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寄北 作者:琴挑【完结】(26)

2019-05-11  作者|标签:琴挑 虐恋情深 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梅霜寒虬起浓眉:“是何承诺,竟能让他去找死?”
  小仙啜了口茶,用指肚碾过茶杯上的梅花浮凸,幽幽说:
  “荣华富贵。”
  梅霜寒笑了:“这些君子岛可没有,他死了,也活该。”
  小仙道:“是活该,可他还是取花回来,虽失了手臂,总算保住命,可后面的事就出乎意料了,太贪心,竟想种那兰花以换取更多,荣华富贵来不及享用,没想到就染病死了。”
  梅霜寒说:“这倒有意思,这么大的事,我怎不知?后来那怪客呢?有去收花吗?”
  “这正是我想问梅掌门的,”小仙侧过身,目光炯炯,“如何怪客没去,掌门反而去了,还撂下狠话,让艾家妻儿不发声?”
  梅霜寒面色一紧:“也即是说,江大夫今来是兴师问罪的?”
  “没,我来是照看病人的。”小仙莞尔一笑,又坐了回去,“之前的话权当是玩笑,真真假假,掌门不必介怀。”
  梅霜寒也不恼,气定神闲说:“既江大夫是来照看病人的,不如今晚就住在舍弟房内,虽有其他大夫照应,我总是不放心,万一——他半夜里发热呕血,说些恶言,那些大夫无法应对,反倒自乱手脚,有江大夫在,我就放心多了。”
  小仙收敛笑容:“这当然无妨。我也要向掌门请个通行令,明天去后山查看幽梦冥兰,于疫病起因,这花脱不开干系。”
  梅霜寒起身说:“可以。明天我要去迎接几位贵客,无法陪江大夫同行,不如——就让敏敏陪你去吧,也好有个指路人,若江大夫在山中走迷了,也不至去了一些不该去的地方。”
  “敏敏?”小仙也起身,不知他口中指的是何人。
  “就是兰家的二少主,贺兰敏。他本是协助我迎客的,既然江大夫要去后山,总要有人引路,明日就让他陪江大夫去后山探花,我也好放心。”梅霜寒解释说。
  小仙不得不应,揣度梅霜寒的心机深不可测,本x_ing亦多疑,派贺兰敏与自己同行,表意上是引路,实则是监视自己行踪。
  当晚便住在梅千岭卧房外的一间,半夜里果听见里厢传来咳嗽声和嗽痰声,夹杂着梅千岭胡乱的梦话。便命女侍们在外候着,自己则亲自喂他日间备好的煎药,探他的额头,感觉热度又上来,又从后颈伸手抚背,依然是热,便叫女侍去打井水预备给他敷额擦身。
  女侍们打了水,拧干麻巾,却都不敢靠近,小仙知她们是怕感染疫病,虽服了预防的药散,但也十分畏惧,便叫她们在外间听侯差遣,自己握了麻巾掀开被角,从内衣底下探进去擦身。
  触手之处,是肌肤紧实的触感,但热度极高,十分担心发血斑。又将衣物打开检视,在腹上和肋下,隐隐可见几处铜钱大小的红色斑纹,心中暗叫不好。再抱起来检视后背,意外在右肩胛处发现一个不太清晰的文字:金。不过小指甲大小,像是以针沾墨,自幼便刺上去的,已经变了形,若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来,不明其意。后背也有几处血斑隐现,于是将他合衣躺好,自己则陷入焦虑。
  若血斑全部发出来,那疫病就进入了第二阶段,倘若仍是找不到根治的办法,最先损伤的便是胃,呕血不止的话,那么之后不被病毒侵蚀至死,也要失血过多而亡。
  听到他复咳了几下,急忙去盛清水过来喂他饮下,干焦的嘴唇翕动,似是梦呓,又似欲言又止,病容在脸,那样子颇值得怜惜。小仙下意识地抚了他额,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将耳朵伏在他唇上,这才听清是在混叫“爹、娘”,复又听,却悉数变成了“小仙”。
  小仙眼前一黑,把私探梅府的计划提前了。
  一切都要快。
  将他安顿好,从随身的药匣里取出白瓷瓶,里边盛着藏域雪莲花兑制的毒清散,这药本专供自己的体质使用,却也想用在他身上姑且一试,雪莲对付体内血毒十分有效,也可延长血斑发作,便嘱咐女侍明日起定时为他服用。
  若血斑全部发出,病情就到了万分艰险时期,那时要用针放血浸药Cao,与他十二岁遭遇的那场病情相比,不逊一分,连自己都没有十全把握能妙手回春,少不得要去求江临风来治病救人了。
  又恐他卧床日久,肌r_ou_僵硬,也阻碍气血运行,便拾起他手臂,按摩诸x_u_e,接着是其他四肢,最后是小腹。这样下来,又耗神不少,但见他眉头舒展,热度也降了一些,心中略感欣慰。
  不敢耽搁太多时间,从房内出来,就奔梅霜寒住处而去。
  若晚间用艾家那番敲打奏效,以梅霜寒多疑的本x_ing,夜间必不会睡得安稳,露出破绽也是迟早的事。


第22章 二十二 幽冥之途
  一冷清晖的钩月在檐角的走兽后寂寥地挂着。
  叙梅阁的屋檐上,小仙着黑色夜行衣,蝙蝠似的将身体紧紧贴附在瓦砾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黑色面具后的利目透过透着微光的缝隙,监视着夜半仍未入眠的阁中人。
  阁内一灯如豆,梅霜寒只着一件贴身长衫合身倚在梅织的锦榻上,长秀的眉翼凝结在光洁的额上,在眉心处凹成三条深刻的竖纹。
  此时他仍不能睡,脑中反复思虑着与小仙日间的对白——幽梦冥兰,难道真会是引发疫病的罪魁祸首?姓艾的一家,当初应该让他们无声无息消失的,也不至在今日伏下口实和隐患。而那个大夫江小仙,或许也该是无声无息消失的,不知为何,从他那张与众不同的,不太显露表情的脸上,会看到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危情意味,而这种感觉不应是一个大夫所寻常具有的。
  有人在轻叩窗扉,一下短,两下长,是与那人碰面的信号。
  随手从架子上抓了一件外衣,走到窗下问:“谁?”
  “是我,青烛。”窗外的声音清亮年轻。
  梅霜寒开了门,放门外人入内。从门外瞭望,确认无人跟踪后关上门。
  青烛一袭水墨色裟袍,颈上绕一串二百五十六色菩提子,越过门槛时带出一团青云飘逸而起,梅霜寒担忧地问: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给你捎过口信,明晚再来么?”
  青烛拂了两片长袖,露出一张柔慈清秀的僧面:“师傅很担心,恐夜长梦多,要小僧再来与掌门看看,那样东西可周全?”
  梅霜寒目光一凛:“珞珈法师不信在下?”
  青烛连忙施礼:“不会。只是师傅说最近入岛的人多,岛上又生瘟疫,那金曼陀罗本由二十四时节所发之花蕊并金线织就,纤敏善感,极怕惹上不洁之气,若腐败了,恐内里包裹的东西也要跟着腐败,君子岛风土再好,也恐有闪失——”
  “放肆!”梅千岭低吼了一声,外衣也滑落在地。
  “若他信不过我,当初也不必与我谋划,更不该将这金曼陀罗存放在我这里,如今刚入岛就生了疑虑之心,叫我日后如何再与他相交?”
  为他的气势所凛,青烛合掌垂目,不敢多言。
  消解了那气,梅霜寒穿好外衣,从墙上取下一柄碧玉箫,对青烛说:“也罢,反正今夜我也睡不好,你就与我走一趟,好教你多疑的师傅放心。”
  “阿弥陀佛。”青烛躬身行了一个深礼。
  梅霜寒便垂首信步在卧室的石板地上走了一个梅花绕的步式,最后在正中心的一块石板上轻点了三下,身后的床帏忽然整体陷落,四周竟是活动的机口,梅千岭走过去纵身跳了进去,人立刻消失不见。
  青烛兀自发愣,只听从那内里传来一声呼唤:“你愣着作甚?还不下来!”连忙上前,纵身而入。
  随后,床帏突然升了起来,机关合上,在床榻周围扬起一围尘会,卧室里静悄悄,各处物事都完好无损,唯独人不在。
  等了一会儿,小仙从房檐上跃进了屋内,沿着梅霜寒走梅花步的石板上轻轻踏脚,床帏静立,石板纹丝不动。闭目回忆了一下那梅花绕的步式,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此时下去一探,又担心撞上梅霜寒,少不得一番恶战。
  不过种种疑窦,还是非要亲自下去一趟方解。于是下定决心,按着记忆中的步式试行了一遍,果然床帏沉落,漆黑的洞口一开,便抓紧时机跳了进去。
  漆黑一片。
  与君子岛地上的暖s-hi宜人天气相比,这地下的空间y-in冷晦暗,体感极不舒适。
  脚底却触感柔软。小仙燃点了火捻,看清地上是积得很厚的淤泥与青苔,s-hi滑无比,隐隐有人走过的痕迹,每走一步都要凝神提气。
  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条狭窄的洞道,通道两旁是岩壁,将火捻靠近岩壁,竟扑剌剌惊飞一大片黑紫色的蝴蝶,小仙认得那是喜欢在夜间活动的眼蝶的一种,翅上有醒目的眼状斑纹,若沾上磷光,就如同黑夜中发着光的人眼,着实骇人。这种蝴蝶翅膀带有毒的粉末,虽不是剧毒,但若让眼睛沾染,处理不当也会有失明的危险,最妥帖的相处方法就是不惊飞它们。
  洞道很长,尽头似有半圆形的弧光闪烁。耐心走了很久到终末,却并没有路,眼前是一个落差巨大的山涧,一条恢弘的白练自头顶飞泻直下,上方似乎是山顶,下方却迷雾缭绕,不辨深渊。
  匆忙之间急速收住脚步,又取出几个火捻燃着了并成一束,这才看清脚下无任何路,要到达对面山崖的路程,必须要通过中间悬空的一大片灌木方及——可是这又哪里是灌木丛,分明是从深涧下伸长而来的一棵十分巨大高耸的树木,那树木不具名,似是杉木,树干极粗,足有十人抱,至少要生长千年以上,才能有此昊天修为。
  不知梅霜寒他们是如何踏过对面的,这样险恶的山涧和参天巨木,小仙不仅从未见过,更是闻所未闻。从腰内抽出蛇鞭,伸展至长,向最近的一根枝木挥鞭而去。鞭稍缠住了两根腿粗的枝桠打了一个活结,小仙扽了扽,牢靠,便借力飞身一跃而起,轻盈攀上那根枝木之上,又以此仿效,利用蛇鞭借力,终于落到了对面的山崖,转身再看,那树木更是一番面貌,姑且称它“树神”,少不得日后要来树下拜上一拜。
  正想着,脚下突然一滑,险些坠下,所幸拉住崖上一棵藤树的藤条,这才站稳,不知藤条竟是机关触点,自树神树冠内部飞s_h_è 出几十发黑箭,幸好藤树树干粗大,小仙躲在其后,方躲过箭雨。再看地上的残箭,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箭,分明是一条条身长七寸通体漆黑的蛇。小仙认得这些是黑脊蛇,无毒,但若被这么多一齐咬上,也不是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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