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喝彩声高得能掀翻屋顶,好几个人都跃跃欲试地想朝台上扔鞋子,被老师们笑着拦住了。
冯致知在桑原耳边说:“我觉得她肯定能选上。”
桑原也有同样的想法。今天在这里看到周韵娇,倒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又几个人跳完,终于到冯致知上场了。桑原帮他拿着水杯,手指还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药效还没上来,他现在心里毛燥燥的,说不出来的烦。
等到冯致知跳完,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拿过水杯,才发现杯身已经被桑原出的汗沾s-hi了。他有点惊讶,喝着水不可思议地问:“不是吧,桑原,你还紧张这个?”
“没有紧张。”桑原拧着眉头,脱下外套搁在椅子上:“有点热,我出去吹吹风,到了喊我一下。”
“OK。”
桑原趴在窗口边,望着高楼底下蚂蚁般的小人和柴火棍似的树木,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进进退退,一会儿是“老傅”,一会儿是“傅知淮”。
磨蹭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咬着牙发出消息:
“如果我要去外省参加街舞比赛,到时候你在上课,你会去看我吗?”
“桑原,到你了!”冯致知火急火燎地窜出来喊着:“快点快点快点……”
桑原把手机抛到他怀里,低着头走进舞蹈室,走进人群中心。
乔娟刚总结完上一个学生的优缺点,抬起头,看到他缠着绷带的两只手,愣了。
两周前乔娟亲自挑选的音乐缓缓响起,桑原平静地抬手蹭了蹭鼻尖,目光与她相接时,透出某种与过往全然不同的狠劲儿。
今天的风很大,傅知淮手里拿着个洗好的苹果走过窗边,听到玻璃被风刮得微微振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田月立刻抬起头看着他。
傅知淮咬一口苹果,拿出来看了眼,平静地说:“流量提醒。”
田月还是拧着眉头,目光转回电视屏幕上,心思却还全然黏在儿子身上:“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这次期中考试,到底是怎么搞的?年纪十八名……你让我怎么见你们老师?”
“就是考砸了。”傅知淮在她身边坐下。
“哎呦你说得倒轻松……高三第一次期中考,怎么就考砸了呢?知淮,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累了?臭小子,你倒是跟我说说呀你!”
“还没适应过来而已。”傅知淮找了个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的借口,田月却半点也不信:“以前你再适应也掉不出前五,怎么这回……知淮,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分心了?”
“……”傅知淮扭头看着她,目光中尽是无奈。
“行行行,我相信你行了吧?去,回房间看书去……我现在让你气得腰疼我跟你说。哎呦真是,多久都没考成这个样子了……”
傅知淮啃着苹果回到房间,随手反锁上门,才把手机再次拿出来看。
桑原的那条短信,他逐字逐句看了好几遍,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那天跟桑珠儿见面后,他就感觉自己突然被人一盆冷水从美梦里泼醒了。没勇气还击,更没勇气再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继续睡去。
从跟桑原认识伊始,他就不断地自我提醒要有分寸、不能太贪心……可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步步沦陷,栽倒在桑原怀里。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造梦的英雄,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最无耻可怕的混蛋。到现在,他也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该扮演哪个角色才最合适,才能把给桑原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
左右思忖,直截了当未免也太残忍。他最怕自己走后,桑原的伤口会一直血淋淋地新鲜着,不敢再试着喜欢,不敢再这样热忱地相信另一个人。
他希望桑原永远是他们认识之初的那个样子,周围光芒环绕,被很多人爱着,也敢于去爱很多人。
就像生日那天的祝福,他希望桑原十八岁以后的每天,都要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个脑抽小剧场。
—
磨蹭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咬着牙发出消息:
“……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
傅知淮:???
第25章 2.5
台上响起另一段音乐,远远地传进桑原耳中。他埋头靠坐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半空的矿泉水瓶,大滴大滴的汗水从皮肤上滚落,从y-in影里掉下来,像是在哭。
冯致知犹豫地站在拐角处不知该不该靠近,过了一会儿,乔娟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给我吧。”
冯致知把手里的绷带递给她,乔娟慢慢走到桑原身边坐下,举起他的手,把沾着血污的脏绷带拆除掉。
桑原没有反抗,矿泉水瓶当啷掉下,一路滚到楼梯最底层。他低头死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屏幕黑着,不知在等谁的消息。
少年苍白枯瘦的手掌微蜷在乔娟面前,指甲边沿参差不齐,有的地方甚至露出淡粉的嫩肉;骨节处有各种难看的擦伤咬伤,血丝还在朝外渗透。
乔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也不去问,细细地用新绷带重新包扎好这双手,才揉揉他的脑袋,有点无奈地说:“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别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好吗?”
“嗯。”桑原敷衍地应了一声,目光甚至没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半秒。
乔娟把表示通过选拔的丝巾系到他手腕上:“再休息一会儿,就回家去吧。你自己可以吗?”
这次桑原只是点了点头,连话都懒得说了。
轻缓的脚步声缓缓远去,桑原蜷坐在墙角,等到身体都微微发麻,手机屏幕终于亮起。
“好。”
傅知淮说好。
桑原翘起嘴角笑了一下,眼泪突然就掉下来,怎么也擦不干净。他默念了好几遍这条回复,低头时看到自己手腕上的丝巾,便凑近亲了一口。
天气越来越冷,桑原却起床越来越早。他每天固定沿着小区晨跑两圈,每顿饭都吃得很少,课余时间全都被拿来练舞,简直跟疯子没有两样。
桑珠儿差点忍不住想骂他,然后找乔娟取消他的资格,可看到弟弟日渐瘦削的脸,就又于心不忍了。
……桑原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突然毁掉他之前所有的努力,未免太过冷血。于是,她再心疼也只能看着,再想办法哄这臭小子多吃点东西,以免哪天真的瘦成柴火棍。
有一次桑珠儿也想到了傅知淮,可她最终没有去联系他。如果傅知淮真的关心桑原,那从一开始就轮不到她来c.ao心。
桑珠儿甚至有些后悔之前去找傅知淮,那男孩显然比她想象得还要冷酷。她不该随意c-h-a手别人的感情,可看着亲弟弟被随意摆弄,又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
立冬这天,离家多日的姐夫终于回来了,还带了新鲜的鹿肉给桑珠儿补身体。
冷清的宅子再度热闹起来,桑珠儿坐在沙发上,看男人傻乎乎地贴在自己肚皮前发呆,被逗得咯咯直笑:“你能听出来个什么呀?”
“怎么听不出来。”姐夫一本正经地说:“宝宝跟我说话呢,可乖了。”
再有四个多月就能跟大家见面的新生命无疑令人期待,吃饭时,桑原也趴到姐姐面前,试图跟未来要喊自己舅舅的小家伙打招呼。
他的焦躁症状这些天好了很多,眼睛亮亮地跟小宝宝说话,除了瘦一些,好像跟以前也没太大差别。桑珠儿爱怜地摸摸他的脸:“累了吗?累的话下午休息休息,出去逛逛也行啊。”
“不累。”桑原坐在她身边:“下午……说好了去乔老师那里,跟周韵娇合舞的。估计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嗳,好吧。”桑珠儿说:“那中午要多吃点好吃的,这样才有力气跳舞嘛。”
“知道了,姐。”桑原对她微笑,神态间有点懒洋洋的乖巧。
这次冷战让桑原搞懂了一件事:傅知淮这人是真的话很少。只要你不主动去跟他说话,就算是世界末日、地球上只剩你们两个人,他也绝对不会先来找你。
桑原本来也决定要狠一次,非要傅知淮主动来搭话不可。可他根本做不到傅知淮那样,没忍两天就快把自己憋坏了。物极必反,忍耐太久的后遗症是,他走在路上看到坨形状奇特点的狗屎,都恨不得拍下来给傅知淮分享。
去舞蹈室的路途中,桑原随手拍了朵天空中有点像爱心形状的白云发给傅知淮:“老傅!你看这朵云,像不像我喜欢你的形状?”
搞个屁的冷战,他就是要天天和傅知淮腻歪。山不来就他,他还可以自己去就山。
过了十来分钟,傅知淮回复:“我在忙。”
“那你忙完可不可以来找我?”
很久没有回复。
桑原识趣地不再打扰他,把手机放回兜里,盯着车窗外那朵云看。车子开出一段,他还扭头朝回望,可惜那朵爱心云已经缓缓散开了。
每次合舞周韵娇都来得很早,桑原到的时候,她对着视频正跳到中间的部分。
他没有作声,放下背包慢慢走近,很快跟她的动作合到一起。
这个舞从音乐到动作,都是老师们下了很大功夫专门为比赛一步步编出来的,之前选拔出的学生都按一男一女分好组,各自练习,到报名时再最终决定到底是哪一组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