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仅在一瞬间发生。
少年不甘的低咒:“混……蛋……唔咳……”
咒师却不如少年那般担心燃的安危,只紧紧把人护在怀中,低低沉呤:“乖,别动。”
心知师父担心的少年虽有不甘,却也渐渐平静,轻拍着咒师的手背,浅浅安抚。
而这方与纳瑟对立而视的大祭师面对随时可能让自己脑袋搬家的冰冷武器却毫无畏惧,依然轻笑着,打量纳瑟渐渐动摇的眼睛。
“怎么?要不要赌赌看是我拔刀的速度快还是你挥刀的速度快?哈哈……”
确实如他所料,纳瑟正在害怕,从他击飞那扇门看见浑身是血的燃那瞬间便开始害怕了,他恨不得马上把人夺回自己的怀抱,那刀口间滴落的血几乎令他绝望,若非刚才咒师确定他的燃还有心跳,此时的他大概早已崩溃。
被大祭师强迫地靠站在着的燃也并不好受,对于他来说此时此刻若是能失去意识才是最好的待遇,然而那只横在胸腹处紧紧压着腹部的手却让他无法如愿,疼痛一波波侵袭脑袋,身体的感觉随着意识的恢复而复苏,寒风刺入骨头,令这个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半睁的眸子在看到纳瑟的那一刻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燃……”
纳瑟的心仿佛被人捏在了手里,他轻轻地呼唤,换来那人气若流丝的无声回应,顿时重新握紧长刀。
大祭师脸色一沉,目中笑意退去,冷声道:“什么意思?”手威胁般的握住没入燃腹中匕首的刀柄。
纳瑟皱起眉,视线扫过那只在燃腹间施虐的手,楚满的话音犹在耳,绝不能让敌人看出燃就是弱点,他怎么会不明白?可要他如何做到冷静地拿燃的生命下赌注?
他的燃,早已破碎不堪,他的身心早已被自己和他的父亲撕成碎片,若此刻再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冷漠的语言,就算都是谎言也足够在他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伤害,如何忍心?
重重的叹了口气,冰冷的刀锋还是离开了大祭师的脖子,冷冽的目光直直地瞪视着眼前的人。
“退后!放下武器。”
纳瑟毫不犹豫的向后退了几步,长刀哐啷的一声落下,紧接而来的是一阵电闪雷鸣,仅仅是一瞬间,燃惨白及浑身是血的模样便如刀刻般印在纳瑟的心口,心脏猛然一缩,激烈的剧痛令他几乎窒息,脸上有什么滑落,似雨水又似泪水。
大祭师也在那瞬间捕捉到了纳瑟脸上的悲痛与眼里的焦急,顿时放弃了马上带着燃离开的念头,冷笑起来。
“啧,连站都站不住,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嗯……”柔软的腰被大力掐捏,全身的剧痛紧跟着施虐起来,燃痛苦的闭上眼睛,纤瘦的身子本能的向前倾去,双手无法忍耐的抱着疼痛难忍的腹部,每一次的呼吸都能感觉到脏腑摩擦着冰冷的刀器,耳边传来大祭师y-in冷的声音,微微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扭曲的脸。
纳瑟的目光紧锁着燃,不落下一分都痛苦,咬牙切齿地瞪向大祭师:“你到底想怎么样?”
大祭师仰头大笑,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充盈着恨与怒的眼睛得意的瞪着纳瑟的脸:“啧啧啧,真没想到,堂堂人界之主也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哈哈哈……”
“废话少说。”
“好!爽快,那么就先给我跪下,如何?”
“陛下,不可!”咒师愤然的看着大祭师,“混蛋,你已经输了,竟还敢在这里逞一时之快?”
大祭师冷瞪他一眼:“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胜败便未决定!到底要不要跪?”
纳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满怒意,沉声道:“我跪。”
“别……”
气若流丝声音响起,纳瑟诧异的看向被大祭师禁锢在怀里的人,只见那人半睁着眸子,全身的重量仿佛仅有大祭师的一条手臂支撑,呼吸低微薄缓慢,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溢出,在滴滴的渗入地面。
大祭师猛地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面朝自己,狠狠瞪着他惨白的脸怒道:“居然还有力气说话?”
“呵……呵呵……”
“你笑……”什么两个字还未出口,大祭师怒瞪的瞳孔猛然放大,满脸都是震惊与无法致信。
他当然不知道此刻被自己如同破布般捏在手里的人曾经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除去药物不说,那因长年的战斗与杀戮而残留在骨子里的嗜血本能,是不会改变的。
眼前空洞的眸子漆黑一片,仿佛要将人拖入地狱的深渊,这绝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甚至感觉不到杀意,对于真正的杀人恶鬼来说,杀人不过是一件比吃饭还普通的事。
“你……”
胸口传来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可以感觉到金属的尖端正堪堪抵住心脏,耳边传来燃低沉沙哑的声音:“乌伤之鬼,听过吗?”
“呃咳……你!!”大祭师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绽放着灿烂笑容的脸。
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他如何会不知道?
以幻术取胜的黑神一族最大的克星,那永远记得那个身着漆黑铠甲带着银色鬼面的人是如何单枪匹马的闯入幻术之中,无入无人之境般挥舞着长剑斩杀他黑神将士。
“是你……呕呃……”燃的身子猛然贴近,暗红的血凶猛的漫出唇边,他抬起手不敢相信的接住不断涌出口的血,“真……没想到……哈……”
“燃!”
纳瑟大喊一声,又不敢轻举妄动,刚才燃突然朝他露出微笑后突然转身,接着便见那大祭师嘴角漫血,紧跟着目露血光地瞪着燃,昏暗中根本无法辨别燃此刻是否安全。
而这方的燃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在大祭师抬手试图掐住脖子的刹那毫不犹豫地把匕首再次推进,直刺心脏,大祭师的身子猛然一震向后倒去,在倒地那一刻迅速伸手扯住燃握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掐,只闻喀哒一声,手腕登时脱力。
燃趴在他身上大口急喘,方才如回光返照般累积的力气已然用完,而就在与大祭师双双倒地的瞬间,那人猛一抬头,尖锐的牙齿生生咬破了他颈侧的皮肤和血管,意识瞬间朦胧。
而就在两人倒地的那瞬间察觉情况不对纳瑟立刻捡起地上的长刀上前,然而一切却来的太快,那疯了般的人突然抱着燃从地上弹跳起来,嘴边全是血,面目狰狞可怕,犹如恶鬼,而燃就如同刚被啃噬完毕的猎物般被其掐着脖子拎在手中,绝望向纳瑟袭来。
“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纳瑟登时被定在原地,他无法确定燃的情况,不敢冒险不敢赌。
“砍掉右手,我放了他!”大祭师粗重的喘气,嘴着一波波的血涌出来击向地面。
纳瑟看着他,高举长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右臂砍去,却在刀锋快碰到皮肤的瞬间堪堪停住,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如果是平时的纳瑟绝不会那么容易被制住x_u_e道,只是现在纳瑟早已失去了冷静。
他瞪大眼睛看着另几道黑影咻咻地从四周窜出向大祭师袭去,而意识到危险靠近的大祭师亦不再犹豫,抱着就算死也要有个赔葬的念头凝聚灵力在伸直的手中往燃的腹部刺去……
“咕……”
指尖划开了皮肤,却未能再进一分,一把银制棱镖生生卡在喉咙里,大祭师瞪大双眼捂住致命的伤口,手中的人已被夺去,视线渐渐模糊,他努力地伸出手,大张的嘴里只能发出咕咯顿音,眼里全是不甘。
x_u_e道解开的瞬间,纳瑟立刻抱住失而复得的爱人紧紧拥在怀里,然而无论怎么呼唤,他的燃都不再回应,身体依旧冰冷如冰,血还在流着,却毫无生息,就连心跳都停止了。
“燃……你醒醒,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见,你怎么忍心再次丢下我?啊?”纳瑟紧紧拥着燃,不断地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深吻,可怀里的身子依旧软绵绵的毫无反应,由心脏处输入的内力也如同落入无底深渊激不起半点涟漪。
心脏仿佛被人用刀搅着,好疼好疼……
“对,对了,快去找龙延,快给我把龙延找来!!”纳瑟神经质的瞪着站在身旁的暗卫,视线落在咒师身上时立刻溢出希望,“你,快过来,把他的伤全部转移到我身上,快点!”
咒师悲痛的看着他:“陛下,已经被施术过的两个人是无法再相联的。”
“那……用他……”他看向旁边的暗卫,却立刻震惊的瞪大眼睛,“不……燃会生气……”
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他却无知无觉,只是紧紧抱着怀里渐渐失去生命力的人,贴在他胸口的手不断输入内力,哪怕一秒也好,都希望他活着。
十年的期待,十年的思念,好不容易相遇却无法相认,好不容易爱上却要再次不声不响的离开吗?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连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说?
而自己为什么总是看不见他的痛苦与寂寞?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仍然如此,深深的重重伤害他,如今连弥补的机会也将失去……
好残忍,真的好残忍!
26
不论是此刻抱着燃渐渐失去生命力的身体,亦或是失而复得以后的喜悦,对纳瑟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再轻易放开他。
至少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纳瑟都无法忍摆脱这可怕的恶梦,只有在紧紧抱住燃消瘦的身体听到平稳的心跳时才能恢复理智。
当然,在这之前,他也是恨过上天的,甚至质疑那些俯望着人类的神灵是否真的存在。
“还我!把他还给我!!混蛋!!你听到没有?!我不稀罕什么人类之主,谁爱做谁做去!”
轰隆——
惊雷随着闪电落下,仿佛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了纳瑟的悲痛与怒意,呼啸的狂风赫然停止,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宁静,只剩纳瑟疯狂的怒吼与低泣,谁也不敢上前,更无法相信这位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英雄王此时正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