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威武”收官,李柏图和吴慈安一言未尽,公案后的紫袍乌纱先没了踪影。
赵睿心知应酬吴慈安这位皇后老爹更要麻烦得多,外加一个纨绔蔡荃,索x_ing脚底抹油,先溜之大吉了。
吴慈安只得安慰小仙稍安勿躁,清者自清,府尹大人是不会冤枉于他的。
衙役上枷锁,小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入了狱。
入狱的消息经市一传开,春望和六月焦急如热锅虫蚁。
二人都十分清楚小仙脾x_ing,能从被捕出发隐忍至入狱还不大闹天宫,不是为了保和堂的存亡,就是为了自己的江湖身份不被揭露。
若被揭露,那就是欺君大罪,要诛九族。
打听了事由,才探到是因遗失的医馆行牌牵扯到灵隐寺那段滋事来,勾结江湖匪类殴打宰相之子之罪可轻可重,向知府行贿也好,求蔡府宽宏也好,或者干脆劫狱也罢,总之不得让小仙受委屈,受了委屈事小,一百个府衙个个掀翻才是大。
这届府尹大人为当朝太子的关节,二人并不知。
春望在向吴慈安打听了事件详情,便着六月趁着隔日升堂前,去蔡府和官衙打点一二。
分工后,六月带银票五百两,在吴慈安的引荐下登府衙求府尹照看,春望则带了二百两并保和堂千年灵芝、万年血参等珍贵药材二斤,登蔡府赔礼,寄望于蔡荃能撤诉私了。
两人都太不谙于事,过分天真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清明过后的第二个春日,赵睿迎来吴慈安的二度拜访,一同携来的还有小仙口中的人证,仆人江六月。
赵睿方至宫中拜谒过高宗回府衙,正翘着脚,喜滋滋地品尝吴皇后亲手做的桂花糖,桂花糖香糯酥软,他自小爱吃,每年清明前后,吴皇后都要做给他尝。
回忆儿时被她抚养成长的点滴经历,对吴慈安擅带人证登门,也不愠,倒是一派和颜悦色,什么都好商量的姿态。
“是为被告说情?”
六月局促不安的点点头,将袖中五百两纹银票藏得深了些。
来时路上,吴慈安已经告知府尹太子身份的事宜,五百两银是万万不可呈上的,呈了,就是行贿,是重罪。
“那明日再来,左右你这贱民要作人证。”
“Cao民是…Cao民是…”
不知怎的,被他身上一种无形气场所迫,六月表述艰难。
“他是想求府尹大人能在关押期间善待人犯…”
吴慈安直爽,接过话头,万分为难凑上去道,“太子殿下,老夫也知,这位保和郎中是有疯病的,一受刺激,就发疯。”
赵睿愣了一下,抖落了手上的芝麻:
“疯病?如何疯?”
六月便道,“发疯的时候,见人就咬、六亲不认,疯重了,就用鞭子抽人。”
老的和小的讲好一起编故事。
“有意思。”
赵睿咂着嘴,“如此以来,我更要好好审他,少不得要上刑,若他疯够了,就全招了。”
六月大骇,事态发展似乎适得其反了。
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三响头,惊惶下,袖中银票滑落出来。
赵睿眼尖,见了就明白十分,黑脸问:
“贱民,你带了这些银票是要行贿本府?”
六月匆忙解释:
“不!府尹大人,仙少爷是我家老爷去世前唯一托孤,要Cao民仔细照看,他从小娇生惯养,身子娇贵,从未挨过打,Cao民担心牢狱之刑,他恐怕受不住,还望大人,不,太子殿下能护他周全…”
“放肆!”赵睿怒不可遏,霍地起身,“本府生平最憎恶这些官场歪风,你这贱民,竟敢公然行贿本官,破坏朝纲,你有几个胆子?吴慈安!”
吴慈安老身一震,“太子殿下…”
“你可知他图谋行贿?”
吴慈安颤颤巍巍摇头,“下官并不不知,若下官知,定要拦住的。”
“量你也不知,我姑且饶你,这贱民却饶不得,来人,将他押入大牢!”
左右衙役得令,将六月带下。
吴慈安一身冷汗s-hi巾,再不敢多言一句。
赵睿将吴慈安喝退后,吃光了桂花糖,又饮干了一壶铁观音,怒火方消,想了又想,这个案子的关键点,还在于叫梅千岭的匪人,便立即休书一封,叫下人送至卫漠府上,命他找时机详查。又命人连夜至灵隐寺请方丈,再打探珞珈山的一言法师是否也同在寺内,若在,一并带来问话。
办完了这些事后,天已将黑,又去花园散步散心,不知不觉,行至关押小仙的牢间所在,隔着四壁灯火栅柱,见“人犯”江小仙正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想起白日仆人口中的“疯病”一辞,便想一试。
自小娇生惯养?身子娇贵?他不信,凭他府尹与皇太子身份,竟动不得。
“来人,”
衙役至。他吩咐,“将人犯架起来。”
衙役也不知这位大人哪门子头脑发热,突然跑到牢房里架人,又不敢多嘴问,只得将小仙带到刑房架桩上了。
赵睿端坐对面,意味深长地打量一番,见他眼中一片事不关己的慵懒晴天,复有几分狠角色,便没来由腾起一股火,命人用刑,十鞭。
衙吏得令,沾水挥鞭,囚衣撕裂,鞭鞭见血。
这大牢里的鞭,小仙没受过。
自小到大,只有他鞭人的道理,没有遭人鞭的论断。
可又不敢露了武功,将这狗官当下宰了,于是不发一言,生生吃下,心中狠画下这笔账,日后清算。
有骨气!
赵睿心中佩服,鞭停后,掏出绢帕,为他擦拭面上汗渍与血鳞:
“人犯,你是不是想问本府,为何用刑?”
小仙从鼻孔里出气,目光灼灼:“随你。”
就是看不得这种随便。明明是锱铢必较的个x_ing,偏要装一副铁骨铮面,给谁看?
被激起了斗志,赵睿叫人拿浓盐水,剥了囚衣往伤口上淋。
又一阵翻r_ou_的剧痛,仍一言不发。
是条汉子,又何来娇贵?
“明日开堂,这刑是必不可少的,哪怕你再冤,不是此时的十鞭,也是明日堂上的十板,怎的都要受下。要怪,就怪害你入狱的人,日后平冤,你与他算清吧。”
小仙心中咒骂,这种偷梁换柱的堂皇话,难道还要我感激你没在朝堂上打我护我颜面不成?
赵睿又说:“今*你家里的奴才叫六月的,来给本府行贿,五百两,求我保全你,说你自小身娇体贵,挨不得刑罚,一挨了,就要犯疯病,我不信,就来试验一番。”
那人眼目立时紧张了:“你把他怎样了?”
赵睿暗自揣度,瞧这光景,是抓到弱处了,便继续说:“也没怎样。他犯行贿朝廷命官之罪,被本府羁押候审,估计现在也挨了十几二十鞭,你们主仆二人共进退啊呵呵。”
“狗官!”
那满不在乎的眼色随话音一落立即消失,恨意盛满眼窝,如狼似虎。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赵睿想,这就是本来面目吧,终还是疯狗一条。
他这么等着,却迟迟不见他造业,本以为会欣赏到怒发冲冠状,他再辱上一番,锐气和骄傲就都没了。哪知等着等着,发没冲冠,自己倒是两眼一黑,先倒地不省人事了。
随即狱吏也跟着倒地。
“哼,自作孽。”小仙冷眼瞧他。
勾魂吻,只要皮肤沾上或口鼻吸入定量,就能让人中毒,中毒者于昏迷中逐渐心力衰竭,最多十日,没他的独门解药,很难救。
在换衣时就在囚衣上下了毒,狱吏一下鞭,囚衣一破,毒粉即散开于无型。赵睿离毒源近,先毒倒,狱吏身子壮些,后倒。
小仙运内力卸下枷锁,换上狱吏服装,踹了脚地上的赵睿说道:
“疯病?你以为我会疯成怎样?”
说完,掩面出门,寻找六月。
从另一处牢监救出人后,同样换上被迷晕的狱吏装束,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府衙大门。
而另一方,春望连蔡府的大门都没进,就被蔡荃的爪牙不问青红皂白给扔到大街上。
第6章 六 皇城四士
小仙带着六月回到保和堂,吩咐春望立即收拾东西备马车,连夜出城逃命。
从六月口中得知这位“狗官”真实身份竟是当今太子,更要马不停蹄逃命了。
本是场冤案,却成了行凶谋杀,谋杀的对象还是太子,三人加起来三顆头也是不够砍的。
仅凭一块行牌就受无端牵连,不止六月与春望想不通,就连小仙自己也甚觉蹊跷。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背后一定有人要刻意构陷自己,到底是谁呢?
他揣度着,与蔡荃不相识,除了灵隐寺暗中出手助攻梅千岭,与他也无任何仇怨,他无谋害动机,即使要报复梅千岭,但为何人犯不抓,君子岛不去,却将矛头直指自己,唯一可以解释的是,那日他们离开灵隐寺,自己与梅千岭的后情被旁观者勘破,告发到蔡荃那,这才引发他恨屋及乌,将自己送入冤狱。
那告发的人又是谁?是何目的?
他从前在江湖上的确积累了一些仇家,但自从定居临安府,再不见寻仇上门,除偶尔有几个风闻江家名声,不自量力上门比武试毒的有那么几个,但跟朝廷扯不上太大干系。因此这一条,不予考虑。
那么只剩日常交往的人里,与自己有宿怨的了。
近期起争执的,只有李柏图和张附言。因受馆主吴慈安偏爱,二人本就将自己视作眼中钉,几次三番刻意为难,更有最近吴慈安要提拔小仙成大夫,官至从七品,与二人同级,因此陷害的动机也十分充足。
但,自己被捕,李柏图也曾仗义直言,还挨了蔡荃耳光,这不假。
难道是张附言?
他想得头痛,身上的伤又在马车颠簸摩擦中更加疼痛起来,眼见前方即是城门关口,只要平安出城,就回玉素山庄,当年先祖曾在山内挖好地窖,深达百尺,每一代掌门都要定期往地窖内存放必需品,以防止战祸天灾,备足十年用度饮食。三个人在那里躲上一阵子,避过这个风头,等那位皇太子一驾崩,新太子上位,这桩乱案也能迎接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