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作者:天际驱驰(三)【完结】(54)
如今,风染是朝堂中的大臣,更是战乱之中,安邦定国的将帅。君臣之道,是人世间第一大人伦:君君,臣臣。君臣之道在于“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贺月要是敢意图非礼大臣,就不只是私德有亏了,就是崩坏了君臣之道,崩坏了这人世间的第一大人伦。(架空历史,没有三纲五常,本文遵从孔夫子对三大人伦的解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君君,臣臣的意思是:君王要有君王的样子,臣子要尽臣子的本份。这是双向约束,后世的三纲片面强调了上下服从关系,歪曲了孔夫子的原意。)
君使臣以礼,这是君臣之道中,对君王的约束。贺月若想对风染如何如何,就失了君臣之道。若是非礼臣下丑行被揭出来,贺月所遭受到的谴责是来自人世间最核心最基础的人伦道义,敢罔顾人伦的君王就不配做个君王,君王失了君王之道,就会导致臣子的僭越,这样就变成了君不君,臣不臣,朝堂上必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扇风点火,趁机作乱,局面将陷于混乱。
不过,皇帝非礼臣子,一般也没有那个大臣想不开,跑去跟皇帝争论君君臣臣,直接就是找死。凤梦大陆曾生过不少皇帝亵猥肖想大臣的事件,最后都不了了之。但是索云国刚刚才八国合一,人心不齐,多股势力虎视眈眈地盯着贺月的位子,贺月若是敢非礼大臣,其他七国一定会把事件往君不君,臣不臣的方向大做文章,逼贺月下台,或是直接逼宫取而代之。
贺月绝对不想因为一时私情而危及一统大业。
郑修年骂得直接:你还有没有点皇帝的样子?骂得贺月事后回想起来汗流夹背。
索云国的局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名义上的国土统一之下,远未达到人心的统一和归顺。如果他因为私情而被七国扳倒,目前朝堂上的几股势力中,谁也不服谁,他一倒下,索云国必定陷于分崩离析,又复四分五裂。索云国一旦分裂,雾黑王朝必定趁虚而入,彻底覆灭凤梦各国,达到完全占领凤梦大陆的目的。
贺月已经二十七岁了,皇后才生出嫡长子,应该是件高兴的事。然而,贺月从一条生命的诞生,总是联想到另一条生命的即将殒落,一股低落的情绪横亘在心头,无比难受。想着还有两年,那人就要开始衰老了,再有七年就会离他而去,贺月心头便一揪一揪的痛,他想:不,风染不会活到三十岁的!以风染的骄傲,岂能容忍自己老去?岂能容忍别人看见自己未老先衰的容颜?战死沙场,是武将的荣耀。去年受伤回来,风染那么漫不经心地跟他说起埋骨沙场,也许就是风染为自己安排的归宿?再或者,就算不战死沙场,风染也会在衰老之前消失在人们眼中,不知所踪。
看着风染南来北往的奔波和作战,渐渐染上风霜之色,没日没夜地处理文案和军务,一脸满是cao劳后的疲惫之色。贺月知道,风染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像烟花那般,恣意飞冲,在那最高处绽放。贺月在朝堂上每次看见风染,就忍不住心疼。可是,他除了端坐在金丝楠木九龙雕椅上,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敢多看风染一眼!风染的站位距离他那么近,却是咫尺天涯。他与他之间,隔着的是第一大人伦:君臣之道。在他们身后,是恨不能把他们吞噬掉,取而代之的各方势力。
太子出生三天,贺月实在挡不住心底的惦念和牵挂,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就往都统帅府走来,他就想来看看风染,见一面,就少一面。幸好小七跟随贺月十多年了,机灵得紧,一看贺月默默地往都统帅方向走,估模到几分,赶紧派人通知了叶方生。叶方生只带了几个御前护卫赶过来护驾。
当初的太子府就在皇宫旁边毗邻而建,改成都统帅府后,府中护卫力量大增,戒备森严。贺月从皇宫到都统帅府这一路,路程既短,又没有什么风险,从皇宫出来,穿过一条长街,就进入都统帅府的侧门了,除了穿过长街有一些风险外,皇宫和都统帅府的护卫力量都极是强大。小七和叶方生都知道贺月去都统帅府怕惊动人,于是只带了七八人就跟着贺月过府来了。
进了都统帅府就无虞了。
那白老者见贺月允可换地一谈,便抱拳一揖,然后侧着身子在前带路,带着贺月一路往前堂而去。昏暗中,弯来拐去,最后把贺月带进了一间颇有些破坏的小屋子里,回过身,看着贺月。
贺月在太子府生活了二十多年,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对太子府的熟悉过皇宫,在心头默默想了会儿,觉得这里应该是前堂下人居住的区域。郑承弼把他引到下人居住的区域来谈话?可这里仍是都统帅府之内,一样避不过风染的耳力。
小屋里一片破败,是很久没有住过人的样子,贺月不好开声询问,只看着白老者,看着看着就觉得头晕了一下,跟着神志就有些迷糊起来。然后听见叶方生低声喝道:“快闭气!有迷香!退出去!护驾!”贺月一听,心头一凛,神志顿时清醒了几分,便看见方叶生向白老者扑了过去,跟白老者打成一团。展眼间,贺月瞥见小七已经软软地倒在门边墙角,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贺月一惊,再看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带来的几个御前护卫无影无踪,贺月更惊,高叫道:“来人,救驾!”
第242章 误朝
“来人,救驾!”这一叫,贺月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就跟呓语一样,只是出了低低的几声呻吟.贺月这一下惊得魂飞天外,不停地摇头,努力维持清醒,一边奋力,拖着宛如灌了铅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本能地想逃出去。
叶方生虽习得一身武艺,但他是贵族世家子弟,一直混迹官场,从来没有行走过江湖,查觉房里薰了迷香,却又是出声示警,又是奋力动武,吸进了更多的迷香,跟白老者没打几下,就被武功比他低微许多的白老者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白老者没有理会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叶方生,而是几个大步,便走到了门口,把门堵得死死的!
贺月摒着气,眼看着要走到门边了,白老者的身形忽然闪了过来,腰身挺得笔直。去路被堵,贺月再不能支持,头一阵阵眩晕,伸手扶着墙,慢慢跪坐在地上,拼命想:这人是风染的外祖父,不会怎样的!不会怎样的!不会怎样的!
似乎白老者猜到了贺月的心思,蛮是慈祥地笑道:“正是小染拜托老夫来好生伺候陛下。”贺月只觉得头脑轰地响了一声,便没了知觉。
都统帅府的险恶,并不在府外,而在府内!
因为次日是风染留在府里处理军政的日子,不需要上朝。前一夜睡得晚,天快亮时,风染便被冷醒了,小远早已起身,赶紧给换了两个温热的暖壶给塞进风染的被窝里:“少爷,再睡会儿吧,今儿不用上朝,天还早呢。”连日cao劳,风染确实有些累了,这会儿觉得身体还有些沉重,便迷迷糊糊地应着,抱着暖壶侧过身又眯了过去。风染才刚眯着,朦朦胧胧间听见郑修年气急败坏地叫道:“少主,快起来,出大事了!”
风染顿时清醒,翻身起来,心下惊诧:“出了何事?”郑修年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能让郑修年气急败坏的事,绝不是小事。
小远服侍着风染穿衣,郑修年也在一边帮手,说道:“那狗贼失踪了!”
风染默默地反应了一下,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觉得完全不可相信:贺月是皇帝啊,多么万众瞻目的一个人,有多少人盯着啊,怎么可能失踪呢?是开玩笑的吧?随后的第二个反应,只觉得心头一痛,一空。然后第三个反应是想:贺月失踪,去哪了?继而第四个反应是: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对这个消息去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陷入混乱?最后才想:贺月失踪,关郑修年什么事?郑修年为什么会这么气急败坏?
见风染呆滞着,郑修年道:“是真的!说昨晚那……陛下驾临了我们都统帅府后就一直没有回宫,到了早朝时间都没见人,宫里急了,叫内侍来问,我们府的护卫说昨晚没见陛下驾临,可是宫里有内侍和御前护卫咬定了,说是来了我们府上。现今铁羽军和御前护卫率军围着府呢,要叫进来搜人。”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正。”平常都是卯正上堂,这都已经辰正了,距离正常上朝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怪不得宫里急了。
风染问:“你放铁羽军进来搜人了?”现今这可不是风园,是都统帅府了,是索云国的最高军事官衙,岂能叫人说搜就搜?那也太不把他这个都统帅放在眼里了!
“没,老爷子亲自在大门口坐阵呢,守着不让人进来。”
风染洗漱了,抹了脸,穿了官服,问:“就陛下一人失踪了?他是一个人来咱们府的?”
郑修年道:“不是。他的贴身内侍小七,和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还有几个昨晚当值的御前护卫都失踪了,一共九人。现在御前护卫带队围府的是副都统领朱耀。还有不少官吏都跟着铁羽军和御前护卫围在府外。”
风染忽然回味过来,问道:“修年哥,你刚说老爷子亲自在大门坐阵,把守着不让人进来?”郑承弼虽然住在都统帅府里,但基本不管都统帅府的事,铁羽军兵围都统帅府,竟惊动了外祖父!
风染赶到正门口时,正门内外挤满了人,府里当值的府吏们挤在前庭往外看,府外众官和护卫挤在门外往里看。凌江和朱耀正跟郑承弼对峙着。郑承弼已经将近六十岁了,长年的征战和军旅生涯,使他头斑驳花白,显得满面风霜,在风霜之下又透出不屈的倔强和坚硬。都统帅府的正门跟以前太子府和风园时期一样,是从来不关闭的。郑承弼就拦在大门口,吵嚷着不让凌江和朱耀进来,说是要进都统帅府,须得解下兵刃。
这是都统帅府,又不是朝堂,哪来这条规矩?凌江和朱耀知道风染是前y-in国二皇子,曾经杀进江湖前十高手榜,他们极有可能跟风染动手,哪肯解下兵刃?他们带来的兵卒和御前护卫是来搜府救皇帝的,要是跟都统帅府生争执,兵卒们赤手空拳怎么打?
风染寒着脸一路走过去,虽是一言不,那些府吏也觉得暗暗心惊,风染淡淡道:“该干嘛干嘛去,不想干的可以走人,吵个架而已,有什么稀奇可看。”只是不带火气的一句话,府吏听了一哄而散,赶紧办自己的差去了。
风染走到大门口,一边拉着郑承弼让开位置,一边向凌江和朱耀揖了揖手道:“两位大人里面请,多有怠慢,还请见谅。”一边又吩咐下人把两位大人请至前堂前厅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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