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你想得美。”石远恩骂道:“就你现在这破样,有稀饭吃就不错了。”
桑原别过头,半张脸陷在枕头里,脸色仍是不正常的潮红:“那你让医生给我打葡萄糖吧,不想吃饭。”
“祖宗,你不吃,回去你家阿姨念叨的还得是我。”石远恩固执地举着勺子:“给个面子,吃点,就一口。”
桑原给面子抿了一口,石远恩差点跳起来欢呼雀跃,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让护士站放大广播:503号床的桑原祖宗吃饭啦,可喜可贺!大家呱唧呱唧!
“来,一口都吃了,再多一口也没啥。”石远恩哄他:“再吃一口,我给你放糖。”
这一勺还没喂到,余熙给他打电话过来了。石远恩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跟手机:“熙熙,你吃饭没有?我啊?我还在疗养院伺候祖宗呢。”
桑原轻笑两声:“准假,准假。陪你女朋友去吧。”
石远恩摇摇头,又哄了余熙两句。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露出为难的神情,看看桑原,最后叹气:“行,你等着,我很快过去。”
放下碗勺,石远恩还颇有些歉疚:“不好意思啊小舅,余熙说是不舒服,低血糖又犯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我得帮她买药。”
桑原说:“还愣着干嘛呢你,赶紧去啊。还跟我不好意思起来了,简直可乐。”
等石远恩走了,他一个人卷着被子翻来翻去,又觉得无聊,只能睡觉。
睡到半下午,被姐姐的电话吵醒。桑原迷迷糊糊地凑过去接通:“姐,干嘛啊?”
桑珠儿听他声音不对劲,急得都快哭了:“你病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爸妈忙,至少我能回去照顾你呀。还要石叔来打小报告!桑原,你真越长越回去了。”
桑原嘿嘿笑了两声:“我呀,很快就能恢复了。你弟弟这身钢筋铁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姐,你好好度蜜月,不用担心我,到时候多拍点照片回来,让我参考参考毕业旅行去哪玩。”
桑珠儿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才高二呢,就想毕业了。我跟你姐夫昨天刚到慕尼黑,他过几年估计要在这边工作,先来玩玩,熟悉一下环境。你想来,把病先养好。暑假我给你订机票。”
“是吗?他要去干嘛,开啤酒厂?”桑原爬起来喝了点水,又倒下去,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酸溜溜的。
之前的两口白粥根本没喝饱,桑原扭头看看床头柜上的果篮,想吃又懒得动,最后还是把头再偏回去,免得看着眼馋。
使尽三寸不烂之舌,最后,他总算成功掐灭了桑珠儿要回国的想法。挂断电话,桑原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真是立下大功一件,过年姐夫不给个大红包都对不起他。
他软绵绵地翻个身,眼角余光瞥到床头柜上多了个保鲜盒,里面装着一瓣瓣削好皮的苹果,抬手就能够到。
这要是再懒得动,那他真可以不用做人了。桑原脑子发糊,也没仔细寻思为何会多出这么一盒苹果,努力爬起来靠着枕头,把盒子抱在怀里,又看到苹果上已经c-h-a好了牙签。
真是太贴心了。桑原感动得涕泗横流,拿纸巾匆匆擤干净,便开始专心吃苹果。
事实上他嗓子疼得厉害,根本吃不了多少,只能一点点地吞咽。
吃了一小瓣,门边出现个人影。桑原抬眼看去,傅知淮拿着他的杯子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近了才说:“水凉了,我重新倒了杯。”
桑原艰难地说了个谢谢,低头再看怀里的苹果,味道再好,他也吃不下去了。
傅知淮放下水,随意地坐在床边,桑原立刻朝旁边退了退。他自己一身汗味儿也就算了,要是沾到傅知淮身上,那可真是太糟糕。
“难受得厉害?”见他发愣,傅知淮主动开口问道。
桑原摇摇头,把盒子放到床头柜上,揪着被子,找不到话说。
傅知淮来这儿干嘛,不陪女朋友的?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跟他作对似的,张薇从病房门口探出头:“嗯……桑原?”
傅知淮站起来朝她看去,语气不太对:“你怎么来了。”
“我,我就……跟着你来的。”张薇扬扬手里的一网兜荔枝:“桑原不是病了?来看看他嘛。”
傅知淮拧着眉头,挡住桑原的视线,却还是听他说:“来了进来坐嘛,站着不累啊两位?”
张薇有点尴尬地笑笑,小步走近,先看傅知淮再看桑原,然后小心地把荔枝放在保鲜盒旁边:“桑原,祝你早日康复啊。”
桑原耷拉着眼皮很累的样子,嗯了一声。
靠,谈恋爱都能谈到他病房里,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薇又看看傅知淮,慢慢朝他身边挪。这段时间,傅知淮一直跟她同路回家,这让她原本灰暗下去的小心思又有些复燃。在班里偶尔被周韵娇排挤时,张薇也有了不在意的底气。
只是傅知淮虽主动跟她同路,态度却跟以前没多少变化。张薇心里不怎么安稳,今天看傅知淮出了小区没走以前去图书馆的路线,好奇之下,就偷偷跟了过来。
没想到,只是来看桑原的啊。
张薇松了口气,又开始担心傅知淮会因此生气。三人诡异地沉默很久,傅知淮转头看看她,低声说:“张薇,跟我出来。”
第8章 0.8
不知道傅知淮跟张薇说了什么,两人动静并不大,之后张薇就走了。
桑原睁眼觊觎床头柜上的荔枝,手刚伸出去,就被快步走来的傅知淮拍开:“嗓子不痛?还想吃这种东西。”
他的语气跟之前相比好像不太一样,到底哪不一样,桑原暂时没感觉出来。他悻悻缩回手,闷声问:“张薇走了,你还留着干嘛?”
“奇怪。”傅知淮坐在床边,垂眼俯视他:“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走?”
“问我?我怎么知道。”桑原说:“反正,让人姑娘一个人走,挺不好的。”
傅知淮哼笑一声:“想得挺多。你喜欢她?”
“不喜欢。”桑原立刻语气坚决地反驳:“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还好意思吃她买的荔枝。”傅知淮毫不留情地笑话他:“石远恩说的没错,你就是嘴欠,否则也不至于病成现在这样。还月考及格想要奖励,你干脆直接把期中考也错过算了。”
“不是,你,你怎么回事……”桑原诧异地瞪着他:“抽风了?这么多话。老傅,我发现你还是话少的时候比较有吸引力。闭嘴吧,闭嘴。”
“吸引谁。”傅知淮用指尖轻轻敲打着金属床沿,俯身望着桑原,眼里藏着一点紧张。
安静几秒,他薄唇微张,嗓音低哑:“吸引你啊?”
桑原被这一下炸得头晕眼花,抓着被子呆愣半天,才不敢相信地反应过来,哼哼唧唧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傅知淮坐直了,背对着他,沉思一会儿才轻声说:“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桑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但想到自己还要依靠这孱弱形象卖卖可怜,便只是矜持地歪在床头,假模假样地说:“到底哪个意思啊?我不太懂。”
傅知淮说:“桑原,其实我还不太确定……”
桑原立刻扑上去八爪鱼似的缠住他:“可以确定了!你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我!!!”
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恐怕要传遍整个楼层,傅知淮微微转头,对上桑原溢满泪水的圆眼睛。那两颗黯淡太久的黑眼珠,终于在此刻又有了光彩,亮亮地盯着他看。
傅知淮的心快被这种惶惑又惊喜的目光盯化了,他抿抿嘴角,点了下头:“是的,我喜欢你。”
桑原眨着眼睛凑近,像是要跟他讨个亲吻。可傅知淮刚揽住他的脊背,这祖宗却又跳下床冲进了洗手间:“等等等等——我得先刷个牙!”
就在桑原拾掇自己的间隙,有护士进来收拾床铺,换好干净的床单被罩,还跟傅知淮笑了笑。
护士刚转身还没出门的时候,桑原跳出来窜到傅知淮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就一口亲上来。
s-hi漉漉的、带着薄荷味的吻印在傅知淮唇角,他拍拍桑原的屁股,轻声笑着哄道:“好了,好了。”
桑原紧紧搂住他,甜滋滋的喜欢简直要从心里满溢出来,嘴里却只会反反复复地念叨一句话:“老傅老傅老傅……你这个大祸害……我可喜欢死你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俗语在发烧的桑原身上不仅没有得到应验,反而完全颠倒了过来。
跟傅知淮互通心意的第二天,他的烧就全退了,并在当天下午立刻回校上课,充分地向一众医生护士展现了自己勤奋好学的形象。
石远恩和老爸受累把桑原接出院,路上还想不明白地说:“您这钢筋铁骨可真神奇,说病就病,说好就能好。我服。”
桑原咔嚓咔嚓啃薯片,得意到眼底都带着笑:“那是。我谁啊我?金刚狼2.0,说出来吓死你!”
“呦呵,倒是把你那爪爪亮出来给我瞅眼?”
桑原是真心情好,没回嘴,反而一本正经地挨个把薯片夹进指缝,冲石远恩呲牙咧嘴地做出金刚狼招牌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