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作者:天际驱驰(六)【完结】(51)
小远有几分猜测风染是怕睹物思人,便劝道:“少爷,旁边西院还空着呢。容苑那么小,怎么住人?”
东院西院都距离正院太近了,难免不会睹物思人。倒不如搬去偏僻的容苑,好好静下心来。风染没力气反驳小远,只道:“叫你搬,你搬,哪这么多废话?!”
史记:凤至四年冬月十二日,成德帝出殡,灵柩送宗庙暂存,另择吉日下葬。
冬月十二日申时,天色昏黑之后,由太子风贺响响打头,皇子乌亲王,康亲王随后,带领了群臣,王爷,宗室粗衣缟素,披麻戴孝,隆重为一代明君圣主出殡发丧。
沿途许多百姓,夹道相送。百姓们感念成德皇帝多施仁政,废除贵庶,大幅提升了庶族地位,改善民生,实惠于民,更兼率领着凤国顽强抗击雾黑蛮子的入侵,坚守防线,使路三国免于遭受雾黑蛮子的蹂躏,经历了十八年的艰苦奋战,终于驱逐雾黑,实现了凤梦一统,成德帝建立的丰功伟绩,震古烁今,盛世可期,成化城里的百姓纷纷跪着哭送成德皇帝的灵柩,缓缓出城,哀声震天。
虽然是夜间发丧,送葬队伍和百姓们自发点燃的素灯素烛,把从成化城皇宫出来到效外宗庙的一路都星星点点地照亮,引导着成德皇帝的英灵一路走向生命的终点,回归他的宗族。送行队伍撒泼的纸钱冥币,把沿途一路尽皆铺陈得一片素白。
把成德皇帝的灵柩送入贺氏宗庙之后,举行了国丧祭祀仪式,然后把贺月的棺椁送入宗庙下的一个函洞密室里暂存——这个函洞密室极为y-in寒,当年太皇太后的棺椁便在这个函洞里暂存了八年,毛皇后在贺月修好陵寝前也曾在此暂存了六年。
虽然贺月遗言,不让风染服丧相送,但风染哪舍得不送?算行动不送,终归也会在心里默默相送。还是风贺响响知道自己的父亲,只怕风染到时,又要伤心到呕血,一早吩咐太医,到黄昏时给风染用了安神药物,让风染在贺月出殡之前睡了过去。同样的安神药物,也给太后备了一份,太后年事已高,免得她老人家亲送爱子出殡,悲恸伤身。
因为用了药,风染这一觉睡得深沉,醒来时见天色已经大亮了,一问时辰,知是冬月十三日辰时了。风贺响响将于午时开始登基大典,并于午正时分落坐在朝堂的九龙御椅,称为升座。
自己能一宿无梦,平安大吉地睡到次日辰时,差不多睡了漫长的六个时辰,风染心知必是身边的人给自己用了药,让自己在贺月的出殡之时,陷于深眠,以免自己又伤心一场。风染也不追究,只是一叹便罢了。随后,吩咐小远服侍自己洗漱更衣,要去参予新帝的登基大典,恭贺新帝登基。
风染吃了药,昏睡了六个时辰,这用药后的昏睡跟自然入睡有很大不同,用药后的昏睡醒来,不是神清气爽,精力恢复,而是手酸脚软,浑身无力,小远和郑国泰两个一边劝阻,一边赶紧叫人禀告小少爷,或是当家n_ain_ai郑夫人。
纪紫嫣先到,到底叔嫂有别,纪紫嫣不好进小叔的卧房,便在外面小客厅里相劝。
不多时,风贺响响竟然也急匆匆地赶了来,他已经穿了皇太子的大礼服:五龙九章九旒衮冕朝服。登基大典之前,他都还是太子。在登基大典,太子殿下需穿皇太子大礼服参予,在升座之前,会有一个更换服饰的环节,把皇太子的大礼服更换成皇帝的九龙十二章十二旒衮冕朝服,然后午正升座,接受大臣们的跪拜,三呼万岁。
“你怎么来了?”风染强撑着,刚由小远扶持着坐在床前梳头,一看风贺响响大礼服都穿好了,想来应该是登基之前最繁忙的时候,便道:“登基的事多,忙你的去罢。”
风贺响响便在床前,向风染跪下,行了大礼,说道:“昨晚父皇出殡,是儿子作主给父亲下了药……”
风染道:“起来罢,没怪你。”
“……儿子一直想着,等父亲醒了来请罪。”
“快起来,是你的孝心,我没怪你……”默然了一会,风染叹道:“……他也一定舍不得我伤心。你能善体你父皇之意,甚好。”
风贺响响跪着又道:“儿子今日能够登基称帝,都是父皇和父亲的教导养育之功,儿子铭感于心。父亲若能参予儿子的登基大典,儿子深心所盼。只是父亲久病体弱,登基大典仪式冗长繁复,极耗体力,怕劳累了父亲。再者,朝堂之,儿子哪能接受父亲的三叩九拜之礼?岂不折杀儿子了?还请父亲安心在府里养病休歇。儿子心里头,只盼着父亲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让儿子能够日日承欢尽孝于膝前,便是父亲疼惜儿子了。每多一日,都是儿子的福气。”
当初为了过继风贺响响,闹出废储风波,可以说,举国下都知道风大将军过继了成德皇帝的嫡子,这么正式的过继,算不是亲生的,也等同于亲父亲子的关系。既然是明确的父子关系,万万没有父亲向儿子下跪,行三叩九拜的理。
平日里在朝堂,风染可以不行叩拜之礼。可是在风贺响响的登基大典,众大臣隆重其事地齐刷刷地跪下三叩九拜,三呼万岁,风染一个人直挺挺地站着,岂不是有受礼之嫌?像什么样子?众大臣拜的到底是风贺响响还是风染?
听风贺响响说得有理,风染也不坚持,说道:“喝盏参茶吧。这几天你也累了。若是大典顺利,今儿你歇在思宁殿吧,不必来我这请安了。”
贺月驾崩,风染再是皇夫,也不能霸占着思宁殿。随着新帝登基,作为皇帝寝宫的思宁殿也将迎来它的新一任主人。
风贺响响道:“内侍们收拾思宁殿时,其有些是父亲的东西,也有些是父皇的遗……东西,儿子都叫内侍拿箱子装好了,等父亲身体好一些,去瞧一瞧再安排怎么处置。”
第478章 风贺响响继位
风染想不起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思宁殿,猜想多是些衣服和闲之类,贺月的东西应该也都是衣服奏折之类,没什么要紧的,自己又不想睹物思人。风染便叫风贺响响把自己的东西都烧了,贺月的东西由风贺响响检视后,把要紧的留下,不要紧的也都烧了。
风贺响响早检视过了,只是不敢自作主张进行处置,逐禀告道:“父亲和父皇的东西多是寻常衣物,只是有满满一大箱奁奏折……都是大臣们参劾父亲的。”
“呵呵,我倒把这个忘了。”风染轻轻一笑:“你都看了?”当风染于靖乱三年称帝改国号时,那参劾的奏折已经积存了大半箱了,想不到从靖乱三年到凤至年间,二十年间参劾自己的奏折不过才把箱奁装满而已。显然从自己逊位之后,便开始东奔西走,大力整顿军务驻防,又出谋划策,逐步收复西路,东路,路,北路,使得凤梦大陆河山一统,自己对凤国的忠心和作用不可置疑,虽然自己跟皇帝的关系一直纠缠不清,大臣们也渐渐妥协,眼开眼闭,懒得奏折参劾了,再后来贺月大礼迎娶自己,使得自己跟贺月的关系变得正大光明,再无可指摘参劾。想必,后面参劾自己的奏折便越来越少了,二十年才把箱奁填满。
“儿子只是捡了几本来看。其有很早以前,儿子出生前的奏折,也有近两三年新的奏折。”
风染道:“你起来,坐我床来……你看了奏折,觉得大臣们的参劾可有道理?”
风贺响响便坐到床沿,说道:“那些奏折都是乱说的!”
风染轻轻笑道:“你啊,还没做皇帝呢,跟你父皇一样,光偏心我。”他这辈子,遇到贺月,过继风贺响响,实是最大的幸事。收了笑,风染又正色道:“你父皇是偏袒我,才把那些参劾我的奏折都搁一边。说等积存多了,到了冬天,烧来给我取暖。其实呢,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我杀错过人,用错过将领,决策失误过,贪过银钱,昧过良心,贻误过战机,也跟你一样,武断过,刚愎过,骄狂过……有些奏折是确有其事,为父是应该被参劾的。你父皇却都搁进那箱奁里了,替我担下所有的干系和后果,一力庇护于我。若不是你父皇这般回护于我,我也不能一心只管赴在战事,不会这么顺顺当当地收复河山,一统凤梦。响儿,你登位称帝,我没什么可送你的,那箱奁奏折便送你吧。你有空了,好好看看,能知道我跟你父皇的许多事,有不懂的,来问我。你也要学会,怎么从大臣们的奏折分辨他们所奏之事的真假以及可信程度。”
显然,那箱奁奏折,有许多是确有其事,也有许多是捕风捉影,穿凿附会,无生有,更有许多是夸大其词,危言耸听。风贺响响作为一个未来的皇帝,也必须掌握怎么从大臣的奏折和奏对,观察入微,不被大臣误导,尽量了解掌握事实的真相,才能有助于做出正确的决策。
风贺响响答应着,看小远已经给风染梳好了发髻,便拿过放在床头的红白绢花,小心地替风染把花簪好,叫小远拿来铜境照给风染看,说道:“男人四十一枝花,父亲若把头发涂染一下,会更显年轻。”
风染自知,他和贺月的四十岁,跟普通人的四十岁,其涵义极不一样,正因为不一样,贺月四十八岁离世,风染并不觉得惊,反而坦然接受:因为他们实际的寿数应该已经相当于普通人六七十岁了,并不短寿,可以算得得享天年了。只是他们都有内力护体,使得他们的身体容貌都衰老得相对缓慢。
贺月脸眼角还生出了一些细纹,风染则因内功极其高深,又修练出了毒内丹,只除了头发一年一年白得多之外,身体容貌基本不见衰老。只是风染多年征战沙场,风吹雨打,经历腥风血雨,容貌显得年轻时沧桑了一些。如果风染是跟普通人一样的正常寿数,到老了,多半会是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
风染笑啐道:“你小子还敢取笑你父亲了!”
风贺响响忙道:“真的真的!”揽着风染的头颈,把自己的脑袋也凑过去,铜镜里便显示出两张人脸来,风贺响响指着铜镜道:“瞧瞧,可不是哥俩么?是咱们长得一点不像……还是父亲好看些。”风染是椭圆脸蛋,长眉入鬓,风贺响响长得像贺月,四方脸蛋,剑眉粗短如刀刻斧削。
风染一推风贺响响,失笑道:“还哥俩?你又不是我生的,怎么能相像?”
“儿子忘了这茬。”
风染瞬间懂了这句“儿子忘了这茬”的意思,风贺响响是真的把风染当父亲一样亲近敬爱,视如亲生。风染刚把儿子推开,又赶紧拉回来,环在怀里轻轻一抱,柔声道:“去吧,准备登基,为父希望你能像你父皇一样,做个万民拥戴的好皇帝。快去吧,在我这里耽搁了功夫,一会儿大典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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