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这几日坊间关于醉君坊坊主沈言的传说有诸多版本。
事情的起因一是某日清晨邻家张婆看到大内护卫抬着个人进了醉君坊,步履匆匆似是生怕被人注意,进去没多久又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于是目睹着一切、热心八卦的大妈们脑洞大开。
南楚人尽皆知,当今圣上不思女色,无情无欲,也都知道醉君坊这位年轻坊主是南楚一等一的美人,莫非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第一版本还没流传开,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版本。
这日醉君坊的小丫头一脸委屈跑出来,躲在角落里呜呜地哭,被心地善良的大妈们一问,小丫头才抽抽搭搭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那晚圣上醉酒,不知怎的瞧中了沈言,将他好一番折腾,第二天一早才把人抬回府。
“可怜我家公子,平日里金尊玉贵地养着,却被折腾得路都走不了……”被黑心主子胁迫演戏的樱桃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大妈的胳膊不放手。
少女的眼泪堪比□□。在如此声泪俱下的控诉下,民众沸腾了。
第二版本才开始流传,醉君坊里又传出消息,沈公子病了。
病势沉重,危在旦夕。
美人迟暮,谁人不怜。
于是这一消息犹如引燃炸药的最后一把烈火,蹭地一声将已经酝酿到极点即将爆发的民愤抬到了高处,直接烧尽了崇华的眼皮底下。
崇华接到禀报气得将拳头砸向御案时,沈言正悠闲自在地仰躺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孺子可教,樱桃,你在表演方面很有前途,就为这受众量,今年咱们多买樱桃。”
樱桃瘪着嘴,翻了个白眼:“公子你有闲心,还是担心自己吧。你这样造谣,传到圣上耳朵里,真惹恼了,可有你受的。”
“惹也是受,不惹也是受,你家公子从不做亏本买卖。”沈言面无愧色答,“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掩住朱唇浅笑。
面前突然落了一只将死的信鸽,颤抖的身子满是血迹,樱桃心一跳,迅速将鸽子爪上的信卷递给了沈言。
沈言面色平静地展开手中信笺,细长的眉微微蹙起,起身,“席明有麻烦了。只怕是有人欺他眼盲设了圈套。我这就赶去接他,樱桃,你守着店,我去去就回。”
从樱桃手中接过披风,却见这姑娘睁着一双明眸望着自己不说话。
沈言轻叹,揉了揉她头顶发丝,“有我在,你席大哥不会有事的,”顿了少许,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若半个时辰仍未归,你就去敲大学士的府门,让他去丞相府上找我。”
转身间,神色却变得更加凝重。
席明劫狱了。人被关在刑部,却有人传了消息给他,让他去丞相府。
那夜在万花楼行刺的刺客自称是数年前获罪而死的卫国公愚忠,在刑部被严刑拷打两天不曾吐露半字。此事崇华早已下令保密,偏偏昨夜一日未归的席明居然去劫狱,试图救出这个刺客。
再给沈言十个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伙计为何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他认识的席明x_ing情稳重,素来沉着冷静,何况,他是个目不能见的半残之人。
并且,还有一点,席明是从不喝酒的。
醉后失心疯劫狱的可能也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
沈言唇角冰凉地勾起,眸光里隐隐森寒。
到了丞相府门口,不等沈言通报姓名,程大公子已经笑吟吟迎了出来,见到沈言的一瞬更是红光满面,甚是亲热友好地将他拽进府。
沈言不动声色,微笑着将被程大公子握住的手温柔地抽出。
有意无意地取出袖中丝帕擦拭了一番。
程越微微尴尬,掩饰x_ing地哈哈一笑,挑眉调侃:“沈公子真是矜持,不错,本少爷就喜欢这样的。”
“还请大公子示下,召沈言来丞相府是何寓意?此事令尊知否?”沈言淡然地跟在程越身后进了正堂,仿佛并没有因为程越的无礼感到不适。
待两人进屋,程越突然一个眼神,门边的家丁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沈言眸光微微一冷。
程越示意他落座,自己又故意坐在一个离他近的位置,悠然道:“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昨天夜里有人闯入刑部大牢,试图劫狱,此人身怀绝技,铁桶般严密的大牢竟叫他闯了进去,幸好刑部的弟兄里不乏高手,将这胆大包天的逆贼一举擒获,刑部当即一番拷问,忙活了一晚上,竟也是个不开口的闷油瓶,”他笑容y-in冷,盯着沈言,“直到今晨,调查才得知这位小哥竟是沈公子店里人。”
沈言长长的眼睫垂下,面容不变,忽然抬眸轻笑:“大公子开条件吧。”
程越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悦,“沈公子,这就不好了,你这一句话将我程越看作什么人?”
“沈言怎敢,想来大公子自会秉公处理,不会徇私的。”
程越咳了两声,越发凑近了些,悠悠道:“沈公子,你可知道意图在刑部大牢劫狱是何等罪状、将判何刑?”
沈言摇头。
程越又凑得近了一分,眯起眼,“那你可知,有串通罪犯谋反之嫌疑又是何罪?”眼光顺着沈言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一路滑到微敞的襟口。
深衣笼罩下那一抹肤光如玉似雪,看得程越眼光发直。
丞相府大公子偏好男色一事京城人尽皆知,此前某日程大公子做客醉君坊,一眼瞧中了沈言,从此便害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相思症,迫于严父威压不敢公开追求,此刻终于得了机会,程大公子自然是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此时两人贴得越发近,沈言垂眸,若有所思。
程越满意地一笑。
忽听面前人低低道:“大公子……”
“嗯?”得逞地笑。
“冒昧问您上次沐浴是什么时候?”沈言端坐不动,凤眼含笑。
“你——”程越恼羞成怒到极致,双唇微微颤抖,忽然站起身,冷笑:“你还想不想救你那伙计?或者,你希望承认席明劫狱是你指使,想要尝一尝牢狱的滋味?”
沈言静静盯着他,眸光柔中带坚,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