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作者:天际驱驰(二)【完结】(37)
庄总管顾不得风染的禁忌,硬把风染从木架上拉了下来,再拉远一些,方低声劝道:公子,见好就收,放了他们,莫要惹恼了毛恩将军!
风染右臂还使不得力,只用左手狠狠摔开庄总管的手,冷冷问:我何时惹过毛恩将军了?我没惹他,他都要派来人清君侧,如今,我便惹恼了他,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把威远军开到风园来灭了我?那些威远军,是来杀我的,我什么不能杀他们?
公子猜得不错,毛恩将军若是把威远军开来攻打我们,我等岂有活路?
风染哈哈一声嘲笑:调动军队,那得有皇帝谕旨。军队擅离自己的驻地防地,就是叛乱!毛恩将军敢私调威远军来京城,是嫌他孙女的皇后之位坐的时间太长了?再说,毛恩回京,就只带了一千亲兵,现在这一千亲兵都在我园子里,他除了自己来,还能调谁来增援?
公子要想见他?
不想。
那公子刚还说,等毛将军来了就饶过他们?
风染道:我是不想见他,不过他必须来见我。他已无兵可调,想救他的兵,就只能自己来见我。
庄总管问:公子是想劝他放弃清君侧么?
哈。风染又是一声讥笑:先生觉得照现在这个局面,毛将军的清君侧,还清得下去么?我何须劝他?他长驻北方南枣郡,难得回京一次。皇上已经完婚数日,想必不久就会下旨,令他克日启程,赶回北方主持坐镇大局。毛将军能发动的清君侧,就这一次,败了,就再不会有第二次。至少毛将军是没机会再来第二次了。看着庄总管,y-in笑道:倒是先生,天天在我身边,随时可以再来一次清君侧。
自打知道庄总管参予了清君侧行动,风染多次挤兑庄总管,语气和言辞都极不客气。
庄总管也不是认不清形势,只是想借着说话,吸引风染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别让风染在一怒之下,真把那七八百威远军杀光了。若真杀了,那绝对是震惊成化城的惨案,风染绝对会激起众怒,只怕连贺月都难以保得下风染!
庄总管尚未答话,便有护院来报,说是本来在外面围着风园的威远军,已经发现里面出事了,纠集在一起,正在冲击攻打后门。
风染听了,只是淡淡地一声轻笑,吩咐白三平,带了约五十人增援后门,守紧后门即可,任是对方叫骂,也不可开门应战。又叫三个护院统领分为三队,每队三十余人,一队专巡围墙,另一个专巡各处房屋,一队总巡,若是发出外人潜入,能擒下的擒下,不能擒下的一概击杀。剩下的一百余护院便看守住被困在夹墙通道里的威远军步兵。本来用一百余人去看守七百余人,实在冒险,不过风园现在占据着地势之利,只要小心看守,防患于未然,却也勉强能够承担。
风园是太子府更名而来,太子府是完全按照皇宫规格修建的,其围墙的坚固程度,凭那二三百个只拿着刀剑的威远军步兵,怎么冲击破门?风染其实并不太担心,所谓清君侧,实际已经失败,如今局面,控制在风染手中。
风染想,幸亏他是住在风园,住在按照皇宫规格修建的太子府邸里,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的府宅,他都很难有机会反败为胜!唯有血溅五步,死不受辱。只有皇宫围墙才是墙高三丈,墙围三重!而且是糯米熬汁浇铸!
风染那样指挥若定,井井有条,又镇静从容,直有大将之风,看得庄总管不住地暗暗叹息:这样一个将才,本该是在前堂主事,独当一面的人,却被贺月关在后宅里,真真是可惜了!
到午时了?风染看着天光,淡淡地问。然后便吩咐膳房准备食物,让大家轮流进食,再是非常时刻,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
往日里,这辰光,贺月应该已经散朝了吧?贺月应该快回风园了吧?
吩咐完了,风染招手,叫来小远,半靠在他身上:扶我回去歇歇。向庄总管道:这里,便交给先生了。先生若想放了他们,尽管放便是。
庄总管有些疑惑:公子?刚才还想杀尽威远军呢,怎么转过眼不但不杀,还允许自己放他们逃走?
风染淡淡地一笑,先前那些闪烁着凛然战意的容光已然散去,只剩下一脸死寂:照我的意思,是要杀了他们。他绝不能容忍屑小之辈在他跟前放肆。一般护院,能用到弓箭的时候不多,因此风园的弓箭存量不够,风染才要拆假山山石,煮开滚油备用,他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想杀人!风染顿了顿又道:我若杀了他们,只怕先生不好跟毛将军交待。我有求于先生,自当送先生一个人情,只望先生不要忘了曾答应过我的事。扶着小远离去,这番诱敌奔跑,再加督战,身体实在损耗太多,都快站不住了。
留下的烂摊子,就让贺月去头痛吧。
第145章 就死
真是玲珑剔透的心肝,把什么都看得清楚雪亮。庄总管看着小远扶着风染,渐渐离开的背影,冷清伶仃,却又挺得那般笔直,傲骨粼峋。庄总管并没有立即释放被困的威远军,只是喊了话,叫大家安心呆在夹墙通道里,等毛将军来救他们,只要不轻举妄动,风园就不伤人。
回到寝宫,被暖气一薰,只薰得风染一阵猛咳,小远服侍人倒是把好手,一边给风染抹胸捶背,助风染顺气,一边快手快脚给宽了外裳,把风染扶上床躺下,又拿来痰盂,给风染接了痰,道:你早上都没吃东西,我叫齐姑姑给你做点清淡的少少爷!你吐血了!我去叫太医!风染病重那夜,太医被召进园来,便一直住在园中,贺月生怕风染病势有变,一直不肯放太医回家。
吐没吐血,风染自己心头清楚,喘道:小远,哪都别去,好生守着我。他太虚弱了,想有个人守在自己身边。
小远哭了起来,拉着风染的手,道:少爷少爷你要好起来!你要好起来!
风染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灰暗,不住地问:什么时辰了?
小远看着沙漏回道:少爷,午时一刻了。少爷,午时二刻了。午时三刻了。
从朝堂到风园,再是闲庭信步,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午时散朝,足足过了三刻时间,贺月仍是不见踪影。风染渐渐平静了下来,想:贺月迟迟不来,是因为他还没有死吧?就算是毛恩发动的清君侧,时至午时三刻,清君侧的行动想必已经得到了贺月的默许了吧?在君臣对峙和护着自己的矛盾中,贺月终究选择了让臣下除掉自己以缓和君臣关系吧?
赢得清君侧的胜利又如何?现在要他死的人是贺月。贺月再怎么在惜他,又哪里比不过他的朝堂?比不过他的江山?他不过是贺月身边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玩艺儿。风染并不觉得伤心,只是觉得终于要解脱了。
别哭了,去打点水来,给我把身子擦干净。
风染太过虚弱了,小远劝道:少爷,先歇着,等你好些了再擦。
快去!风染微弱地叱道:别让我脏着身子出去。知道风染的洁癖x_ing子,小远只得去打了水,轻柔而仔细地替风染擦拭身体:少爷,你肩头伤口流了好多血!
护院们把风染从那小门洞里拼命拉出来时,混乱中拉到他右手了,当时就拉裂了伤口,风染一直忍着没吱声,淡淡道:没事的,你撕块布,给我扎上。
叫太医可是,小远知道风染是不肯让太医换伤药的,改口道:回头,叫陛下替少爷换伤药。
好。风染淡淡地应着,贺月此时,应该回皇宫了吧?应该在等着自己的死讯吧?不想说穿了,让小远跟着难受。
午时四刻过后,仆役在寝宫外禀报,说毛恩将军已到前堂了,风染奇道:毛将军没带人来?
带了几个家丁。
七八百亲兵都陷在风园里了,毛恩只带几个家丁来?凭什么来杀自己?还是带着贺月的旨意?风染慢慢起来穿上干净的衣服,道:小远,我自己出去就是,你留在寝宫里。风染怎么吩咐,小远就照着做,从不多想。
照说,毛恩应该来得很快才是,然而,事实却相反,直到午时三刻都过了,毛恩才姗姗来迟,一进前堂大厅就暴跳如雷:你们都是吃屎的?一千人还拿不下个男宠?倒叫人家把你们困住了?赶紧拿刀自己抹脖子,死了干净,还有脸叫本将军来救你们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其实,完全不能怪毛恩来得晚,实在是威远军众兵没脸去向毛恩求救交差。正如毛恩骂他们的,他们都是威远军中万中挑一的精兵,一千精兵,还杀不了个男宠,而且还被人家反困住,不但自己丢脸,还把毛恩的脸都丢光了,进一步,连威远军的脸也丢了,再严重一点,可以说,把皇后的脸都丢了!这个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因此,威远军众兵卒无论如何,不敢回报毛恩。被困的满心焦急,在园外的残部,纠集人手,向风园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想攻入后宅,杀了风染,就能把已经丢了的脸,一举扳回。只可惜,太子府的皇宫围墙实在是太坚固了,又缺乏攻城辎重相助,再加又只得二三百人,根本破不了太子府的后门。倒惹得风园的护院们在门后阵阵嘲笑。
残部们不甘心,就想偷偷翻墙爬进风园去,偷偷杀掉风染。哪想到,一个个翻爬进去,全都没了声息,反倒剩下的人手越来越少。直到一个小队长刚翻进墙内,叫了一声哎呀!就没了声息,外面的听见了,知道风园内必是戒备森严,预做防范,并没有留下漏洞让自己钻。这样一来,终于死了心,折腾到午时都快过了,才战战兢兢地跟着找来的将军府家丁回去见毛恩。
一大清早就派出亲兵去清君侧,杀男宠,这都杀了一上午,自己的亲兵一点消息也没有,毛恩早就等着坐立不安了。这么简单的,甚至可以算是十拿十稳的事,会出什么意外吗?毛恩实在忍不住了,派了几个将军府的家丁去打探消息,才知道清君侧竟然失手了!当毛恩接到几个逃回来的残兵的禀报时,暴跳如雷,一个耳光,扇得亲兵们东倒西歪。气归气,他却不得不去救他的兵,那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在战场上用自己的生命悍卫着他的生命的袍泽兄弟!
毛恩并没有在前堂前厅里等多久,便听见后宅里传令,开启中门。先是自己的被困在夹墙中的威远军兵卒骂骂咧咧地一窝蜂冲了出来,还抬着几具尸体。继而,后宅里,又冲出百余个失陷的威远军兵卒,也抬着几具尸体。
毛恩铁青着脸。不等自己开口,对方就悉数释放了自己的兵卒,可算极给自己面子,但是这是自己要杀的人给的面子,这就不是给面子了,而是直接把面子恶狠狠地掴到他脸上,掴得他无地自容!而他,还必须要收下这面子!
男宠是在向他示恩,可是他不能不接受。
中门大开之后,众兵卒看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衫,身形有些单薄矮瘦的年轻男子,只带了一个小厮,从后宅里走了出来。众兵直瞪着风染,他们奉命要杀的,便是这个人么?这人竟然只带一个小厮就出来了,真是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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