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笯 作者:时米【完结】(42)
被逼至绝路的凤王储,满脸惊恐地看着一直被自己蔑视的亲弟弟,不断后退着,如同看见了来自地狱的修罗。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你敢动手!我是你长兄,你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是么?”凤二冷眼睥睨着他,“你在王的饭食中下毒,致王病重后将王囚禁在寝宫里,假传圣旨,伪造圣意,大逆不道之名,安在谁的头上更合适?你身为人子,谋夺王位,是为不忠;身为长兄,戕害胞弟,是为不义。我如今奉天道,清君侧,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提着剑,一步步逼近凤王储。
“但我仍有一点,如何也想不通。”
“屠城的旨意,是你下的。兖城守军明明已经投降。杀降俘尚且违背道义,更何况是无辜的百姓?”
这是他最耿耿于怀的事。
路萧的死……就是因为那日受到的伤吧。
凤二眸中划过深刻的痛楚。他在他怀里吐了血,那么多。而他当时还没有预料到,那竟是永别。
凤王储似乎很不理解他在说什么:“那些蛮子忠于楚国,对凤国必有贰心,留他们做甚?”
凤二看着他理所当然的丑恶嘴脸,怒极反笑:
“你以为有几个百姓真的会对一个政权效忠?他们会效忠的,会从心底欢迎的,从来只有明君,只有政治清明的世道!”
凤王储退无可退,被他一吓,腿一软坐倒在地,破口大骂:
“你……你不要满口仁义道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么?!你还不是个给男人干屁眼儿的兔儿爷!那个做了短命鬼的楚国王储干得你爽不爽?要你背叛自己的父兄和国家,给楚国蛮子说话?”
凤二的脚步顿住了,眸色一暗。
凤王储还在不知死活地讥笑道:“被我说中了?哈,一对儿不要脸的……”
忽然一道影子笼罩在他眼前,凤王储还没有回过神,颈部一阵剧痛。
凤二生生拧断了他的脖子。
在凤王储断气以前,凤玄亭在他耳边,语气近乎y-in狠:
“你,不配提起他。”
凤王储甚至没有来得及叫出声,就这样瞪大眼睛,没有了气息。
“庚寅年六月,玄弘作乱,王上于正清殿后宫道诛之。”
凤二捧着一个木匣,缓步踏入王的寝宫。
没有人阻拦,殿前侍卫早已换成了他的亲兵。
躺在龙榻上的凤王已经病入膏肓,艰难地喘着气,睁大眼睛瞪着他。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权力变更的斗争,最后得胜的,会是凤玄亭。
出身最为低贱的,最不起眼的凤二王子。
两个月前,凤二手执虎符策反了一部分凤军,随即一步步控制王都禁卫军,悍然发动政变。
同时随着元帅身份的曝光,凤二成功得到了百姓的拥戴。他这一路,揭发凤王储的恶行,以清君侧之名排除异己,成为最终的胜者。
“父王。”
他跪在凤王的病榻前,将木匣奉上。
“儿臣身在边境,救驾来迟,望父王恕罪。”
木匣缓缓打开。
里面盛着一颗头颅。
凤王储的头颅。
“你……你……”凤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激动得努力要挺起上半身,最终还是无力地倒在床上。
完全已经是将死之人的模样。
“你这……孽障……”
凤二垂着眼睛:
“父王,儿臣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得益于您与长兄步步紧逼。”
“你?……你给寡人滚出去……滚!……”
“父王,儿臣需提醒您,禅位大典便在明日进行。念及您病已至此,无需出席,但一道旨意还是必要的。”凤二面无表情,从怀中摸出一份拟好的圣旨,“父王只需在此印下手印即可。”
“滚!……你这孽畜……杂种……寡人当初……便不该留着你……”
面对已经彻底撕破脸的凤王,凤二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反正这些年,您从来便没将我当做亲儿子。可惜,我领悟得太晚了。”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才明白。
“哼!”凤王重重哼了一声,“怪你……命格下贱!这个印……寡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的!”
“没有关系。”凤二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划破了手指,拿起凤王枯瘦得像j-i爪一样的手,抹上鲜血。
凤王死命挣扎,叫骂,却被凤二铁箍一般地钳制着,在那道圣旨上印下了指印。
凤二做完这一切,厌恶地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凤王。
凤王还想叫骂什么,在凤二y-in鸷狠厉的气势下,渐渐有些恐惧地收了声音。
“父王,您如今,已经不是凤王了。”
“你……有种就杀了寡人……否则……你这杂种……别想住进这寝宫……”
“您不用担心,承蒙您多年养育之恩,我不会取您x_ing命。”他冷漠地说,“这宫殿,我也不屑住。当然,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侍人来到这里。这座寝宫,便给您一人留着,安度晚年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凤王惊怒的辱骂,转身离开了寝宫。
第二天,凤二踏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接受老国师的加冠之礼,在万民敬仰中,登基为王。
崇高的地位,无上的荣耀,百姓的爱戴。卑微的出身背景,却一步步爬到世间至尊的位置,那一天,凤二成为凤国所有男人最为羡慕、所有未出阁的少女最为倾慕的人。
但没有人知道,那一个晚上,他们年轻俊美的王,独自一人,慢慢读着一叠泛黄的书信。
凤二的唇角泛着笑容,在昏黄的烛光下,神情显得异常柔和。
在他每夜每夜的翻阅下,这些信大多有些皱了。他看到便觉得心疼,好几天没敢再拿出来,只敢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那清丽的小楷和那些他已经背熟的字句。
但这一天,他心中有种淡淡的骄傲。路萧希望他做到的事,他做到了。
于是他忍不住又将信拿出来,从中读着路萧的喜欢,借此缓解一下那疯狂蔓延的思念。
看到这些信,就好像看到了从前还深爱着他的路萧。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在心中勾勒出路萧写信时的模样。
可惜……路萧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今天,也不会夸奖他的。
想到这里,凤二稍稍有些失落。
“什么时候能去找你?”他捏着一封信,低声询问,“你真的要这样罚我么?一个人到老、到死?”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你也不想一想,我要是做不好一个明君,怎么办呢?”
“他们都要我立后。你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个个都盯着我身边。你却连个托梦都没有,一点也……不在乎我怎样。”
“你再不……我真的要娶别人了。”
“……骗你的。我谁也不要。”
寝殿里很安静,没有人回答他的低喃。
但,良久以后,渐渐有呜咽的声音,在沉寂的空气里震颤起来。
良夜已深。
单调的脚步声在大殿里回响。
凤二本来已经抓着那几封信,伏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被这脚步声惊醒,他抬起头。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他面前。
“母后……”他怔怔地站起来,向面前的女人请安。
陈妃——如今已经是太后了——气色较五年前好了许多。
这五年,碍于凤二,凤王早已经将她接出冷宫,好生服侍着。她的疯病也早已经好了,只是时不时还会出现些幻觉。
此时,她看着眼前自己高大英武的孩子,神色复杂。
最终,她叹了口气:“怎么在这里睡了?你才刚刚登基,今日劳累了一日,该好好休息。”
“母后,我没事。”凤二在母亲面前,表情便没有平素的冷硬,语气也柔软了些。
“你在看什么?”陈后看见了桌上的书信。
“没什么。”凤二垂下眼睛,默默将信收了起来。他这时其实不太想见人,但还是打起精神问道:“母后这时候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陈后看着他依然微红的眼眶,欲言又止。
“母后不妨直说。”凤二笑道,“我如今不似从前,什么都有能力满足您了。”
“母后没什么好求的,”她忙说,“如今这样,什么都挺好了。”
她看着凤二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就是……我今日,去见了你父王。”
凤二一僵。沉默片刻,道:“母后见他做什么呢?”
“他……虽然做错了,但毕竟是你父亲。我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心里也难受。”陈后道,“你就当是叫娘安心,给他派个医官,好不好?”
“母后别担心这个,”凤二唇角冷冷地勾起来,“我不会叫他死的。”
他神色已经冷下来了,陈后讪讪的,不敢再说下去。
隔了一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亭儿,娘知道,你自小就委屈了。是娘对你不起。”
“你如今……心里有怨,娘知道。但,娘听着你唤我母后,心都要碎了……当初的事,娘有错,娘不该瞒着你。但那时,娘真的不知道,他曾经存着那么歹毒的心,要害了你。娘还有什么留恋的呢?娘不是要为那个人说些什么,只是……娘不想你落个不孝的罪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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