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劲烽冷声道:“为什么?”
明染道:“不为什么,想跟着我混,就得听我的话。”他转头看看虞劲烽的胡须,问道:“你做什么弄了这般乱蓬蓬胡须,不能换个好看点的?”
虞劲烽道:“做马贼的,总得有个马贼的样子,去了胡须我觉得不安心。不过……你若是强行命令我拿下来,我自然听你的。”
明染笑道:“那你还是戴着吧,云京色狼满大街都是,若是虞侍卫去了胡须姿色撩人,当心人人都想强了你,我也不能保证你始终全须全尾。”
在府邸中吃喝不愁的,也不用出去拦路打劫了,虞劲烽闲来无事,只能时刻窥视着明染动向。这一日闻听明染似乎又要出门,连忙赶了书房来想跟着。明染却是接住了温嘉秀的信,要去江边看船,事关重要决不能让这马贼跟着,于是不客气地道:“不能带你。你就老实守在府中,记得多看我给你的那几部书。”
虞劲烽心中大怒,但作为一名“侍卫”,如何向自己的主子发作,他只能坐在那里赖着不走。明染视若无睹,起身收拾东西,又唤道:“阿宴,让人备马,你带个人跟我出东门。”
门外的阿宴答应一声,一溜烟奔进来手脚并用伺候着,还抽空翻了虞劲烽一个白眼。虞劲烽也不是大方人,睚眦必报的,趁他忙乱伸腿绊他一个踉跄,阿宴怒道:“少爷,你看他!”
明染嗯一声,只管自己出门,阿宴顾不得告状连忙尾随出去,又招呼上一个侍卫跟着明染走了,把虞劲烽无情地丢在书房里。
虞劲烽恨恨地看着三人背影,心道你不带我我就不去了?于是也寻了易镡道:“备马,你跟我出去一趟。”
明染等一行三骑出了云京东城门,不出半个时辰就行到江边。此时二月初天气,沿江杏花微红春风拂柳,夹岸山势迤逦龙盘虎踞。到得江边,温嘉秀带着两个随从早早等候着,一脸兴奋之色,在江水轰鸣中大声和明染打招呼:“明小侯爷,快来快来,今天我与你在这江上好好看看!”
诸人沿江接着东行,绕过两处山坳,是一大片浅滩,江流平稳宽阔许多,被江心岛渚一分为二,环渚停泊着大大小小许多船只,旗桅林立,式样各异,有寥寥人影在船上晃动。
一干人绕道上了一处山坡,登高远望,看得更清楚一些。温嘉秀一一指点给明染看:“你看,这是龙翔水军留在云京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集中在东边入海口。”他指向几只四层高的楼船:“以那几只楼船为首,目前此处有还有特意从海上调拨过来的海鹘船四十艘。小染你大概还没见过这种海鹘船,从前只在海上用的,两侧都有浮板,纵然江上起了大风也无妨。另有各类车船一百艘,水军将士大概还有四千人,可惜都闲置在这里,再过些年,大概只能出去卖船钉了。”
明染看了一会儿,道:“纵然不闲置,现在想拉出去做点什么,恐怕也不能。”
温嘉秀不语,盯着几个躺在楼船甲板上懒洋洋晒暖儿的兵士片刻,尔后道:“的确已经很长时间不曾操练,可是从前确实是很精良的水师。我在老吴国之时,已经听闻龙翔军的大名,后来几番接触,更觉卧虎藏龙不可估量。至于如今底子还是好的,就看日后之势如何。”龙翔军始建于南朝第三代国主,由于当时尚且处在各国争夺地段阶段,水军受限制颇大,因此朱鸾国一直以舟师为下军,只做守御之用。除了温嘉秀这等真爱,便是国主也不太将之放在眼里。
明染沉吟片刻,道:“其实对我朝来说,发展水师是当务之急,已经到了刻不容缓之时。这样吧,你想让他变成什么模样,写一份折子给我,特别是经费这一块儿,一定要说清楚。”
两人下了山坡,沿着江边漫步前行,边走边谈。天却渐渐阴沉起来,江风骤起云垂四野,山色顿时晦暗许多。阿宴从后面追上来询问道:“少爷,怕是要变天,赶回云京恐怕来不及。这儿离表小姐的陪嫁庄子倒是不远,要不要去避一避?”言语间江风扑面而来,风里带着些微的雨腥气,凉沁沁的。
温嘉秀看阿宴肋下夹着一把极大的雨伞,满脸担忧之色,方才想起明染身份不同,比不得自己这般粗生糙长风雨不惧,他微微有些尴尬,忙道:“那么快找地方避一避吧!小兄弟,你说的那个庄子在什么地方,前面带路可好?”
众人上马,随着阿宴没跑出多远,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下,阿宴忙折回来想给明染打伞,一阵大风刮过,伞被吹得翻转上去,几乎要脱手飞出,明染道:“我没那么娇贵,打个伞顶什么用,收了。”
温嘉秀却忽然指着江边一条体量颇大的渔船叫道:“小染,快跟我去那边,哈哈哈,今天运气真好,他竟然在这里!太好了,运气真是太好了!”
明染有些诧异,纵然有了地方避雨,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激动,温嘉秀却接着手舞足蹈:“如今正是鳜鱼下来的时候,他偏偏会炖鱼,里面丢些蒜瓣子什么的,虽带着山野之气,味道却足,你一定得尝尝!”
一干人又在温嘉秀的带领下乌泱乌泱奔向那条渔船,明染不好跑得太快,只跟在温嘉秀身后,结果等跳上船的时候,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粘在身上,狼狈不堪。温嘉秀放开嗓子吼:“闻人钰,闻人钰,你快出来!我们来看你了!”
闻声从船舱中钻出一个人,怔怔地打量这一群落汤鸡,片刻后方道:“是温将军?怎么这时候跑了来,快进来避避雨!”
一群人涌进船舱,舱中倒是极为宽阔整洁。这位闻人钰只管围着温嘉秀团团转,满脸欣喜夹杂着担忧之色:“我这里干衣服不多,你们没什么替换可怎么办?”
温嘉秀道:“换什么衣服,脱了就是。”三下五去二把衣服都脱了,只着一条里裤,光着膀子在椅子中大马金刀地坐下,道:“比穿着衣服舒服多了!”江风挟着雨丝直灌进来,他打个寒颤,又道:“好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