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桥平镇时，看着一团死气笼罩其上的桥平镇……
荀三恨透了自己。
若不是他，书生又何苦落到如此境地？
想到书生的模样，荀三心脏就微微发疼。
烛九y-in见他出神，摸了摸他脑袋，“兔子？”
荀三抬眼看向他，一双兔儿眼满是迷茫，他喃喃问道：“是我害苦了书生？是我……”
烛九y-in一字一句道：“柳彦怀本就为半魔，道心不稳，此番行事，是他本心所为，怨不得你。即便没有你，柳彦怀在某一天也会入魔的。”
堕魔不过转念之间，而立地成佛，却在转念之后，有着更多更漫长的苦道修行。
荀三闭了闭眼，“他还是我的书生吗？”
烛九y-in将他拥入怀中，“时移势转，一切都会变。”
荀三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大家都在变，我也在变。”
烛九y-in笑笑，抬手捧住荀三的脸，“是，我的小兔子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坚定了！”
荀三蓦地落下泪来。
……
入夜，天色渐暗，桥平镇的灯火逐渐熄灭，陷入一片死寂。
两人站在破庙门口，观察着镇子里的情况。
烛九y-in说道：“这和米林城情况不太一样，魔气太重。”
荀三应道：“是啊，米林城当时到了晚上，也和平常样子差不多，怎么会这么黑，一盏灯都不点呢！”
话音刚落，镇子里突然亮起一豆烛火，紧接着，整个镇子挨家挨户都亮起了灯，像是出演了一场无声的戏剧。
随即，镇子里人影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远远看去，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这里有灯会。
烛九y-in看了荀三一眼，“准备好了吗？”
荀三点点头，“我们进去罢！”
镇口有一道辟邪黄符，大抵是以前镇上百姓挂上的，此刻落在y-in森的镇口，符上破了一个大洞。
他们踏入桥平镇时，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脸的面无表情，没有脸的脚不沾地，时而还有一团黑气飘过……
街道两边各种小摊小贩无声吆喝，还有黑影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堆骨头去买东西，荀三见到简直头皮发麻。写着“面馆”二字的小店里，端上来的是一条条的人筋人皮；串着烤串的小摊上，木签上穿着的是眼珠、耳朵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在散着浓重腥气的血浆里拌裹一番拿出来……
“这些都是极其低等的魔族，”烛九y-in说道，“但是他们都在成长。”
有些已经进化出脸，有些却还只是一团黑气，荀三望了望，“桥平镇莫不是成了育养他们的祭品？”
“只怕那屠夫刺老伯一下，是为了警告他逃走，只是这些物件上都沾染了魔气……”
荀三声音微微发颤，“这都是柳彦怀做的？”
烛九y-in揽过他的肩，“不一定，这里和米林城不一样。”
荀三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却被空气里浓重的腥臭呛到，“咳咳，咳但愿吧！”
烛九y-in沉默，魔族与人界的关口自从上古时代就被四大上神合力封印，以免魔族再次入侵，造成下界生灵涂炭的惨状。
四神之力，非外界而不能开，而现如今，流落在人界的魔族只有那么一个，就是柳彦怀。
烛九y-in愣了一下，突然安慰道：“柳彦怀乃半人半魔之身，当初必定也是有魔族不知从何处流入人界，这才有了柳彦怀。”
他亲了亲荀三的额头，“你莫要想太多，这或许不是柳彦怀所为。”
毕竟这数十万年过去，谁也不能保证关口封印是否尚且有效，正如谁也无法解释柳彦怀的半人半魔之身。
可这些并不能宽慰荀三沉沉落下去的心。
他们像是两只蚂蚁闯入了桥平镇这个巨大的魔族养育场，并未惊起任何s_ao动，准确地说，或许是时日不长，培养出的魔族虽有自主意识，模仿人类活动，但感官迟钝，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出非族人。
即便如此，烛九y-in和荀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摧毁这个养育场，如果一时不慎，将魔气放出，遭殃的将是桥平镇以外更多的无辜百姓。
荀三和烛九y-in在桥平镇里晃荡了一圈，并未引起任何s_ao动。烛九y-in掐指算桥平镇，只能算到“大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他们退回到镇外破庙里商量对策，讨论到j-i鸣之时，都没商量出来。其实都不能称作讨论商量，荀三是小妖怪，对这些一无所知，所以一晚上基本就是：荀三满怀憧憬地看着烛九y-in，烛九y-in坐下来静静地想。
难得的透出一丝崇拜的目光让烛九y-in压力巨大，却对那双兔儿眼拒绝不起来，只能一晚上坐在那儿故作深沉地思考。
到了天亮，荀三道破了真相，站起来说道：“你想不出来就算了，我们还可以问问其他人嘛！”
烛九y-in看向他，“问谁？”
“大王……”荀三脱口而出，在他有限的经历中，凤兮占据了重要角色，但此刻说出来，才想起凤兮已经不在了，即便玉九渊还费尽心血采来三生，也没有什么作用。
烛九y-in不让他用三生，徒徒招惹凤凰一族，他感觉不到任何一点凤兮的气息，“师父不在了，只是玉九渊不愿看清罢了。”
荀三一愣，喃喃道：“大王不在了，”他看向烛九y-in，扯了扯嘴角，“你师父不在了。”
烛九y-in摸摸他的头，“我们回钟山看看罢，到了神界，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这一算盘，他们终究是打错了。
两人一夜没睡，荀三有些精神不济，烛九y-in看起来却还好。
“我背你走一会儿，你睡一下？”烛九y-in提议道。
荀三摇摇头，“不一会儿就到了，还怕我睡着么？”
说是不一会儿，两人也没驭火飞行，还是走了大半天，越走荀三心下越沉。
“这里，这里是钟山吗？”荀三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心惊不已。
烛九y-in面上神色不明，“……是。”
“我走的时候，它都还，好好的……”
荀三望着眼前陌生的钟山看了许久，蓦地闭眼，声音颤抖“钟山，也要完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丁酉年五月廿一 晴
我从镜中再次看到钟山情形，仍觉心惊。
天帝却只关心他能否得到续命的火精。
神界的上神们只关心自己的修炼，动不动就闭关百千年，自认道心如水。
却依然瞧不起我是只灰麻麻的野兔。
——巡山日志
长门一开，荀三便迎上去，“怎么样？”
烛九y-in摸摸兔子白嫩的脸，说道：“可能只有你我二人了。”
荀三有些失落，但很快说道：“只有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不稀得求他们！”
烛九□□：“只怕天帝不放人。”
荀三眼神黯下去，“当初就不应该寄希望于神界，早知道这些神仙都这么薄情寡义，就不到神界来了！”
他闷闷走进屋里，案上还摊着一堆竹简，上面都有淡淡的仙气萦绕，荀三走过去，将竹简翻来翻去，“我根本不认识这些字儿！”
烛九y-in拍拍他，“这些都是上古文字，你不认识也没什么。”
荀三郁闷极了，“我今天什么也没干，根本找不到救钟山的办法！”
窗外丝竹声声，神乐再次萦绕作响，好似一根根丝线从门缝里钻进来，慢慢缠绕在了荀三颈上，再慢慢收紧……
“我受够了！”荀三来回踱步，“这神仙们都什么毛病，时时刻刻都要听着小曲儿！自己听也就罢了，整个神界都能听见！他们就没考虑过他喜欢听这类型的小曲儿，别人不爱听吗？！吵死了！”
“这些字我也不认识！”荀三将竹简一股脑儿推到地上去，“怪不得我去取书的时候，那些仙童那样看我！看了这么久了，我一个办法都没找到！”
“我要怎么去救钟山？！我们上神界的时候，钟山就已经成那样了，现在只怕更糟，”荀三烦躁道，“我却坐在这里什么也做不到！”
他们当时还未走进钟山一探究竟，神界就有人下来，请他们前往神界了。
荀三不愿这时候去神界，烛九y-in却劝道：“神界古籍甚多，或许有帮忙之处。”
来到此之后，才知神界冷漠至极，六界皆不可比。
荀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面通红，被气到大口呼吸也有些喘不过来，连兔耳朵也突然一下蹦了出来，烛九y-in还没见过如此生气的荀三，也没有见过这么垂头丧气的兔子，两只耳朵都好似没有力气支撑，垂了下来，整个兔都显得很丧。
烛九y-in心里惊讶于神界的冷漠，但又觉实在正常，只期能够在神界古籍里找到办法，但如今看来也不太可行。他们能借来的都不过是些浅薄之语。
烛九y-in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今日碰到了玉九渊。”
荀三耳朵动了动，示意自己在听。
烛九y-in心头一颤，走上前，摸着荀三的兔耳朵，缓缓道：“天帝不放人，我们便换一个天帝。”
荀三抬起头，“你是说……”
烛九y-in亲了亲荀三的耳朵。
“别亲我耳朵！”荀三制止他，兔耳朵太敏感了，摸摸也就罢了，亲亲就不好了。
见荀三的兔耳朵一下就立了起来，烛九y-in失笑，咳了两下，正色道：“玉九渊找到师父了，在天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