魄散。小时候见别人往树上丢炮仗,一声响后,落下两只鸟儿来,活活叫炮仗声吓死过去的。”武昱岩朝院里的阳光伸出手,阳光躺在他的掌心,刚才忽的飞走的鸟儿,又有一只胆子大些的飞回来,落在他的掌心。
符卿开看的眼馋,也学着武昱岩的样子朝院里伸出手。他手空举了半天,嘴里还一直模仿着鸟儿‘啾啾啾’的叫声。可惜鸟儿们只是朝他这边点了点脑袋,边自顾自的在院中踱来踱去。
符卿开在边上不满的‘哼’了一声,武昱岩忽然说了一个字,“笨!”符卿开一时之间没有搞清楚他是在对着他掌心的鸟儿说,还是在说自己笨。
只见武昱岩用脚尖朝符卿开这边轻轻的踢了一个竹节桶过来,符卿开蹲下身一看,里头居然是黄澄澄的小米呢!
再一看武昱岩的掌心,里头可不就抓了一把小米嘛!
“好啊你,用这好端端的小米喂鸟儿,看大娘知道了不骂你!”符卿开装腔作势的拧了拧武昱岩的耳朵。
武昱岩既不还手也不还口,“我就抓了这么一小撮,这几天小米粥吃的多,少了这一把半把的大娘发现不了。”
符卿开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扶着他的膝盖,就直接在院里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地上凉。”武昱岩意料之中的出言。
“不凉,叫太阳晒得热乎着呢!”符卿开拿过那个竹节筒,用拇指并着食指捏了一点儿,向鸟群撒去,鸟儿们先是一蹦,而后发觉是好吃的小米,被一路勾着往符卿开那边儿去了。
终于有一只鸟儿为了吃到符卿开掌心的小米,蹦上了他的掌心,小小尖尖的抓子在他掌心不安分的挠着。
符卿开小心翼翼的回头,朝武昱岩得意的一笑,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本来打算接下来的时间好好查查沈堂生货仓里的到底是藏了些什么东西,但是昨个儿母亲叫我空些日子出来陪她去苍岸寺住几天,吃些素斋,说是梦见我伤了手臂还不知是哪里,梦醒了就一夜没睡,心跳的厉害。”武昱岩说起母亲的事儿来,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怎不早些跟我说?沈堂生的事儿先吩咐给王勇查着,万事还能有你娘的事儿重要?可看过大夫了?”符卿开一溜烟的抛出许多个问题来。
“大夫只说是疲累多思,我娘的身子骨一向康健,常年在西街的药膳坊包了一个炉子,隔三差五的就有适合此时节气的药膳,由他们家的伙计送过来。”武昱岩没了逗鸟的心思,扬了扬手,小鸟飞走了,武昱岩将手里剩下的那点小米抛向院中,院里一片欢腾。
“这倒是,你娘的精气神确实不错。你爹不是还有点功夫底子,比起他来,也差不离。”符卿开也赶了鸟儿走,掸了掸手,“我们上街去买点东西,我去瞧瞧你父母。”
“你瞧咱爹娘还要什么东西,去瞧不就行了,再说了,你一个月总会去个两三趟,每次还带着东西,多显得生分,我娘都跟我说了好几回了!”武昱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