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酒
酒。
喝酒的人往往都能成为这世上的佼佼者。
你别不信,当你喝醉酒时,你也会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巅峰的存在。
醉酒的人往往都不相信自己醉了,可他又明明白白感觉到自己的脚已软得走不了路,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该走去哪里,哪里会有人在等着自己。
萧玉山已醉。
他醉得实在可怕,他已从丽江浦一路走到潮州,忽然想起潮州今日有过大战,沿路全是尸体,他也不怕,而是拿着酒壶不断灌着自己干咳的嘴,他仿佛已有千百年未曾喝酒,只要还有一滴,他一定不会放下酒壶,拼命往嘴里灌。
他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
他伤心的事情是什么?
他为什么而伤心?
难道像他这样无依无靠父母双亡的人,也会有比之更大的烦心事?
烦心事一旦无法解决,就会变成伤心事,伤心的人想着伤心的事,就好像明知自己不会游泳还往水里跳的傻子。
萧玉山就是个傻子。
他已离开丽江浦,他已离开金少言。
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去做什么,文天祥被张弘正抓了去,潮州一攻即破,他虽然不知道多少人已惨死,多少人投降了蒙古,又有多少人还痛苦地活着,他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他已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去想太多了。
一个人若是经历了痛苦,他一定不会再去想太多了。
他当然知道潮州被破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们大宋的所有人也都知道,蒙古人势如破竹,攻下苟延残喘的小朝廷简直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如今张弘范领兵到潮州与自己的弟弟张弘正汇合,共谋攻入崖山大计。
朝廷之中,陆秀夫和张世杰虽然明知大宋灭亡指日可待,但他们要而不知哪里来的血性,偏是不想退后一步,原计划退到占难的也都搁浅了,朝中主张头像的大臣也都纷纷被降了职,但更多是忠臣良将,他们宁愿战死,也决不投降蒙古人建立的大元朝!
萧玉山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喝一杯酒。
就在昨天。
金少言的刀打在他身前时,他都以为少爷是如何也不会向他出招的。
***
空绝大师已走了数日。
他满头汗水,甚至脚步都有些虚浮,可他从未停下来休息,他只恨不得再长一双腿,他恨不得此刻已到少室山。
他本已西游,待得快出边疆,不料得到消息魔教欲对少林不利。
他虽急躁,可在这战乱之中,百姓流离失所,他一路扶危救难已耽搁不少路程。
今日他行至广州,入眼是一片破败,早闻蒙古军攻占广州时竟大肆屠戮百姓,烧杀掠夺无所不恶。出家人本是感怀世间,如今满眼疮痍,他竟落下泪来。
再至洛阳,他已听得消息,少林寺竟在一夜之间无人生还,主持空欲大师更是尸首异处,一干弟子已葬身火海,大火焚烧三天三夜不灭,少室山上原本林木众多,经此一把火,竟已变成绝迹。
国破山河不在,甚而连少林寺也被奸人所灭,空绝大师只觉一股空虚袭来,他本无欲无念无求,可国已非国,家也已灭亡,即便他已成圣,也不免有莫大的悲伤。
但他还未放弃,他听得武当派也遭重创,但外门弟子张子楚率外门弟子支援武当,终是保住武当香火不灭,他心中计较一番,也要效仿武当将中原大地各处寺庙高僧请回少林,重振少林昔日景象。
他一做决定便不再往少室山去,他改走南路,先去潮州。
空绝大师本是少林寺中空字辈长老,但因其为报师兄空闻大师之仇,受南宫世家大小姐南宫月唆使,前往渝州城寻得杀手“孤鹰”报仇,也因此他躲过了魔教的这次围剿。
但活着的人未必是好的,他必将承受更重的苦和更大的痛。
他还未至太原,路过洛道,竟遇一队大齐军队,军队之中人人不苟言笑,左脸竟都被利刃划了一道交叉的十字,他让过一旁,本想待得军队走了再行路,不料一人忽然走到他眼前,合十道:“大师好啊。”
来人面目俊朗,虽身着军装但仍遮掩不住其逼人气质,空绝大师只好回礼道:“施主有事?”
“正巧在下心中有些郁结,正愁无人可解,大师一看便知非凡,不知可否替在下一解?”
“不知施主所问何事?”
男子故作沉思,后道:“都说佛度众生,却不知道谁能度佛?”
空绝道:“佛度众生,众生度佛,佛本众生像,佛度众生,自然也是度佛本身。”
“如此说来佛也并非神明?”
空绝又道:“明镜亦非台,空即为空,也为非空,神即是神,也为非神,人若虔诚向道,心似道,行为道,自然也便如神。”
那男子听闻,似乎受了极大的鼓励,朝空绝深深一鞠躬,后道:“多谢大师解在下心中郁结。”
他本欲告辞,不料空绝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大师这是何故?”
“施主身上好重的杀气,莫非方才杀过人?”
男子淡然一笑:“从军以来方某也算杀人无算,如今这点杀气又算得了什么?”
“阿弥陀佛。”空绝不再言语,他继续东去。
男子望着空绝背影,眼角竟露出了些许嗜杀之意。
他还待思索,不料一人飞奔至他身前,即刻跪下:“启禀将军,朱元帅请将军务必要在明日子时将李克用的人头取下。”
男子忘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大师背影,挥了挥手,有些疲倦道:“知道了。”
那人正要离去,男子忽然开口道:“你回去告诉朱温,河中节度使王重荣虽有精兵数万,但若寻得一人或可将其擒获。”
那人再次跪下,抱拳道:“不知将军所谓何人?”
“白勺。”
白勺正自闭目休息,不料窗户外忽然闪过一人。
他刚接到一个任务,一个十分棘手十分艰难的任务,所以他一定要睡好也一定要吃好。
他心中生疑,但却动也不动。
窗外之人静待一刻,并未感觉到屋内之人有何动静,竟取出一根空心竹来,一缕青烟从纸窗外缓缓吹入房间。
又待了一刻,那人收起空心竹,破窗进了房间。
这迷香可是天下第一制毒先生的宝贝,纵是一头牛也该倒了。
因此她很放心地走进白勺的房间。
但她却忘了白勺并非是一头牛,他是人,牛无法将自己的鼻子捂住但是人可以。
所以当偷袭的人跃入窗中,她的脖子上便多了一只手。
一只男人的手。一只本该被她迷倒的男人的手。
“你想不到?”白勺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女子的腰。
女子一惊,没想到她要杀的人武功竟如此之高,她更没想到白勺竟会如此轻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只能放下狠话,因为她已无法逃脱,特别是当他厚实的胸膛慢慢贴近她柔软的背。
可是白勺却并不想杀她,他点了她的穴道,复又回到床上,抬头问她:“何人派你来杀我的?”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白勺笑了:“你来暗杀之前一定听过很多我的传闻。”
若要杀死一个很出名的人,定然会有很多办法收集他的资料,她早已将他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若非如此,她定然不敢贸然前来送死。
她冷哼一声,心中不知恐惧。
“你一定认识辣手摧花崔成。”
辣手摧花崔成杀人无数,特别是良家妇女,已有数十人死在他的手里。
但当人们发现他的尸体时,却发现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在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他是你杀的?”
“不错。”
一个人可以达到如此恐惧,定然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这样的折磨连崔成都无法忍受,她一女子又如何忍受?
但她紧闭嘴巴,就算再大的折磨她也不会开口。
所以白勺叹了口气:“崔成之所以死得那么恐怖,全因为他是死在一个女人手里的。”
“崔成不是你杀的?”
“我只负责废了他的武功,杀人的人不是我。”
女子已走,白勺已将她放走,纵然杀了她也得不到一点线索,与其浪费时间在拷问上面,还不如自己出手调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