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作者:天际驱驰(五)【完结】(44)

2019-05-11  作者|标签:天际驱驰


  当年,为取得仁和帝信任,不对郑家进行牵制打压,郑承弼把自己的掌上明珠献入宫中为妃,导致女儿早逝,还死得那么惨,那么屈。这一直是郑承弼心头无法消除的痛楚,他对风染好,固然有利用的意思,但其中,也有把他对女儿的负疚和疼爱,转移到外孙身上的意思,他是真心疼爱风染,疼爱自己女儿留下的唯一孩子。
  这话太大逆不道了,却令风染心下感动,轻轻叫道:“姥爷。”忽然想明白,自己胁迫郑承弼对贵重药方之事保密时,郑承弼为什么会那样轻易就答允了,大约那时,郑承弼看出贺月真心对自己好,心下便有了松动。
  “嗯。”郑承弼指了指风染矮几上的酒杯,笑道:“陪你姥爷喝一杯罢,今儿高兴。”
  风染拿过酒杯,跟郑承弼轻轻一碰,道:“孙儿敬姥爷。”
  大年夜守岁,照规矩是应该守到天亮。不过大多数人家支撑不了那么久,一般玩到尽兴了,就睡了。
  过了子时,安哥儿首先撑不住,团在郑修年怀里就睡着了。纪紫烟有了身子,也不敢强撑,庄唯一身体不好,也支撑不住,过了丑时,大家便陆陆续续散了。等几个当家主子一走,风染便叫戏班把戏停了,让家收拾收拾都歇了。
  难得喝酒,从暖阁出来,被寒风一吹,风染只觉得酒劲有些上头,身子里面燥热,外面却冷得紧,冷热相激,风染越加昏头昏脑,他又不肯叫盘儿碗儿近身搀扶,有些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主院里。刚进了院,便觉得有个温热的身子贴了上来,稳稳扶住自己。院子没有灯烛,风染看不清是谁,只从那熟悉的动作和手势来感觉,风染问道:“贺月?”贺月此时不是应该在宫里守岁么?怎么会跑来都统帅府了?风染:“不对,你怎么能是贺月呢?”
  风染只感觉到身边的人稳稳当当扶住他,向盘儿碗儿吩咐道:“去叫膳房弄些醒酒汤来。”又向自己道:“不能喝,便不要喝这么多,瞧你喝成啥样了?”
  “就一杯……不对,是两杯……也不对……我记不清了……”然后风染略略清醒了些,回过神来,怔怔地扭头看着身边的人,说道:“你是贺月,真的是贺月!”说着,便放心地把身子往贺月方向偎了过去,忽然觉得鼻孔有些拥堵发酸。
  
  第387章 嚣张的恣意人生
  
  贺月扶着风染在小客厅里坐着:“响儿已经睡了,你这样子,莫要薰着他了。先醒醒酒再说。”
  进了客厅,下面烧了地龙,屋里也烧了火炉,暖和起来,风染打了几个酒嗝,又喝了几口滚烫的养生茶,便清醒了许多,问贺月怎么回来了。
  “太妃太后们年岁都大了,熬不得夜,过了子时就借故走了,我的皇子公主也都还小,早就睡着了。只剩下些妃子和皇弟皇妹,我陪着他们,没意思得紧,说说话,便都散了。”关键是子时过后,后宫妃嫔向皇帝朝贺,仪式之后,就没什么要紧的了。
  风染很想问问毛皇后有没有去守岁,但是,终归没有问出来。
  风染知道,一般像这种宫中宴饮,多是皇后主持cao办,虽然烦累,却能展示皇后的权力和能力,是其他妃子求不到的机会。然而,毛皇后现在有病,神志不太正常,论理不宜出面cao办这类大型宴饮。
  出征之前,风染只要有空,会亲自带风贺响响回宫跟太后皇后请安。风染不往太后皇后跟前去,只躲在菁华宫里,便常常听菁华宫里的内侍女侍们背地里闲磕牙,说那皇家的家长里短。风染便从内侍女侍的只语片言中知道,毛皇后的病,一直没有好转,反而越养越发作得厉害了。据说,皇帝倒时常去看望毛皇后,帝后言笑晏晏,显得颇为恩爱,只是皇帝从不在凤栖宫留宿。除此之外,皇帝也常去各宫看望妃嫔和皇子公主们,也从不在妃嫔宫里留宿。
  风染问道:“你回来多久了?既回来了,怎不派人去叫我?”风染没有名份,不能进宫参加皇族的守岁。同样的,贺月也没名没份,再是皇帝,也不好参加风家郑家的守岁。风染不怪贺月没有直接去暖阁,只怪贺月没有派人去叫他。
  “我叫了府兵来问了,说你们在后宅那个暖阁里闹得开心呢,便不想扫你们的兴。就让内侍不要去叫你了。”贺月说道:“我叫嬷嬷们把响儿打发睡了,就坐这里等你。想你就在府里,我心头便觉得安稳了。”风染出征在外,贺月便总觉得心里总是悬着的,总盼着听到风染的消息,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知道风染已经平安回来了,人就在府里,正跟家人亲戚守着岁,贺月悬着心的,才算落了地。
  “在这儿坐等?你傻啊!今儿除夕,要守岁的,说不定我一晚都不回来呢。”
  贺月扶着风染坐下后,自己站在风染身边,扶着风染的身子,防他坐不稳倾倒,笑道:“响儿早就睡了,郑家那小女娃能支撑多久?老庄身体不好,熬不得夜。还有,听说你表嫂又有喜了,你表哥心疼她,必定会陪她一起早些歇着。你表哥一家都走了,就只剩下你外祖家两个了,必定也没趣得很,我估摸着,等不了多久,你就得回来了。”说着,嘿嘿地笑,一副“我料事如神”的高深样子。
  风染虽然坐在椅子上,身子却侧着,靠向贺月,感受着从贺月身上传过来了隐隐热气,心头觉得安稳安宁,说道:“贺月,过节了。”
  在过去十多年里,风染习惯了陆弼卿的陪伴,现在陪伴他的人,换成了贺月。对贺月了解越深,风染便觉得越加喜欢。
  风染有时会想,如果陆绯卿长“醒”了,他跟陆绯卿也会两情相悦,陆绯卿也许也会像贺月一样,跟他合体双修,用自己的精元供养他。只是,陆绯卿是个很纯粹的山野汉子,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守在玄武真人身边,做先生的药童。陆绯卿的心地非常柔软,一点不喜欢战阵杀伐。他会加入汀国从军,一路打拼到三参军的高位,一则是他喜欢幻沙公主,想接近幻沙公主;二则,雾黑入侵,也激起了陆绯卿的敌忾之气。风染想,如果他跟陆绯卿好上了,大约他们会回到玄武山,守在先生身边,不问尘事,做两个寻常的山野村夫,平淡平安平稳地度过一生。
  风染自问,他会喜欢或者安于那样的生活吗?只要陆绯卿在自己身边,他会安于那样的生活吧?就算不喜欢,他也会为陆绯卿安下心来。陆绯卿能给自己的,是幸福的平淡人生。
  是了,跟贺月在一起,贺月给了他信任和支持,给了他雄心壮志,又为他撑起一片天空,任他驰骋飞翔。其实,自己更喜欢跟贺月一起,手携手,打拼天下,染指这锦绣河山。虽然有时觉得疲累,觉得挫败,觉得艰难,却让自己越战越勇。贺月带给自己的是嚣张的恣意人生。这才是自己喜欢的!
  同喜欢的人一起做彼此都喜欢的事,风染觉得这便是幸福。
  一会儿,盘儿把新熬出来的热腾腾的醒酒汤端了来,贺月接过来,自己拿汤勺,舀了一勺去喂风染,笨手笨脚洒掉了许多,被风染一手抢过来,嫌弃道:“我不会自己喝?要你来喂?洒得到处都是。”
  贺月道:“我看你喂响儿,挺有趣的。”
  “……”风染喝了热腾腾的醒酒汤,便觉得头晕得好一些了,便让贺月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明天你不用上朝,多陪我坐会儿……一会儿,我睡偏殿响儿那床去,我喝了酒,莫薰着你了。”
  贺月只道:“知道自己不能喝,还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贺月,我高兴,今儿我高兴。”风染笑道:“姥爷跟我说,郑家愿意辅佐你了。”
  “真的?真是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贺月只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了。郑家能真心辅佐自己,就使得凤国的军事实力在无形中增强了许多。然而,这并不是让贺月最高兴的。关键郑家愿意辅佐自己,风染就不必再在郑家跟自己之间左右为难了,这才是让贺月最惊喜的。
  郑家从汀国回来后,风染便把郑家安排在京畿北营中。这种安排的用意,对满腹机心的贺月来说,并不难理解其中的深意:风染一则倚重郑家,若京中发生什么变故,风染可指挥郑家及时做出反应;二则,也不放心郑家,要把郑家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这种既倚重,又防备的心态,贺月在一边看着,都替风染心累。郑家能诚心辅佐自己,就可以令风染解除了防备,便可以让风染轻松许多。只听风染改变了对郑承弼的称呼,贺月就感觉得出风染的开心。
  风染生怕贺月没听清,又道:“贺月,姥爷说,郑家不跟你抢天下,愿意辅佐你了!”
  郑承弼愿意辅佑自己,这个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只是贺月见风染这么开心,就把心头的疑虑压了下去,只侧头看着风染:那斜飞的眉眼,挺直的鼻染,薄薄的嘴唇,一直是他喜欢的模样,只是这几年,风染经历了更多的生死和挫折,又寻到了终生相伴的良人,还做了父亲,使得风染在俊逸清秀中,气质便渐渐向温润蕴藉,沉静如水方向变化,早年那种如同剑锋出鞘的感觉越来越淡了。贺月只觉得越看越是喜爱,一时把郑家的事丢到脑后,便倾身俯了过去……
  风染一看贺月的神色,就明白了贺月的意思,老远就伸手把贺月推开了,低头枕在贺月肩头上,轻轻呵气笑道:“今儿,我刚回来,明儿罢。”两个男人做那等事,本就是逆天而行,想要行事,便没有男女那么方便,总要提前准备。风染洗浴时,想贺月在宫里守岁,多半要明天才能来府上了,便没进行清洗。
  “你既回府了,我在宫里,哪还呆得住?”贺月轻轻反抱住风染推搡道:“我要,就要!染染……”
  风染向贺月吹了口气,像哄小孩一样哄道:“没洗,脏。又喝了酒,难闻。”
  “不,我就要,咱们一起洗去……”
  风染连日奔波,好容易才赶在年夜前回来,确实有些疲累了,又喝了酒,便觉得身子困顿疲乏得紧,着实没有温存的心情,便借口道:“小远回家守岁去了,没人看着响儿。”
  说起这个,贺月又觉得满肚子委屈:“你那出征,也走得太快了!你转身就走了,把响儿扔给我……你没看见,响儿哭得多可怜!”说得好像他出了多大的力,完全忽略了他第二天躲在皇宫里不回来,把风贺响响一个人扔在都统帅府哭得伤心绝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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