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范已接过令旗指挥作战,他相信李茂先能解决好金少言的事情。
“公子真的想好了?”李茂先往高台上看了一眼。
金少言道:“若我死了,我大元皇帝绝不会饶过你们,你们也绝对进不了崖门镇半步。”
李茂先笑道:“我并非要让公子死。”他说着,一步一步朝前走,金少言猜测不出他此话含义,眉头一皱,忽然一惊,但已是来不及,李茂先的手已探入他腹部。
金少言武功已是感觉,但仍被李茂先抢先一招,可见他武功之高,实乃世间少有。
金少言被击中腹部,立时痛得跪了下去,他握紧拳头,怒吼一声,拼命想要站起,李茂先知他决计站不起来了,便朝身后弓箭手道:“放箭,杀了华太妃。”
弓箭手听得命令,利箭破空,只往高台上萧玉山和华太妃飞去。
“啊!”金少言强忍着痛苦颤抖地站了起来:“我要让你死!”他面目狰狞,听得利箭破空,已知萧玉山绝无生还希望,心中满是悲愤,同时仇恨铺天盖地。
箭羽疾驰,转瞬已要刺入萧玉山的背脊。
他将华太妃护得严密,并运转周身气劲,决不让箭羽透过他的身体刺入娘亲身上。
片刻,他的背上已有数十支箭。
但他哼也不哼一下,华太妃见他越来越苍白的脸,听得身后破空声密集,大吼一声:“娘决不让你死!”她爆发出了惊人的内劲,便是萧玉山也抵挡不住,华太妃挣脱萧玉山的怀抱,将他拉到身后,如此瞬间,无数箭羽飞来,统统射在她的身上。
她一口血喷了出来,萧玉山大吼一声:“娘亲!”他一把将娘亲抱住,同时长剑不断挥舞,挡住飞来箭矢,崖门镇那边见华太妃中箭,纷纷悲鸣一声,铁穆山的铁骑已杀入人群,华太妃见蒙古军兵被冲散,知机不可失,体内真气流转,朝萧玉山猛地拍出一掌。
萧玉山一路狂奔而来,与数百士兵缠斗,加之刚才中了数箭,早已虚弱不堪,如今华太妃爆发出的惊人气劲他竟如何也抵抗不住,朝高台之下飞去。
他看见母亲一人站在高台之上,好像在对他笑。
他伸出自己的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
“娘娘,生了,是个儿子。”产婆将满身是血的婴儿抱到她眼前。
这便是让她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孩儿吗?当真可爱。
婴儿哇哇大哭,如何也不停歇,便是那时,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雷霆,门外皇上大惊,身后太史令急忙扶住他:“陛下。”
成修王听得婴儿哭啼,大喜:“爱妃终为我产下一子,却是苦了她了。”
太史令跪拜下去,声音颤抖:“陛下,方才天空电闪雷鸣,臣立刻卜了一卦,是为大凶。”
皇上一惊,险些又站不住:“大胆!”
过了几日,贵妃身子渐渐康复,她让下人将孩儿抱来,放在枕边,这小子竟然胡乱踢着小脚丫,她笑着将他揽入怀中,脸上幸福,自是不言而喻。
这时皇上进了房中,一众宫女跪下:“拜见陛下。”
皇上面色严肃,也不让她们起身,走到贵妃床前,低头看了一眼可爱婴儿,眼神复杂,贵妃见陛下到来,笑着将孩儿抱起,捏着他的手朝陛下道:“孩儿,这便是你父王,这天下最好的王。”
皇上心中一痛。
“爱妃,方才太史令为此子卜了一卦,说此子将来恐会动摇大宋根基,使之毁于一旦。”
他将孩儿从她手中抢走。
毫不留情。
她顾不上穿衣,顾不上贵妃仪容,哭着求着让他放过孩儿。
她还记得,那时小婴儿也是朝她伸出了手,仿佛在说:“娘亲救我。”
“娘亲,不要!”萧玉山的身子急速下坠,大宋军见他落下,急忙将他周围蒙古赶走,铁穆山施展轻功,将萧玉山救下,萧玉山猛地将他推开,疯狂一般朝高台跑去。
但周围如潮水的蒙古军士兵根本不给他任何接近高台的机会。
第一轮弓箭完毕,李茂先知大宋华太妃已无活命之理,便让弓箭手停了手,好在大宋军和蒙古军军挤作一团,蒙古军不敢发箭,只得再派兵士上前。
金少言终是又跪了下去。
李茂先的一击如此可怖,让他站都站不起来。
但他见萧玉山得救又是松了口气。
身中数箭的华太妃却还未死。
她望着萧玉山被大宋军所救,心中已无牵挂,她苍白的脸上视死如归,迎风站在此时最高处,当真美艳绝伦,让人不敢直视其风华。
崖门镇城中,不论将士还是百姓,不论武林人士还是奴隶,望着此时单薄的华太妃身影,无不泪流满面,纷纷下跪。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尊敬的女子。
她的一生波澜壮阔,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她这般伟大的人了。
此时砍杀声似已消停。
天地间为之静谧。
人们只听到一个声音,华太妃的声音:“吾儿,娘亲自将你带到人世,便未教你一言一事,如今请原谅娘亲的自私,无法弥补过往年月对你的亏欠了。”
“不!”“不!”“不!”
萧玉山疯狂地持剑朝高台冲去,他满脸泪水,身上已不中了多少刀。
他根本不知疼痛为何物,此时他只想去救娘亲。
“三十年来娘日日夜夜念着你的名字,只希望一觉醒来,你还在娘身边,哇哇大哭。”
“好快啊,三十年,如今我双鬓斑白,性子也渐渐温和,全然不似年轻时那般刚烈。”
她已开始恍惚,自言自语起来,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高台,顺着高台流到地上,与无数惨死的士兵的血混为一处。
蒙古军大帅张弘范见华太妃还未死透,心中恼怒,从身后一人手中拿来长弓,张弓搭箭,对准华太妃头颅。
华太妃还在说着:“今日一死,我已了无遗憾,我甚至十分感激上苍,能让我和你重逢。”
“娘。萧玉山又被砍了一刀,跪倒在地,他嘶吼一声,长剑饮了太多的血,此时悲鸣不断,恍惚中他看到蒙古军主帅张弘范正在瞄准娘亲,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我要你死!”他咬着牙都出了血,使出全力朝张弘范冲了过去,乱军之中,自是无人能抵挡他的杀气。
他每到一处皆是血肉飞舞,他也不知被砍了多少刀。
张弘范正要发弓,听得前方人群骚动,急忙收弓往后退去,萧玉山武功高强,说要谁死,谁就一定会死。
此时他的内力已空,全靠仇恨的力量在支撑着。
张弘范一退,无数士兵挡在了他面前,支起铁盾,竖起长矛。
萧玉山野兽一般整个人撞在了铁盾上,那些人抵不住他的力量,竟是乱做一团。
这时萧玉山听得一人说道:“如今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让他死!”却是金少言忍着剧痛走来,抓住萧玉山的脚怒吼一声将他往张弘范的方向掷去。
萧玉山听是金少言,毫不犹豫,借助他的力道,长剑与他竟是合二为一,那张弘范身前又来了数百人挡着,可血肉之躯如何能与鬼神对抗?
仇恨就是这世间最大的鬼神。
萧玉山和金少言此时的力量无疑已是巨浪滔天。
合这世间两大高手的力量怎还会有失败的道理?
张弘范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己的军队之中。
萧玉山一剑将他的头颅斩下,终是力竭,倒在了蒙古军万军之中。
他见张弘范已死,大笑一声,回首望着高台上已无呼吸的女子。
“娘,你便安息吧。”
三日后。
张世杰上奏:“启禀皇上太后,此次崖门镇一战我军士气大增,下次战场便选在崖山海岸,与那蒙古人一决生死!”
年幼的帝昺目光也有了火热的光芒,他稚嫩的强调丝毫没有降低他贵为天子的威严:“此次大战朕与君同去,便是要让那蒙古人知道我大宋上到天子下至百姓,绝无一人孬种!”
君言一出,四下拜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大宋江山必将永垂千古!”
蒙古大营中,气氛悲伤。
此时大厅之中摆着一具尸体,白布盖住了他的容颜。
尸体前站着一人,他负手而立,满眼泪水,血光也似冲天。
身后有人道:“大帅,令弟之死,全怪阿拉家族中的达日图。”
那人挥了挥手,似乎苍老了数十岁:“罢了罢了,我张弘范毕竟是宋朝降将,不便与蒙古贵族闹翻。”
此人赫然竟是被萧玉山砍掉头颅的张弘范。
这时阿拉·伊日比斯求见,他让人将弟弟张弘正的尸体抬出去好好安葬,便收了悲伤请见。
阿拉·伊日比斯一进来便道歉:“吾儿尚还年幼,还望将军勿要怪罪于他。”
张弘范冷笑道:“如今大战在即,金老爷不必如此多礼。”
他目光一寒:“明日崖山海战,整片大海都将是他们汉人的葬身之地!”
第108章:大结局
祥兴正月,张弘范率元军攻至崖山,兵分三军,对宋朝最后的小朝廷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大宋朝中已是一片混乱,他们听说张弘范还未死,并如此迅速地攻了过来,着实吃惊,张世杰和陆秀夫等大臣连夜召来了各大臣商讨,帝昺和太后也都在场,一夜过去,探子来报元军已到海口,众人吃惊,一位大臣出列道:“南退之路已是最为妥善之法,还望太后及皇上及早做好准备,明日战事一起,便往南方逃去。”
太后还未说话,张世杰大喝一声:“陛下昨日还说御驾亲征,此战关乎我中原荣辱兴衰,怎可临阵脱逃?”
那大臣还待反驳,帝昺身后的杨太后轻声道:“两位爱卿,陛下既已决定同众将士上战场,便也不会退缩。”她眼中满是慈爱,虽也悲戚,但贵为太后她却无法表露,只是自己的儿子尚还年幼,若是自己也乱了方寸,必定士气大降。
张世杰又道:“太后皇上,此番大战根本避无可避,微臣建议将此处宫中一应物体尽数焚烧,大殿也都烧了!”
“什么!”所有人都一惊。
张世杰眼中尽是坚决:“破釜沉舟,一战定胜负!”
***
好像有人在身后。
萧玉山跪在母亲的棺木前,不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金少言的脚部很轻。
“山哥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