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寄北 作者:琴挑【完结】(5)

2019-05-11  作者|标签:琴挑 虐恋情深 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在下姓梅。”
  黑衣人又问:“尊士的招式可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折梅手?”
  折梅手是梅千岭父亲梅长青在君子岛上自创的武功,从不外传,也未在外人面前使过,可这人一眼就辨出自己的武功家数,梅千岭十分惊讶。
  “阁下是?”
  “在下卫漠,是这位蔡公子的师父。方才大家都有误会,寺院乃佛门清净之地,今日又是清明鬼日,冲撞了神灵实乃大忌,我看梅少侠不如卖在下一个面子,大家就此罢手吧。”
  梅千岭考虑了下,觉得自己既然占了上风,为僧众们出了气,石碑也没被抢走,此番在这里抛头露面已不应该,不如见好就收,便道:
  “如此得罪。不过还请卫师傅管教令徒,再莫欺善霸市。”
  “师傅!”
  蔡公子捂着胸口,哪能甘休?待要上场争论,一把被为卫漠按下,耳语一番。
  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蔡公子给梅千岭撂了一脸狠色,就领一群人风风火火撤了。
  卫漠像梅千岭抱了抱拳,也跟着出去。
  见他们离开,梅千岭召唤围观人复原石碑,六月、春望和一言都去帮忙。
  立好石碑后,梅千岭放下袖子,缓缓向小仙走来。
  “多谢。”他想捕捉到对方的目光,哪知失败了。
  小仙抱起双臂,看着天空飞鸟,语气冷淡:“谢甚?”
  梅千岭于是摊开手掌,露出一顆大如黄豆,色如珍珠的花珠:
  “这是你的吧?…第一次咱俩交手你用过,珍珠包衣,材料是‘黛粉’,人吃了顷刻失声,平时可做暗器使——江小仙,也只有你制得出这种暗器。方才是你救了我。”
  “这不是暗器。这是□□。”小仙平静说,“我也没救你,我是不想在寺院里见血。”
  “救了就是救了,不管你什么目的。这回咱俩扯平。”
  江小仙抬眼道:“君子岛我一定是不去的。我劝你别白费心机。”
  梅千岭似笑非笑地抓起他手腕,将花珠放回他手中,
  “你会去的,一定。”
  话音刚落,惊觉手腕上一弹,花珠顿时跃起,紧接腹部又挨了一拳,梅千岭吃痛张大嘴巴,正好花珠落至面前,小仙中指向他嘴里一弹,合上下巴,只听“咕噜”一声,那“黛粉”珠子顺溜入到他腹中。
  “你!?”
  梅千岭瞪直了眼,又吐口水,又用手指抠咽喉,折腾半天,也没吐出来。
  “别费力了,这珠子本就是药,吃下就融,这会儿也该起作用了。”小仙得意洋洋的眯起眼睛,眉毛弯成一对月牙,食指竖在樱色的唇上,示意他少作声。
  “我又没…惹你!”
  梅千岭勉强发出声音,此时看小仙面目比以往娇艳,却更觉可怕。
  “啊呀,”小仙收起笑脸,不住地揉着太阳x_u_e,“大惊小怪。只是让你失声,三天后即可复原。不过,你若再敢跟踪我,下次就喂你吃见血封喉。”
  “…”药效启动,梅千岭果真失声。
  “小仙——”
  小仙听音辨人,反应奇速,一脚踢飞梅千岭,转身向六月干笑:
  “六月,搬完石头了?没砸到脚吧?”
  六月虎着脸,指着树下滚成一团球的人说:
  “你又欺负人了!”


第4章 四 医馆被俘
  在六月的坚持下,小仙万般不情愿地将梅千岭带回了保和堂。
  吩咐春望准备出一间客房,将梅千岭收纳进去,小仙端了一杯茶,并一个紫檀香炉来到客房内。
  梅千岭无妄失声,心中气极了他,见他春风满面而来,又不免欢喜,以为这个人良心还是好的,心情着实是期待的。
  小仙将茶水、香炉置于案头,落座后掸了掸长襟,将左腿压于右腿上漾着,灯下半眯起剪水秋瞳,梅千岭的怨气就消退了一半,可怜他无法发声,只得指着喉咙,用目光征询。
  小仙不紧不慢问他:几次三番被毒晕又失声,是否一定恨极了自己?
  梅千岭摇头否认。
  小仙便微微一笑,将香炉盖去掉,从怀里掏出几块散香燃了埋于炉灰中,盖上炉盖,又将手边的茶杯推至梅千岭面前,柔声道:
  “你撒谎。你心中明明恨极了我。”
  怕他又使什么毒招,梅千岭没敢接那杯茶,假作观察那只白瓷茶杯上的烟柳弄晴花色,思索着他深夜来此的意图,保不定要将自己第三次毒晕才完满,以图扔到泔水街了事。
  “你一定在想,我这时来是要将你再毒一次?”
  被猜中心事的梅千岭尴尬地裂了裂嘴,小仙佯装不见,发着蓝光的琉璃火石在指间灵巧翻滚,自顾自地说话:
  “我知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玉素山庄八年前已被付之一炬,江家如今也只剩我一人,祖父的‘□□圣手’之名不过一场虚妄,并未给子孙带来什么福泽荫护,反而招来灭门之祸。我只求过些安生日子,你们君子岛的事我不想过问。至于岛上发的那场突发疫病,估计也与常年种植些天竺回疆罗斯来的奇花异Cao大大相关。你还是请别的大夫去看吧。无论怎样,我都是不去的,你可明白?”
  梅千岭见他说得决绝,由不得长叹一声。
  知他已有九分放弃,小仙便劝饮解毒茶。
  梅千岭紧盯着那碗茶,是毒茶还是解毒茶,在脑内翻腾了良久,终还是横下一条心,堵上x_ing命信他一回,是死是活也都栽在他手上。
  可惜不过须臾,就面色发白,口吐白沫了。
  临昏厥前,他把“信他”这一念想,掐得灰飞烟灭。
  可是,茶水的确是解毒茶,只是熏香掺了蟾涎,有麻痹躯体作用,同时伴有不等量副作用,昏厥是暂时的,以防止在茫茫大海上,梅千岭恢复意识后,船夫不是他的对手。
  对他,小仙着实考虑周到,虽然不那么喜他一次次鲁莽,但君子岛的梅一门,他也不想惹,于是变着法的羞辱,希望知难而退。
  将空茶杯揽回,小仙面色冷峻地拍了一下巴掌,客房门应声而开,春望拖着一条一人高的麻袋从屋外走进。小仙吩咐把梅千岭装袋驮到渡口送上船,十两纹银的摆渡费,足够送他到任何一个地方。
  素日蠢萌的春望冷脸麻利收人的风范颇得小仙真传。
  送走了“梅瘟神”,小仙迫不及待去看六月,尽管夜深人寐,可有些梯己话还是要私下说与他的。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破窗而入,翻身将他压于竹床上,撒娇蒙被在他胸膛上边蹭边妄语:“六月,咱们成亲吧。”
  这个人,他想了八年,不,差不多十年了吧。
  十年可以让一个十岁的孩子长成一个大人,让一座山庄的繁华灰飞烟灭,也可以让两代人的皇帝梦破碎,让活人与鬼殊途,十年,却不足够戒除一人对另一人的思恋,哪怕对方已行销寂灭,成为一处孤坟野鬼,那随土而掩的苦楚和因渴慕于胸内迸发的热度,从不曾被时间歼灭一分一毫。
  或许这世上真有永恒,不是永恒的生死,而是永恒的痛苦。
  他些许理解。但在这个永恒中,属于他的小小十年,短促得可怜,那万分珍视的十年,在这个人的心里,比不过于另一人的沧海一粟,弹指一间。
  “仙少爷,别闹了。”
  闹!他以为他在闹?
  守着江临风这个大活人,苦苦隐瞒于他,每年耐心等待清明一日,就为与他相处几天,他竟以为自己是在闹?
  他有些光火,棉被下扒开他的衣衽,毫不客气地在下面咬上一口。
  他惊叫,后反抗,反而激起他火热的斗志,自胸口一路咬将上来,直到把他的口舌也悉数咬在嘴内。
  他记得他曾说过,他的相貌坏了又好,好了又坏,身体被破坏过,被重塑过,除了一颗心仍保持着“六月”这个名字该具有的模样,其他部分皆已面目全非。一个失去自我,连生而为人都怀有愧歉,这样一种低于蝼蚁的卑贱的人生,还配怎样的体恤与关爱?
  他感受到身体的反应,虽似一团火,却在对方体内冻成一把刀,这种穷凶极恶的求爱方式,不亚于他小时对他的种种虐待与折磨。是然,他再度心灰意冷,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很绝情?不够,他要更绝情!
  “你啊,还不知道吧,”他色厉内荏地讲,“其实我三叔,江临风他,没死,他还活着。”
  “。。。。。。”
  他满意地看他的脸在哭笑之间反复拉扯,终于在无声中崩溃而死,就像装得过满的麦谷袋,突然被锐物开裂后在空中破碎纷纷而扬的谷子雨。
  于是,他决定再补上一刀,告诉他他根本不愿见他,否则也不会躲了这些年,因此,他更该死心。
  他自恃聪明以为,生而不得,比死而分离更让人伤心绝望,死亡不是终点,心亡才是。他要他明白,江临风对他的心,早亡了。
  看着他在口袋里摸索许久,方掏出一朵小小的,有些枯萎的白色米囊花,举在他眼前:“这又是什么?”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米囊花,是还在他小时江临风自回疆带种回来的一种药用植物,有着鲜艳外表,开绯色或玉白色花朵,花冠重瓣,果实为n_ai白浆汁,晒干后可入药,用于止痛麻醉效果极好,若提取纯度极高,给常人服用,则会上瘾。
  唯一懂得种植和提纯的,江湖秘传惟有江家,而江家只有江临风一人得了江石攀的真传。小仙从没种过。
  于错愕中,他告诉他,这是他晚饭后去后园散步,无意于祠堂外的砖石墙缝间摘得,他立刻就因这个线索兴奋起来,只是祠堂重地,他不便擅入。在小仙闯入卧房之前,他已千回百转,搜索枯肠如何与他开口相询了。
  “所以你早就怀疑了?”
  小仙从未觉得自己愚笨,一种挫败感和无法掌控大局的惊惶油然而生。
  “当真他没死?”
  花因手的颤抖而颤栗,与脸色的潮红互相映照,忽而又转白,胸膛起伏波动,额上透着细密的汗珠,因为忍受不住这种折磨,不得不将头埋至双膝间,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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