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一半醒 作者:黄鲁弯【完结】(8)
玄寒正不知如何应对时,自己已被人揽入怀中,花半醒对他笑得温柔:“玄寒,你怎么到这来了,听说前面还有灯谜,我们去看看?”说罢便将他带走,玄寒只能对黄衣女子道声“失陪。”
花半醒揽着人,哼哼道:“我的道侣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面勾搭小姑娘,难怪我们的红线迟迟不连。”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玄寒就来气,他挣开那人,气愤道:“我还不知天底下有不是两情相悦的二人间能连成红线的。”
花半醒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两情相悦?”
玄寒苦笑:“花公子,你生怕我喜欢上你,更怕自己喜欢我,何来两情相悦一说?”
花半醒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他淡淡道:“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玄寒不说话,他们已经走到这条街的尽头,灯火在此处淡了,微光中的花半醒清冷的不像凡人。玄寒走到灯火光影中,沉默的望着花半醒。
花半醒又问一遍:“你喜欢我吗?”声音极轻极柔,却不容抗拒。
玄寒终于妥协,他抬手捂住眼,丧气道:“你赢了,花半醒,我喜欢你。”
花半醒对玄寒说过我心悦你,但那是玩笑话,更多的是恶心玄寒,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玄寒,因为打一开始这个情劫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他不能控制自己去注意玄寒,他活了千年,从来不知道情字怎么写,因为不只是爱情,亲情友情他统统没有,打降生之日他这只狐狸就孤独而艰难的活着,玄寒无疑是他生命里的一个意外,他会想要捉弄他,他会想要他开心,看见有姑娘喜欢他,他恨不能上去直接宣誓主权,没人教过他情字怎么写,但是他能感觉到玄寒的心意,并认定,自己对玄寒也是同样的心意,所以他忍不住问了,他怕自己弄错,却又怕错过。
花半醒在听到玄寒那句话后,眉眼全舒展开来,他上前拿下玄寒捂在眼前的手,将人圈在怀里,柔声道:“我不飞升了。”
玄寒先是一愣,然后紧紧抱住他,这句话比“我心悦你”更叫他想落泪。因为这个为了飞升花费数百年努力的家伙,现在为了他要尽食人间烟火。
烟花在头顶炸开,玄寒对花半醒喊道:“花半醒,我们过一辈子好不好?”
“好。”
花半醒是被玄寒摇醒的,他们昨夜睡得比平时都晚,玄寒却起得比任何时候都早,而且没有起床气。花半醒打个哈欠,见玄寒朝他动动小指道:“你看。”
花半醒也抬起小指,发现二人指根处的红线连在了一起,玄寒扑过去抱住花半醒道:“花公子,这下就是天涯海角你也甩不开贫道了。”
花半醒一手环住他腰,一手放在他背上,将头埋在他怀里低笑道:“惨咯惨咯,我要给道长买上一辈子早饭了,咸菜还得是珍味斋的。”
玄寒哼道:“让你戏耍一辈子我都没说什么。”
花半醒笑道:“是是是,道长吃亏了。”
玄寒想了想,道:“不成,我得找补回来。”说罢,将花半醒压在身下。
花半醒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玄寒坏笑着凑近:“当然是与花公子亲近。”
花半醒翻身压住人,笑道:“这事我们狐狸比较擅长,还是让我来教道长。”说罢,低下头吻上玄寒的唇。
“唔,花半醒,你这是哪里学来的?”
“唔......”
一时间,被翻红浪,春意无边。
玄真找上他们却是在三日以后,他裹着一身黑袍,浑身上下只露出眼睛,来到他们所在的客栈,说要与玄寒喝酒,玄寒答应了,花半醒知道他还想劝劝这个师弟,但他不放心玄寒一个人去,要跟上,却被玄真拒绝,玄寒安抚道:“不会有什么事,玄真毕竟是我师弟。”
玄真也笑道:“花公子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师兄,师兄也是,怎样都不会伤害我。”
花半醒心里却十分不安,这种感觉在他们走后越来越强烈,终于,在天已全黑玄寒却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花半醒出了客栈。
凭借二人的红线,花半醒很容易就找到了玄寒白日行经的地方,然而当他发现越走越荒凉时,一颗心沉了下来。他在城郊的一个破庙里发现了浑身是血的玄寒。
玄寒此时出气多,入气少,看到他来,拼尽全力向他喊:“快走!”嗓子已是沙哑至极。
花半醒上前将玄寒抱在怀里,感觉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他的心疼的好像正被人拿刀剜,他哑着嗓子问:“玄寒,发生什么事了?”
玄寒虚弱道:“你快走,玄真要抢你的内丹。”
花半醒感觉胸口很闷,他看不出来玄寒怎么了,他只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他强行镇定道:“他没那个本事,我是问你,你怎么了?”
玄寒苦笑:“我要魂飞魄散了,半醒,你可以安心飞升了。”
花半醒心头好似被人重重一击,他骂道:“去他的飞升,玄寒,我一定会救你。”说罢,就要取出自己的内丹。
玄寒知道他要干什么,费力抬手拦住他:“不行,半醒。”
这时,他们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不断靠近,狂风几乎要将破庙的屋顶掀起,花半醒暗道不好,他的天劫来了,便加快了取内丹的动作,九道天雷下,他或许能勉强熬过去,但快要魂飞魄散的玄寒肯定会被轰得连渣都不剩。
看清他的动作,玄寒嘶声道:“住手!”可是来不及了,花半醒已经取出内丹,快速塞到他口中,很快,一道天雷落下,花半醒张开白色结界护住他们,但刚失了内丹的他忍不出喷出一口血。
玄寒想喊却碍于内丹含在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花半醒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伸手摸摸玄寒的乌发,温柔的笑道:“含着内丹可保你魂魄不散,快去找你师父为你融丹,你便可有我全部修为。”
玄寒睁大眼,拼命摇头,一双桃花眼全红了,花半醒最后冲他一笑,然后奋力将他推出结界,此时,第二道天雷落下,花半醒周身一震,扑倒在地。仍在用口型对玄寒说:快去。而模糊间,他看见玄真出现在玄寒身后,然后,玄寒将口中的内丹取出来给了玄真,取出内丹后的玄寒也没有重伤的样子,他行动自如的站在玄真身边,同玄真一道冷眼瞧着花半醒,眼里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和疏离。
玄真笑道:“师兄,我早就同你说,挥慧剑,斩情丝。好好修仙才是正理。”
玄寒冷冷的说:“我知道。”
花半醒只觉得一盆冷水泼下,从头凉到脚,第三道天雷劈下,他觉得自己要被四分五裂,一颗心仿佛被千刀万剐,玄真说了句这里危险。就带着玄寒离开了,玄寒干净利落的转身,没有留给他一个眼神。
他听见玄真的声音远远传来:“此番多谢师兄,这狐妖的内丹可保我南盛百年不衰了。”花半醒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眼睛有些酸,他想:玄寒,我不欠你。
恩成怨,怨成恩,和合两相番,灾咎恐外生。
舍一人,就一人,明月上层楼,光辉万里秋。
他喃喃念着,好一个舍一人,就一人。
第四道天雷比前三道更猛,直直劈向花半醒天灵盖,也劈出了一些尘封的旧事。
他记得那是他刚满百岁的时候,因为贪玩跑进了猎户的陷阱里,一个过路人救了他,就把他当成宠物一直带在身边,带他去了金陵,又去了苏杭。那个人总是抱着他不说话,花半醒知道,他很孤独。
第五道天雷很快来了,落在花半醒身上时,大地都跟着一震,花半醒又想起来,那个人最后把他带到一个山脚隐居,他日日陪着他,曾想,反正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自己陪他一辈子又何妨?但是有一天,一个及其平淡的早晨,平淡到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花半醒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后来看到他留在桌上的字条,他要去深山清修。
第六道天雷劈中花半醒心口,花半醒气一滞,差点昏死过去,吐出好大一口鲜血。
九百多年了,他想,那个人大概飞升了。他曾经想过,自己要去九重天问问他,飞升有什么好?
飞升有什么好。
他早就记不得那人的相貌,只记得那人桃花眼尾有一颗暗红的泪痣。突然,他清醒过来,是玄寒,那个人就是玄寒,他没有飞升,而是入了轮回。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泄气倒下,是玄寒又怎样?孽缘,孽缘。
他想:玄寒,上辈子我也不欠你。
第七、第八、第九道雷同时劈下,昏死前,花半醒脑中闪过一个画面:男人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背上的毛,笑道:“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你就叫花半醒吧。”他抬头,漫天烟花在男人眸子里炸开,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象。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铃声。
天地间恢复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破庙里一地焦黑。
玄寒在客栈的床上醒来,他觉得有些头痛,而心里不知为何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酸楚,玄真坐在他床边道:“师兄,你昨晚喝多了。”
玄寒摸摸脸,发现脸上全是冰凉的泪水,他问道:“花半醒呢?”
玄真叹气道:“他昨夜历了天劫,飞升了。”
玄寒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玄真同情的看着他,道:“师兄,他说,挥慧剑,斩情丝。”
玄寒胸口发闷,恨声道:“不会,他不会,他说了不飞升的。”
玄真执起玄寒的手,道:“师兄,你们红线都断了,姻缘没了,花半醒把你舍了。”
玄寒甩开他,捂住脸道:“你走吧,我自己呆一会。”
玄真离开了,玄寒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长生锁,摸索着,他还记得,那是他问花半醒会不会舍命护着他时,花半醒给他的。
他问:你不是有九条命吗,若我遇险,你便分我一条好了。
花半醒无奈:我不是九尾狐,我只有一条尾巴,也只有内丹可以救你,如果给你了,我的修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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