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顾着嘴上快意,谢二娘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是难过极了,眼看着就要流眼泪水了。
正想翻身向里,免得一会儿流下眼泪水时被沈五娘看到时,从医馆外走进来一队禁军,为首的人说是要统计下今晚在御街上被惊马踩踏受伤的人数,还有受伤的情况。
谢二娘就收拾起伤心,让沈五娘将自己扶起来,回答为首那禁军的军官的询问。
然而等她一开口,那个禁军的军官就说:“原来是你,谢二娘?”
谢二娘听这禁军的军官说话像是女声已经有些奇怪了,等人家在自己躺着的矮榻前站定,又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她就仔细打量那人,细看之下,她也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前几日在大相国寺里救了自己的冯珍。只因这会儿她身穿禁军的军官的甲胄,戴着头盔,全身披挂,她恍惚觉得面熟,只是想不到是冯珍而已。
“你……冯小娘子?”谢二娘吃惊道。
冯珍便说:“是我,今晚本是我大哥当值,他晚饭之后有些不适,我就来替他了。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想你定是方才因为御街惊马,被人推倒摔伤了?”
谢二娘:“谁叫我运气不好,哎……”
冯珍又问:“你家里人呢?你官人呢?这位是?”
因为她不认识沈五娘,故而这么问。
沈五娘一开始见到冯珍,简直眼都直了,她觉得眼前这个跟谢二娘说话的禁军少年军官好生俊美啊,且又身材挺拔,简直称得上一表人才。
直到听到谢二娘喊这个军官冯小娘子,她才会意过来原来眼前俊美的少年军官是个女子。
失望之下,她也不抢着介绍自己了,于是由谢二娘介绍。
谢二娘就跟冯珍说了下沈五娘的情况,还有今晚自己跟夫家人一起观赏花灯,被挤散了,然后受伤了。
冯珍听了,就说:“那你好生歇着,我还要替我哥当值,明早下值的时候,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沈五娘本打算明早坐着姐夫家的车送谢二娘回去的,可是苗家的宅子跟枣树街喜家的宅子一个在汴梁城西,一个在汴梁城东,要送谢二娘回去并不顺路,来回折返也需要一两个时辰。
这会儿她听说冯珍可以顺路送谢二娘回去,便看向谢二娘问:“真顺路么?二娘,你以为如何?”
在今日之前,若是冯珍这么说,她定然是要拒绝的,因为顺娘不喜欢冯珍,她要是真让冯珍送她回去,说不定顺娘又要吃醋,又要不舒服了。可是想起顺娘之前在御街上弃自己不顾,跑去护着婆婆,她就想任性一回了,遂对冯珍道:“也好,那就劳烦冯小娘子明日清早送我回去。”
冯珍闻言含笑点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了,她走进去把受伤的另外几个人统计了下,又跟医馆的大夫打招呼,让他好好替谢二娘治伤,药都要用最好的,药钱她来付。
谢二娘听她这么说,连忙说不用她花钱,并且说冯珍已经够帮自己的忙了,再花钱自己实在过意不去。
冯珍撂下一句不用客气,便领着手下的兵士出去了。
沈五娘等冯珍一行人走了,就问谢二娘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禁军里面的冯小娘子的。谢二娘告诉她,这是前几日去大相国寺拜佛认识的,她略过了中间遇到白进益纠缠那一段儿,还有冯珍的爹是从二品的殿前都指挥使也没说。
“哦,原来是这么认识的。不过,二娘,你虽被冯小娘子送回去,可也要对你官人说,是我跟我姐救了你哦,可别让你官人去谢冯小娘子,弄错了救命恩人,让我们少吃一顿席面呢。改*你好了,我们可是要上喜家来吃席的,你得让你官人下厨炒几个拿手菜给我们吃一吃,报答我们。”
“行啊,你这个贪吃的。”
沈五娘又陪着谢二娘说了一会儿话,见她打起了呵欠,就让她先睡。
医馆的大夫见她们两人是刚才那禁军的军官交代要特别照顾的人,就吩咐手下的徒弟去搬了另外一张矮榻来放在谢二娘睡的床榻旁边,铺了被褥,请沈五娘也睡下。他还让人搬了屏风来给两人隔成一间单独的病房,又特意安排一个徒弟在外守着,听里头的人的吩咐。
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医馆开门,从外头进来了冯珍,她已经脱掉了甲胄,只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袍,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
那个时候,沈五娘才起来,收拾妥当,扶着谢二娘坐起来,给她梳了头。
看到她一身被血和泥土沾污的衣裳,就给她脱了下来,然后说自己出去给谢二娘买一件干净的外面穿的衣裙换上。
她让谢二娘等一等,接着绕过屏风出来,不想迎头碰上了冯珍。
冯珍就叫住了她,问她出去做什么呢。
沈五娘盯着冯珍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她就是昨晚那位俊美的禁军少年军官,就笑一笑说:“没想到你还挺守信,你下值了么?”
冯珍点点头,将手里的小包袱一扬,道:“我还替谢二娘带了一身可以换的干净衣裙来,昨儿晚上我瞧见她领口肩头都是污血……这里头还有些好点心,你跟谢二娘一会儿可以吃些垫一垫,我想你们这早起也饿了。对了,不知谢二娘好些没?”
沈五娘扬眉:“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我这正要去替二娘买衣裙呢,以及买些点心吃。”
复又伸手过去,要冯珍把手里的小包袱给自己,然后让她在屏风外等着。
本来冯珍是个女儿身,完全不用忌讳跟着沈五娘一起进去瞧谢二娘的,可能在沈五娘看来,她穿了男装就不合适进去了。这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古怪的想法,反正沈五娘不把冯珍当女孩儿。
谢二娘在屏风里面已经听见了冯珍的声音了,知道她来了,心里倒有些想见到她。
沈五娘重新走进屏风里面,坐在谢二娘身边,将冯珍给她的小包袱打开,拿出里面装着的一身干净的衣裙递给谢二娘,让她换上。自己则是打开那个纸包,拿出里面的点心吃起来。她一边吃一边夸谢二娘认识的这个冯珍细心体贴,人又好看,要不是她是个女子,这样的人可比喜二那个马大哈好多了。因为喜二竟能把自己的娘子给弄丢了,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这话入了谢二娘的耳,让她心有所动,可是,很快,她就开口让沈五娘别说了,她说自己的官人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她弄丢了自己,也是急得不行呢。
沈五娘就说顺娘是该着急的,比起顺娘着急来说,谢二娘头上的伤可是货真价实的。她还建议谢二娘回家去之后,好好冷一冷喜二,不能让喜二好过。
“好了,别说了,你吃了就快去叫大夫进来给我换了药,我要赶着回去哩。”
“你瞧你,真是说不听,赶着回去干嘛,我要是你,就磨蹭着回去,让喜二急死才好……”
沈五娘一边吃着一边絮叨,然而到底还是跑出去叫了大夫进来给换好衣裳的谢二娘重新换了药,包扎了伤口。大夫告诉谢二娘,这头上的伤回去得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在此期间不能洗头。他又另外包了些药给谢二娘,让她拿回去三天一换药,等到这些药换完了,大致也能好了。
谢二娘谢过了大夫,跟着沈五娘出来,就见到了在外等着她的冯珍。
冯珍朝着她微微一笑,指一指她的头,问她还疼不疼?
谢二娘告诉她好多了,并且再次感谢她给自己带来了换的衣裙还有精致的点心,虽然这些点心大部分进了沈五娘的肚子,她只吃了一块儿。
“我不是说过了么,你是我进京以来结交的头一个人,这些事都是小事,何足挂齿。走罢,咱们出去,我送你回家去。”冯珍摆摆手道。
谢二娘和沈五娘走出医馆,沈五娘上苗家的那辆骡车,谢二娘则是上了另外一辆骡车,冯珍依旧骑着自己的马儿随行在谢二娘坐着的骡车旁边。
沈五娘跟谢二娘说了告辞的话,就让小厮赶着车回苗家了。
谢二娘则是坐着冯珍带来的车回喜家。
坐在骡车里,谢二娘问冯珍,这车是特意去租的么?
冯珍说不是,这骡车是他们禁军里面有时候去接大臣的时候用的车,她只不过临时借用一下而已。
“哎,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我都不晓得该如何谢你了,觉着你真是一个侠义热忱之人,能跟你认识,真是我之大幸。果然菩萨说得对,否极泰来,祸兮福兮……”谢二娘感叹道。
冯珍笑着接话:“我也觉着有幸认识你,让我成日除了帮我父兄做些军中之事外,还有些别的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