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埏与李弘业共处如此多年,但他却不仅仅活了这么久。
沂埏本是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能之一,杀人如麻,早早被冠上了极恶之名,只因一次重伤失去了所有记忆流落入下江湖,身体也因伤返回幼童。他没了记忆一直陪在李弘业身边,但他的身体却还有修炼的记忆,以往的修为也都封存在丹田之中。这便是为何他能在卜闻烨的指导下如此之快地提高境界,又是为何能打败所有竞争者爬上魔尊之位。
沂埏本不想当魔尊,当了这魔尊就代表着要多绝大多数魔修负责,就像很多大能那般更喜欢独来独往的自由身,但他为了李弘业拼了。
与李弘业间几十年的时间对修士来说很短,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让沂埏觉得比他活过的几百年还有意义。
李弘业对他来说很重要。沂埏未恢复记忆前就这么觉得,他曾经不知对李弘业的感觉是什么,但恢复记忆后他知道了,他想要这个男人,绑上道侣之名,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想要他生是自己的人,死是自己的鬼。
绑回去,将这个男人的灵魂都禁锢住,让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这样的想法日日夜夜都盘旋在沂埏的脑中,但他知道不能。
李弘业是个凡人,但他是自由的,属于整个东都。
“沂埏,你看。”李弘业将他带到皇城中最高的楼塔上,放眼望去整个皇都都一览无余。他道,“你看,这就是东都,我的天下。”
沂埏看到李弘业那双眼中似乎闪烁着光芒,耀眼、璀璨,让他沉迷不已。他的喉结滚动一轮,生生压下将人按倒贯穿、绽放出更旖旎神采的欲|望,道,“你喜欢吗?”
李弘业向脚下的天下张开双臂,笑道,“喜欢,当然喜欢,我爱它。这个天下…….我一定会让它更繁华,更强盛。”
沂埏凝视着他的侧脸,问道,“然后呢?”
李弘业道,“然后?然后娶妻生子,让我的子嗣继续这个盛世。”
“娶…妻……”沂埏一顿,按在楼栏上的手瞬得紧握,在那木质的栏杆上留下深深的手印,近乎要将木栏捏碎了去。心底有无尽的怒火涌上,他强忍下怒意沉声道,“你要娶妻?”
李弘业没注意到沂埏的神情,点了点头,“当然了,不娶妻怎么会有子嗣?不过现在要子嗣还为时过早,娶妻之事还得再等等。”
沂埏问道,“你娶妻是为了子嗣?你要娶女人?”
李弘业道,“对啊,当然是娶女人。东都虽说律法上可娶男妻,但男妻怎么生子?”
沂埏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曾说过你想娶我?”
李弘业当沂埏纯粹是在与他讲两人幼时的糗事,便是哈哈一笑,伸出手揽住沂埏的脖子,道,“小时候的胡言乱语你还记得啊?”
沂埏当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也是因李弘业幼时的那句话,他才能在修为未能恢复时在上江湖那片混乱之地中坚持下来。
可现在李弘业却说什么?
这只是小时候的胡言乱语?!
沂埏心中的怒火更甚。
李弘业道,“说实话跟你一起过一辈子是不错。可我现在是皇帝,必须得找女人诞下子嗣好传宗接代。”
沂埏闻言第一次如此后悔让李弘业登上帝位,他早该在恢复修为后就将李弘业掳走,不管东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咬牙切齿地道,“皇帝又如何?太|祖不也是娶了男妻?”
李弘业道,“哎,所以说太|祖厉害啊,而且他是个修士,又飞升了,寿命肯定长得很,留不留下传承对他来说怕是无所谓吧。但我是个凡人,我不行。”说着他顿了顿,嘘唏道,“说起来我和太|祖还是五服以外的血亲,要是出现个留有太|祖血脉的姑娘,我还能娶她回来,到时候东都的江山定会更加稳固。”
沂埏藏于宽袖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着,“你要…娶谁?”
李弘业道,“太|祖的血亲啊,怎了?”
太|祖,太|祖......太|祖!
沂埏原本因东都婚姻不限男女之间的律法有多感谢太|祖,现在就有多恨。这时李弘业终于发现了沂埏脸色不对,顿时一怔,“沂埏,你怎么了?”
沂埏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他怕撕破后自己无法再呆在李弘业身边,便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缓下脸色说道,“没事。”
李弘业凝视着他半晌,缓缓地叹了口气,道,“你别是担心我成婚后疏远你吧?怎会?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兄弟兄弟,沂埏最痛恨从李弘业嘴里听到这个词,痛恨得他在李弘业离开前往御书房后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翻滚的魔气,将周身的东西都毁了个尽。
之后的日子里想将李弘业关起来的欲|望越发强烈,沂埏忍得都快要将自己逼疯了,但他还是在忍,每日只能将李弘业还未提起娶妻的意思作为安慰。
直到有一天,他在魔界发泄时被自称灵宫的势力找上,被那个名叫花文钰的男人告知太|祖确实有留下血脉,这个血脉即将来到东都。若想要除去他唯有与灵宫联手,并且打开皇城内的朱雀门。
朱雀门打开意味着一直被东都人称之为上江湖的魔界彻底敞开,魔界中所有的魔物无论心x_ing如何修为如何都可倾涌而出,瞬间来到凡尘间。魔界中不仅仅只有魔修,还有无数凶恶、以人为食的魔灵、魔兽,若是这些来到凡尘中只会掀起腥风血雨,将东都毁去。
沂埏对东都没什么感情,也为了能更接近他将不少朝中人或是收买或是威逼变成了自己的人,但他还不想毁掉这个属于李弘业的国家。
“你会答应的。”在得知他的拒绝后,花文钰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人一到,你的兄弟再也不会是你的兄弟。”
沂埏不信。李弘业是个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李弘业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弃他两之间的情谊于不顾。
但他错了。当那个太|祖的血脉真正来到东都的时候,当卜闻烨带着那人的消息回到东都,李弘业又亲自去找那人时,沂埏知道他错了。李弘业不再将他当作兄弟,还防备于他。
防备他?
沂埏看出这点时痛苦得想要杀光所有人。他守了李弘业几十年,好好的魔修大能不做在这皇都里守了李弘业几十年,最后却落到被防备的地步。
凭什么?
凭什么?!
“你说啊,凭什么?!”沂埏红着眼,痛苦地低吼道,“我守了你这么久,为了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李弘业苍白的脸已铁青,他后退几步又撞上桌子,手不由紧握住桌沿。他也不知如何回答沂埏,他看得出沂埏的痛苦,但他自己又何尝不痛苦?
他信了沂埏这么多年,将沂埏当作最好的兄弟,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防备。但他换来的是什么?是沂埏的势力深深渗入朝中,是沂埏掌控朝政,是沂埏要毁了整个东都。
李弘业闭起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抬眼道,“你不该想毁了这个国家。沂埏,你知不知道这个天下是多少人的心血?”
“哈?我想毁了它?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毁了它?”沂埏笑道,他的胸口鼓动发出笑声,李弘业却听不见其中的笑意,“是你逼我的。你看得到这个国,却看不到我,是你逼我把它毁掉。”
他上前几步,来到李弘业面前,用手腹轻轻地抚过李弘业的脸颊,像是抚摸着什么绝世珍宝。他道,“你为了它看不到我,为了它娶妻,为了它接近那该死的太|祖血脉。为了它,你什么都能做。”
沂埏贴近李弘业的耳朵,滚烫的气息碰洒他的耳畔,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浑身冰冷,“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它被毁,亲眼看着那个李姓道士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清霄(李卓书):......????
谢玄阳:...我姓谢
第107章
谢玄阳和清霄离开后并没有立刻出宫去, 而是在出御花园时脚步一转, 绕到了后宫中废弃的一座殿院。殿院空荡, 比起说是座东都皇宫里的华贵殿院更像是个荒野破屋。杂Cao丛生时不时有虫语蝉鸣,前面的殿门更是破烂,门板近乎破碎,摇摇摆摆地挂在门框上, 晚风吹过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这样的院落诡异。两人停下脚步相视一眼, 谢玄阳指了指那扇破破烂烂的殿门, 道,“看来有人请我们到鬼屋一游。”
清霄看了眼门后黑漆漆的门洞, 忽然问道,“你怕鬼?”
世上没几个修士怕鬼,谢玄阳更不会怕,他自己本就也能被称上鬼。但他却是笑道, “我怕怎么办?”
清霄问这话本就是在开玩笑,自然也听得出谢玄阳回话中的戏谑。他定定地凝视着谢玄阳的双眸半晌,伸手牵起谢玄阳的左手,面色淡淡地说道, “我护你。”
谢玄阳忍不住弯了眉眼,左手紧紧回扣, “嗯,好,你护我。”
两人十指相扣,身体也半前半后地贴着, 明明都是个无论在修仙界还是魔界能横着走的一方大能,却偏偏作出了凡人夫夫的模样,若是莫凌烟在此定然已是捂眼大呼“不能看”。
他们走进了殿仿佛进了条甬道,甬道不长却是很暗。谢玄阳借着从门处透进来的星点光线只能隐隐看清角落里的蜘蛛网。此殿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踏足过,空气中漂浮着霉味,地面上也积起了厚厚的灰尘,在两人走动时飞扬而起,四处弥漫引得人忍不住想要咳嗽。
忽然,不远处有沁香飘来,像是兰花又像是什么醉人的花香。这种香味不浓,刚好是能让人容易产生好感的香气,特别是对两个满鼻子都是霉味的人来说。就像是刚刚绽放的花露出的花蕊,勾引着蜜蜂前去采摘。
谢玄阳和清霄不是蜜蜂,但他们也寻着这香气走去,很快一间寝卧出现在两人眼前。寝卧中有一张桌,桌上放着四样下酒菜,两盏斟满了美酒的酒杯,还点着一柱红烛。红烛的烛光将整个寝卧照得昏亮。
谢玄阳目光一转,落到了寝卧中央的床边,那有一小台,上置有银制香氛炉,他们闻到的沁香就是从着小炉中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