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的叹道:“看明少爷这模样,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也是,咱的礼太沉,折腾到现在还没有抬过来,拿什么去截住人家?”
他越劝慰,高的反倒越郁闷:“截他做个屁,咱又不是冲着他来的!”他想想,却又有点不甘心:“我说易镡啊,要不你想法子混进去看看?”
第十三章
易镡叹道:“老大,咱这一身叫花子的打扮,你觉得人家能让我进吗?”
岐山瓦舍里忽然传出一阵锣鼓响声,接着丝竹之声加入,悠扬而飘渺,易镡侧耳听了一会儿,道:“老大,这还挺好听的。”
他的老大虞劲烽起身,走近几步,恰有人跟着咿咿呀呀唱了起来,隐隐约约听得几句:“杨家美女如珠玉,脸似芙蓉态婀娜,鬓发压翠钿,纤手拂云罗……”
易镡道:“哦,原来是个唱曲儿的地方。”
虞劲烽道:“唱曲儿?唱着唱着,不定就做起别个来了,乌烟瘴气的能有什么好。”
易镡竖起大拇指:“老大真知灼见,小的佩服!”
两人凑得越来越近,干脆蹲到岐山瓦舍外的芭蕉树下,不知不觉听了一两个时辰,正入神之时,忽然顶头里一声暴喝:“你两个在这儿做什么?”
虞劲烽猛抬头,却是岐山瓦舍出来几个护院打扮的人物,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身后跟着明染和一群小厮侍卫,其中两个扛着一架巨大的箜篌。
他忙带着易镡退到墙根儿,畏畏缩缩地道:“不做什么,路过,随便听听而已。”
那领头的护院看一看两人的鹑衣百结首如飞蓬面目模糊,这些人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老传统,向来是一颗体面心两只富贵眼,嫌贫爱富得理直气壮,忍不住暴躁道:“还随便听听,你们听得懂吗?快些滚去接着讨饭吧,跑快些说不定能赶上栖霞寺清早舍下的第一锅粥,少杵在这里碍眼!啊呸,真他娘的晦气!”
虞劲烽正待发怒,又觉得时机不对,于是不跟这小人一般见识,拉了易镡就走,却听明染道:“慢着。”缓步前行,仔细打量虞劲烽两眼,忽然“呵”一声轻笑:“我看你这一把胡子,倒有几分眼熟。”
虞劲烽干笑道:“你跟我熟,我却跟你不熟,小人这就滚去要饭,不碍大爷们的眼!”拉着易镡转身落荒而逃。
他跑过大街,又跑过小巷,终于快到了栖身的火神庙。易镡被他扯得气喘吁吁的,忍不住道:“老大,老大,你慢些。你说寻明少爷有要事,怎么见了他反倒跑了?”
虞劲烽道:“我跑你跟着跑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易镡被训斥的缩了头,只得不明所以接着跑,却突然间眼前黑影一闪,他收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接着骤然间肩上一紧,一股大力袭来,压得他顿时止步,接着又后心一紧,被虞劲烽揪住回扯。而后听得身边风声激荡,嗤嗤之声连响,原来那两人已经交上了手,却各自出一只手拉着他不放。
易镡只觉得毛发在兵刃扫过的劲风中簌簌掉落,他只想逃出去,免得无辜遭了池鱼之殃,但在两股力道交汇较量之下进退不得,惊叫道:“老大饶命!”
身前的力道忽然松了,易镡一个踉跄回跌,结实撞在虞劲烽身上,听得有人道:“没人打算要你命。”他一抬头,看到溶溶月华之下,明染堵住了去路,绯色锦袍外搭一件黑狐裘,单手把持一张短弓,高而长的身形亮丽峻拔如名剑出鞘,带几分寒气凛凛。
易镡被他上下打量着,那眼神冷冽中混杂一丝饶有兴味,他被看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暗道我们明明已经易容,难道被他看出来了?正想缩到虞劲烽身后去,明染开了口:“你们什么人?为何见我就跑?”
虞劲烽紧握着一把弯弯的短刀,顺手将易镡扒拉到一边,视死如归地和明染对视:“你管我们什么人?这云京又不是你家开的,别人走也走不得了?”
明染道:“虽不是我家开的,却也跟我家有些干系。你们行踪诡异,来历不明,我自然要问清楚。今日不回答我,就休想离开。”他语气一如既往地不缓不急,话却一句是一句笃定无比。
虞劲烽道:“我偏不!”
明染眉头微蹙,眼中杀气骤现:“是吗?”他握紧了短弓,蓄势待发,虞劲烽却已经悄悄和易镡打个手势,易镡会意,虞劲烽用力将他一推,两人同时分别往两个方向跑走。
明染倒是一怔,尔后身形一闪,向着易镡那边追过去。他路又熟,身法又快,不出片刻功夫就追到易镡身后,手中短弓直接指向易镡后心大穴。易镡听得风声,闪身躲开,抡起手中打狗棒,与明染短弓相交,“咯”,棒子断了。他手中寒光一闪,又一把短匕首新鲜出炉,明染短弓直抡过来,弦丝绞住匕首转得两圈,接着随手一抖,易镡匕首脱手而出,飞了巷子旁边房顶上去。他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只感到肩头一沉,随即半身酸麻动弹不得。
易镡觉得不公平,叫道:“我们两个人一起跑,这位大爷你做什么只盯着我?!”明染顺手将短弓套了他脖子上去:“因为你比他好抓。老实回答我的话,不然割掉你脑袋。”
易镡翻着白眼梗着脖子哎吆吆地叫:“我,我不怕,我宁死不屈!你休想让我从了你!”
明染一声轻笑:“瞧你说的,似乎我想强暴你一般,我有这么饥不择食?”他顺手拍拍易镡的肩头:“易镡快说,你们来云京做什么?是不是你老大想让我兑现诺言?”
易镡惊道:“你认出来了,你适才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们,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