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pired by <Black Echo>
他站起身的时候崴了腰，他想，他是真的老了。
他不再记得曾几何时，自己开始使用分钟计算了时间，而过了今晚，他想他该用了单位秒来规划了余日了。
他想，他还能够活上一些时日，虽然从去年冬天，他开始掉了第一颗牙，但他的腰背还算硬朗，他想，若用了分秒计算，他还能活上一段庞大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笑了，喉咙口翻上一股雪茄的余味，他想起方才晚饭后吸到了一半的雪茄。那是一盒上好的雪茄，他记得是年初时局里送来的圣诞礼物。
如今，他是开始懂得享受了退休的清闲，不再记得了曾经的辉煌与那段沉溺了的岁月。
三年前，他用退休金的一部分买下了这所位于郊外的小屋，不算很大，平房，没有地下室，而对于一个单身老人，已是足够大的了。
他想起书房还有半杯没有喝完的威士忌，舔了舔唇觉到了酒瘾了，于是起了身，穿过中厅向着西侧的书房踱去。
当他绕过沙发，并无意识地完成着这一小方重复了千百次的行走的时候，是听到了暗里的一点声响的，他想打开厅堂的白灼灯，却意识到开关在了门侧，还需行过了一小段距离的，他想他是真的老了，再也不想过多得打扰了自己，于是耸耸肩膀放弃了的。
当他触到了书房的门楣时是切实地听到了那声响的，仿佛来自了地底，是静止的巨大能量，他觉到了久不曾有的恐惧，猛地冲上额角，炸裂开的了。
他转了身。于是。望见了自己的结局。
Chapter 1
韩庚向着现场的制服警员挥了挥警徽，拉开隔离带俯身钻入。
是纽约近郊的一所独立平屋，方圆没有脚程能够到达的其他住屋。
现场已是围拢了一群警察，各自忙碌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韩庚知道，谁也不会多干了一分的，毕竟，谁也不想成了谁的英雄。
身后突然响起微小的爆裂声，已有警觉的警员转身握了枪把。
韩庚转身皱了眉，望向刚钻入了隔离带的那个人，等之懒洋洋地晃了过来，才凑过了脸说着，金希澈，吐了你的口香糖！
希澈耸了耸肩膀，竖一只手指说着，One more。于是又噼啪地吹出一个泡泡，这才从嘴里捏出，揉着揉着便塞进了韩庚的口袋。
韩庚并无察觉，一边向内走着一边听着跟上的警员的略报。
死者初步断定为Steven Johansson，现年61岁。FBI联邦局银行组探员。有越战背景。
希澈并无完整细听报告的耐心，只警觉地挖出想要的几条，是跟随韩庚进入了主屋，随即便长长地吹响了口哨了。
死者是以着侧卧的姿势卧于地，身体歪扭，四肢纠缠，头部爆裂，有黄黄的粘稠物分散在身侧的赤白沙发，应是脑浆飞溅的了，身后的整堵白墙已被血迹溅成了个盛宏的样子。
希澈歪了歪嘴，接过现场警员递过的手套，一只一只套将上去，歪过肩膀撞向韩庚，说着，喂，这家伙回头看了，那家伙站在那就对着个大头轰过去了，叭，于是，再见了，半边脑袋。
韩庚有了隐匿的笑，转过脸却仍是有了严肃的，是对了身边飞速记录的警员问着，我要见法医。
警员说了是，离开片刻后便领来了刚摘了口罩的小小亚洲男子。
韩庚有了笑，说着，李东海。
希澈说，哪有人被碎尸万断了，哪就有你个撒旦了。
东海笑起了个细蜜的纹，耸了耸肩膀低头卷了袖子，韩庚总也觉得东海的样子是与这职业有着格格的不入的。
东海说，尸斑还不明显，死亡时间不长，估计在昨晚的2点到4点间。死者是被重型武器正面击中面部至死的，死因不用说了吧。
希澈再望了一眼尸体，说着，他把他的死都暴露在了外面，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东海仍是笑着的，一边脱了手套一边说着，正式的验尸报告后天放你桌上，就这样，警官。
韩庚说了谢，向着房屋正中走去，蹲了身，皱了眉的了。
是巨大的地下通道，一路向下延伸，这黑暗是无尽着的，凶手没有选择了破门而入，而是花费了巨大的时间与精力挖通了这一来自了地底的召唤，想这方式是有了暗示的。
希澈蹲于韩庚的身边，抿了抿唇，说着，仿佛来自地狱，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韩庚说，很多……
很多是个繁复的概念，总也不会出了差错的样子。
韩庚的严密总是时时着的，希澈有时不能理解，确实，有时是无法理解了时时的。
一年前，当希澈走进纽约总局重案组时，第一次望见了这个俨然死去了一半的男子。他知道那是个时间问题，而彼时的他却不知道，属于了韩庚的时间便是个时时刻刻的意思，他无法忘记，就像他也无法忘记一样。
他们看上去是个南辕北辙的样子，可他知道，他们在某个深处是相同着的。
他知道，他只要与他在了一起，便是个醒目的样子。
即使他们彼此有了属于自己的过往与承担，但他与他依然有着重新开始的执念，于是，他们走到一起，搭档亦或更多，依然关乎了时间。
韩庚按下车窗，伸出脸猛地吸入一口空气，随即畅快地吐将出来，说着，郊外总是多了一份清洁的。
希澈低头拨一块薄荷软糖，说着，韩庚，那是T9。
韩庚点一点头。
希澈说，他从下面挖上去，他要炸了地面才能把自己放上去，T9是向外炸开的，嘭，他总不能先炸飞了自己的脑袋再想着去轰掉别人的脑袋。
韩庚说，他可能是军人。
希澈说，这太草率。
韩庚说，T9，他们在下面找到了诡雷，他没为自己留后路，若有人从后面找到他，他便决定把自己和那个人一起炸死在地下。
希澈说，那鬼地方只有那老家伙一所屋子，他不怕被人瞧见，是么！
韩庚笑，转过脸望一眼希澈，说，是的，他不怕被人看到。
希澈说，可他还是那么麻烦着自己，甚至赌上了命地选择了从地下挖过去……
韩庚说，那是一种象征，他似要告之一些什么。
希澈说，这样激烈，他要做什么？
韩庚说，复仇。
Chapter 2
韩庚摸到那一小坨口香糖已是黄昏的事了，早已成了硬硬的一块，与西装口袋内衬粘在了一起，抽出手皱了眉的，有薄荷味从手指间慢慢泌入面前的一小方空气，于是，便也笑了。
希澈抱着Pizza旋入办公室，便望见了韩庚的表情，他知道他是发现了的，嘿嘿笑着望了望表，说着，你又破记录了，这回是13小时。
韩庚望一眼希澈扔上了桌的Pizza，说着，我讨厌熏鱼！
希澈抓起一块塞进嘴里，不客气地咀嚼起来，说着，我知道。
韩庚无耐地举了举手，妥协地拎起一块塞进嘴里。
希澈说，我们可爱的Betty小姐找到了些什么。
Betty是负责着局内强大数据库的老小姐，韩庚有时不明白为什么希澈总能这样自然地用了一些奇怪的小手段便能让他们负责的Case一路插到了Betty的眼皮底下，于是这有着一头乱蓬蓬棕发的胖小姐便能把排了一星期的案子丢在一边，立刻拿起了他们的案子，巨细无遗地在她可爱的庞大数据库内找出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
当然，纽约警局内的这一数据库已建立了多少个年头，如今的年轻警官们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了。韩庚总也不喜欢网状所带给他的直观冲击，而希澈却喜爱将自己缠入进去。这一数据库的庞大是谁也无法想象的，也许只有纽约总局能与华盛顿共享了终端信息库。毕竟，如今若要谈到了美国，人们最先想到的便是纽约，华盛顿，那只是一种历史的象征，而历史，只是一种回忆的延续，只是这延续是怎样也追度不上今时今日的。
韩庚与希澈最大的不同也许便在于对着今日往昔的态度。
金希澈是始终望了前方的，偶尔停了步望一眼来路，而这瞬间的停顿是无关了前路的意义的。
而韩庚，韩庚是在身后又生了一双眼的，是一路望了前方与来路的，这时时的比对是个不忘却的样子，这不忘却让他背负了往日，时时寻找着出路的。
韩庚记得，在他失去了他以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做了他的搭档，他被放了长假，一放便是一年，他们让他用着一年的时间去超渡仇恨寻回自己，他拒绝了心理医生的帮助，他知道，除了真相，谁也帮不了他。
希澈就着见了底的Pizza盒打一个饱嗝，这生动是将韩庚拉入了今日了，于是望了他，轻轻微笑。
已是入了夜的时间，硕大办公室只剩了他与他。
希澈越过半张桌向着他探过脸，伸长了手够着他面前的卷宗，韩庚笑，拿起塞入了他的手心。
希澈说了谢，一屁股坐回椅内，将厚厚的一叠资料摊于面前，不时无聊地挠几下黑亮的发。
他与他的办公桌位于总局重案一组办公室的最内里，对面而坐，这一坐已是一年的时间。
韩庚记得，一年前，当他结束了休假再次回到这里时，那张桌仍是空置着，他因着对了他的不忘却，而让所有的他人对他有了拒绝，他找不到新的搭档，他知道，这意味着他无法办案，便也意味着他已失去了所有的权利。
而他来了，一个美得让人于他无法信任的小小男子，就这样一路笑着侵入了他的生活，并毫不介意地坐上了那张曾经的椅，成了他失去了他之后的又一个搭档，他不在乎自己替代了谁，他更不在乎他是谁，他只记得他是韩庚，其他的，他再无介意。
希澈抬了头，问着，你看过了么？
韩庚明白他指的是手内刚从Betty那得来的卷宗，于是点了点头。
希澈说，越战离我们太远了。
韩庚说，是的，太远了。
希澈仍是低头望着卷宗，说着，韩庚，什么是“地老鼠”。
韩庚说，是他们对地道兵的称呼。当初的越共在越南丛林挖了无数的地道，他们在暗处取得先机，这只队伍的任务便是带着炸药将他们的地道炸塌……
希澈说，他们自己下去么？
韩庚说，是的，他们下去，带着炸药还有性命。
希澈吸一口气，眼内是有了认真的，他说，韩庚，一条地道，匍匐前行，我们不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越共也许就躲在哪个角落等着割了我们的耳朵……
韩庚说，希澈，请不要用“我们”。
希澈笑，说，我总习惯将自己投放进去。
韩庚说，你不需要这样。
希澈低头剥开一粒薄荷糖，塞进嘴里，安静了下去。
韩庚起了身，伸出一手覆于他的发顶。
希澈说，韩庚，我不是小孩子，请放下你的手。
韩庚耸了肩膀，收回手，坐将回去。
希澈说，你怎么知道这些。
韩庚说，我有权利知道这些，不是么。
希澈点了点头。
韩庚说，Steven Johansson曾是地道兵，这或许能解释些什么。
希澈说，不可能是他曾经的战友，他们都太老了，老得无法完成这一切。
韩庚说，你是对的。
希澈说，他将全部的力气用来憎恨……
韩庚说，希澈，永远不要对你的犯人觉到了情感。
希澈立了身，凶狠地瞪向韩庚。
韩庚说，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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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影未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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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希澈没有对韩庚说再见，俯身钻出车身，韩庚抿了抿唇，打开车门，追上前了。
韩庚说，希澈，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希澈说，我知道。
韩庚说，你当然有权利保有自己的方式，我很抱歉，这干预实在粗暴，不是么。
希澈说，你是不明白的，你们谁都无法明白。
韩庚是在心内切实地觉到了遗憾的，是的，他无法明白他的曾经，即使他懂得一切，也是无法了切身的，他不能陪伴他的昨日，就像他也不曾出现在了他的过往一样，这遗憾是注定着的。
希澈说，韩庚，晚安。
他放开捉了他臂腕的手，说着，希澈，晚安。
希澈，晚安。
他站立电梯的角落，这狭小的空间也让他觉到了空虚的硕大。
那个男子有一双灰色的眼睛，他最后一次望向他，是在这无尽的赤灰里散满了被辜负的情义……
他闭了眼，望向闪屏跳跃的指示灯，慢慢移向20。
他曾说，希澈，晚安。
他想他已好久没去看他了，他的坟冢该是开出了新鲜的小花，他曾说他是他的那朵梅，生错了性别，注定了错过的。
流泪，他渡不了他的罪，于是只能说着，Michael，我们只能遗憾。
永远不要对你的犯人觉到了情感。
他是从一开始便违背的了，他出卖他，他将他带上终局，他那样骄傲，怎配得上庸俗的审判，他在他的面前举枪入喉，他说，希澈，晚安，一枪破颅，连个尸身都不再给他留下。
电梯门开。
韩庚粗重喘息，他的脸在开合的铁门内缓慢跳脱，泪至唇边的了。
希澈望见他，并无意外的，他再次追寻他一路攀过了20层的阶梯，赶在了他的前面，他总也跑在了他的前面，那样快，那样迅疾。
韩庚伸手一把将流了泪的他从电梯内拖入身前，他说，希澈，我收回我的晚安。
他笑，他不介意让他望见自己的泪，只抬了手，一把抹去，等待着。
韩庚说，希澈，回见。
他笑，是裂了泪的。
韩庚说，上帝会原谅我们，那是他的职业。
他说，你应每天对着自己说上一遍。
韩庚说，若没有你，我连开口都没有了机会。
他说，是的，我们无法为自己辩驳，我们是警察，我们只能这样。
韩庚说，是你成了我的搭档，真好。
他笑，应和的，真好，真好……
韩庚再次回到局里已是凌晨。
坐于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机身在深夜的静谧里发出诡谲的声响，片刻后便跳出了命令框，韩庚输入密码，进入结案资料终端。
他低头想了想，键入Michael Wahloo，回车，片刻便跳出长长的报告，他翻过几页，并无什么新的内容。
他有些犹豫，却还是屏息键入了Michael Wahloo Kim HeeChul，电脑发出搜索运行的细微声响，他闭了眼等待，片刻后张开，那幅相片便生生跳入了视线，应是哪个侦探拍下的监视相片，很远，并不清晰，可他仍然望见，那个高大的白人男子低身揽了他的肩，神情是有了柔软的，他觉到了某种撞击，立刻关闭了电脑，靠于椅背，再也不想思考的了。
韩庚常常不能知道，与希澈相比，是失去了挚情搭档的自己更为惨烈，还是出卖了陪伴数年的情义男子的他更为惨烈。
只是这是他的命运，是在警校尚未毕业时便被那个庞大的Wahloo专案小组挑中，他们不在乎他，他们只把他当成了其中一枚棋子，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尝试。
于是，这场卧底一干便是6年，他从少年的18岁一路越入了看尽红尘的24岁，他经历了他人所不能想象的一切，他被这黑色世界的巨头深深所慕，他因着深入的陪伴而懂得了那被人误解着的男子，只是，他始终无法放过了自己，他记得一切，他紧握初衷，他出卖他，他却不怨他，他举枪杀死自己，仍对他说着，希澈，晚安，晚安，于是，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天亮的时候，希澈醒来，歪着脸慢慢聚拢思绪，于是，记起一切。
起床，冲澡，喝一杯蹩脚的咖啡。
套了外套，握了钥匙，出门，在楼下遇见了韩庚，从车内探出一张脸，说着，Yo！
希澈笑，做个鬼脸，跑到另一边坐入副驾，绑了保险带，问着，从哪开始？
韩庚说，越战老兵协会，我们得先拿到一份地道老兵的名单。
希澈打个响指，剥了口香糖塞进嘴里，说着，看看这些老家伙是否有个儿子。
韩庚望向希澈，笑，说着，喂，今天我的外套没口袋。
Chapter 4
越战老兵协会只占了街角一所灰灰的平方，前方辟了一块空地算作院子。
韩庚向着看门的年轻人出示了警徽，随即将车开去角落，贴了壁停妥，希澈开门下了车，将证件别上了西装，率先踏上了台阶了。
入了正门便是一圈围去了整堵后墙的接待台，坐于后的是一不再年轻的黑人女子，只抬头向他们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忙碌地继续了方才的书写。
希澈靠将过去，手肘按上接待台，侧了身向着四周望上一眼，说着，不错的地方。
女人仍没抬头，只说一句，能帮得上忙么？
希澈说，这地方让人想起西贡火车站的票台。
女人终于仰起了脸，凝望了希澈片刻，说着，你去过西贡？
希澈耸耸肩膀，说，警察也有休假。
女人轻轻笑了，说着，Maj，怎么称呼您？
希澈说，HeeChul，Kim HeeChul。
Maj说，我猜，警官目前不是在休假吧。
希澈嘿嘿地笑，说着，我把八辈子的休假都用完了。
韩庚上前一步，说着，我也是。
Maj将视线转向后者，笑了笑，说着，很少见到两张亚洲面孔的搭档，很新鲜。
希澈说，根源靠得近，万事都好商量，没说错吧。
Maj笑，向着韩庚点了点头。
韩庚立即接过了Maj这本能的好感，说着，我们遇到一些麻烦。
Maj说，谁不是呢。
韩庚笑，说着，有些事要走了程序便得浪费了很多的时间，但结果仍是一样的。
Maj点头，说，作为女人，我再赞同你不过了。
希澈忙接上，说，您瞧，我们遇到有趣的事了，挺需要一份名单的。
韩庚说，您这有越战期关于地道兵的名单么？
Maj说，当然有，但您得向上申请，这可得用了一星期的时间，可我知道，您总能申请到许可的。
希澈嘿嘿地笑，说着，您可真聪明。
Maj想了想，也算干脆，朝向电脑开始调资料，是用了视角瞥向了一边的韩庚，问着，警官，您叫什么？
希澈说，韩庚，这小子叫韩庚。
坐入车，希澈便从后座抱出电脑接上终端，将刚拿到的名单摊于车前的杂物板，一条一条地查询起来。
韩庚始终安静地开着车，这默契是始终着的。
片刻后，希澈吹一声口哨，说着，这群老家伙有大半以上有案底，看这，吸毒、贩卖毒品、杀人、绑架、抢劫……
韩庚说，他们需要忘记一些什么。
希澈说，我可不喜欢他们用以忘却的手段。
韩庚说，我也是。
希澈突然转过脸，**地向着韩庚凑探过去，嘿嘿地笑着，说着，那女人对你有意思。
韩庚说，意思分很多种。
希澈哈哈地用着整个身子撞向韩庚，车头也跟着歪向了一边，韩庚忙握回驾驶盘向着身边的搭档瞪上一眼。
希澈从嘴里挖出口香糖，扑过去翻了韩庚的裤，就着裤兜一指塞了进去。
韩庚无奈地望了望天。
希澈说，那女人可真丑。
韩庚说，不在人后说丑话啊。
希澈说，真丑真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着！
韩庚轻轻地笑了，说，我们拿到我们想要的，不是么？
希澈仍是不罢休，坐回身，抱着电脑噼里啪啦地输着方才寻到了的线索，仍要回身对着韩庚抱怨一句的，是说着，丑八怪！
韩庚常常感叹了希澈的效率，这次仍是如此。
从越战老兵协会到达局里的不长时间内，希澈已将这不长却也不短的名单分类列出了不同的集合。
大致分为：已死亡Vs尚生，有子Vs无子，在监狱Vs不在监狱。
随后找出了尚生、有子与不在监狱的交集，留下了三个名字，这成了他们的先要线索。
韩庚用了一个下午与无数的电话，排除了这三人的嫌疑，其中两人与之儿子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另一人则位处美国边防局高官，名叫Martin Carl，韩庚已取得了预约，时间为后一天的上午9点，想是与之谈谈应是价值万千的，这一点希澈当然同意。
这案件的特殊性是显然的，于是他们在第一时间便排除了买凶杀人的可能，这复仇应是个亲自的，谁也无从否认。
当晚，希澈接到东海的电话，验尸报告完成了。
Chapter 5
次日清晨，韩庚决定见过东海之后再绕道去接上希澈，他知道他的睡眠总是不好，他想让他多睡上一会。
到达县暨大学合作医院已是早间8点，法医局在几栋医疗中心大楼的后面，韩庚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了停车位。
穿过那条绿色的走廊，韩庚穿过两层双开门，消毒剂的气味迎面冲来，昭示着死亡的接近了。
韩庚停了步，摸出手机给东海拨了电话，助手Lary接了电话，说着东海很快就来。
韩庚说了谢，倚了一边的壁，他总是无法超渡心内的芥蒂，他明白，穿越了那最后一道琉璃门，他再也不会看见那个人的身体，可他再也无法做到。
东海没有给韩庚太多的时间回忆了往昔，很快便从内里走来，仍套着一次性无菌围裙，小小的麦克绕过耳贴在唇边，韩庚知道，他打扰了他的工作。
东海笑，说，希望你吃过早餐了，我可不想让你倒了胃口。
韩庚笑，摇了摇头，说着，吃过了。
东海歪一歪头，说，警官，你不需要多跑这一回，报告我已让Larry发去你办公室了。
韩庚说，谢谢，我知道。
东海说，有问题么？
韩庚说，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还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东海了然的点一点头，这不合规矩，但他知道，若那人是了韩庚，一切便都不再重要了。
几年前，当东海还是个新手时，在一具被结案为自杀的尸身上发现了细小的烧灼痕迹，几不可见，圆锥形，直入肤下，他提醒着这是个电击刺痕，死者生前被用过极刑。没有人相信他，只有韩庚与他曾经的搭档，他们为他证明了他是对的。
东海总也觉得那是对着一个新手的最大奖赏，他们让他相信了正义的存在，让他的梦想没有死在了最初的地方。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在几年后亲自为韩庚的搭档查验了尸身，他知道自己投入了太多的情感，他几乎要把他的每一寸肌理都翻弄成了碎片，他多么想为韩庚证明，他的搭档没有杀死自己，他是被谋杀的，可他没有做到，在报告的结论处写上自杀时，他是落了泪的。他知道，他没有用着等同的专业能力为韩庚重燃起了希望，他为他觉到遗憾，一直并到永远……
韩庚望一眼走了神的东海，说着，我没有被往事提醒，有些事即使发生了也不是个真相的样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娃娃不会杀死自己，从前不会，永远不会。
东海抿了唇，说着，哥，对不起。
韩庚说，你要再道歉我就再也不敢来到这里了。
东海忙摇了摇头，振作了精神的，说着，警官，你要问我什么？
韩庚说，现场找到弹壳，M16突击步枪，你知道的……韩庚双手一前一后托向空气，做了个握枪上膛的姿势，说着，一发，Steven特员没有开灯，他是在暗里向他开枪的，可他并没有扫射，他信心十足，轰，希澈说的，再见了，半边脑袋。
东海点一点头，是握起了属于自己的专业领域了，在他的工作表上没有人名，只有挂着编号的尸体，他从不情感，他只崇拜真相，是说着，0276尸体，颅部整个炸开，直面的那种，正中掀去颅腔，除了恐惧，他不会有任何痛苦。
韩庚点一点头，说，Steven特员的身体……
东海明白，说着，除了头颅，躯干四肢完好，没有任何缺损与新鲜的伤痕。
韩庚说，我指的是老的。
东海说，右臂文身，米老鼠，挺有情调的老头。
韩庚笑，说着，有没有针孔？
东海摇头，说，没有，死者只在当晚吃了少许的安眠药，喝了一点点的威士忌，韩庚，他不吸毒，我是不是断了你的什么线索？
韩庚笑着捏了捏东海的臂，说着，当然不是，只是帮着我排除一些错误的方向，谢谢你。
东海说，我荣幸着呢。
韩庚说，最后的，我要你的看法，不是官方的那种，而是个人的。
东海说，你何不先问你的新搭档？
韩庚说，去掉那个新字吧，你们已经排挤他太久了，新永远不是个错误，不是么？
东海说，他太不专业了，那具黑手党老大的尸体被推开时，他几乎要拆了我这破楼。
韩庚说，我以为你能理解。
东海说，他也越界了，不是么。
韩庚说，他把自己的最初全部用来葬送了，你知道，他聪明，他勇敢，如果敏感与投入是警察的弱点，那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东海说，你总维护他。
韩庚说，当然，不要再说他的不好，下次我就不原谅了。
东海撇了撇唇，转了身，说着，我的意见么，凶手的最大目的是制造恐惧，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惧，给已死的，更给尚未死去的。
Chapter 6
希澈跳进车便将一小保温杯的咖啡连同一份新鲜三明治塞向韩庚，随即便越上韩庚的身与之交换了驾驶座。
发了车，希澈呼一口气，转过眼望向身边吃着早餐的韩庚，笑了笑，又望向了前路。
韩庚摸了摸唇，并无面包屑，便问了，看什么？
希澈说，没看什么，闻到死人味了，你又去李东海那里？
韩庚说恩，喝下一口咖啡，觉到了某种明确的清醒。
等红灯时，希澈转过身，从后座抓过电脑，交给韩庚，说，打开，Share档，昨天的三个集合，如果光看不在监狱与还活着的，除了昨天找出的三个，还有四个，一个在老人之家，整天拿着玩具枪满园子打护士，上帝保佑可爱的老人家，另一个去了意大利成了上帝虔诚的子民，昨天十分钟的长途电话TMD地说了100句上帝与你同在，我想上帝一定不认识我，就这样，再一个我们得去会会，是当时地道兵的连长，后来成了上尉，现在在……希澈歪过脸贴上韩庚的手臂瞥了眼电脑，继续说着，这什么鬼名字，Bcolet农场，这家伙自己开的，专门收留越战老兵，最后一个就有趣了……
韩庚望着电脑，同意地点了点头。
希澈说，昨天前这家伙还是自由人，昨天晚上被收监了，我们要会他就得去监狱了，罪名是故意伤害，他在39街的破酒吧把个**打得连她奶奶也不认识了。
韩庚说，战争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