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都知道,只怕也不会厚颜无耻地提出结契了。”
“殿下不要再被迷惑了,和鹭萧结契对你太危险了。”
“可是……那样的话……鹭萧这一生……都是我的了……”他幽幽地说着,眼神飘向远方。
“千月!不要发疯了!”非禹本与他是从小一块长大侍奉他,情谊似主仆也似兄弟。“你对自己不负责却不能置赤羽而不顾。”
“我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千月转身离去,不似曾经张扬华丽的身影,却透着些许落寞。
千月回到千宸殿后,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他站在寝宫的廊坊上,青丝垂肩,他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单衣,外面随意披了一件红纱,他已经站在这里几个时辰了,窗外倾盆大雨,打在那株朱木上,花朵都被淋得失去了生气,他已经站在这里看着那株朱木几个时辰了。
天空由亮转y-in,由y-in转暗,最后一片夜色茫茫,雨势仍旧没有转小,他依然望着园内那株朱木,他已经从午后站到了夜深。
终于,他好像做出了决定,转身离开了寝宫,跑下楼阁,穿行在雨中,他走得很快,片刻也不想怠慢,雨水已经s-hi透了他的头发,他的衣物。
最终他来到千宸殿偏院的一处小楼阁前,对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修长的手指带着雨水,叩响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半晌,门朝内打开,屋内的人看到他也是一惊。
千月一身s-hi透,发丝浸透雨水黏在了面颊上,肩上,衬得他苍白无色,单衣贴在他的手臂上显得更加单薄细长。鹭萧上一次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还是十年前那场混战中,当时雨水也是一直下个不停。
站在他眼前的千月,雨夜中狂乱的千月,任谁看到这样的千月都会被蛊惑,可是他是鹭萧,心中只有子瑜的鹭萧。
“千月,你……”
唇被冰凉的手指抵住,手掌复又微颤着拂过他的脸颊,好像要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最终眼前人苦涩一笑,“萧儿……”
那人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入雨中,一路走向他未知的方向。
鹭萧被千月拉着在雨中穿行,走过他曾经熟悉的长亭廊道,花园小径。
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真的被震惊到了,那样慌乱的千月,总是高高在上的千月,是为他而乱吗?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千月对他的好,但他都觉得那是长辈对小孩子的偏爱,他从来没有想过,千月对他的情感,会这么的……深刻……还或许,比他看到的更深得多……
千月带着他到一个灌木丛生的石门前停了下来,看起来是一个地下的建筑,已经荒废多年,四处杂Cao丛生,千月用古老的石刻钥匙打开了石门,经过潮s-hi的甬道,来到大厅,千月一一将烛台上的红烛点亮,大厅里光亮了起来,鹭萧才发现,这是一个古老的像祭坛一样的地方。大厅中心有一座圆形的石台,大概有四人合抱那么大,石台的外围有三圈纷繁的石刻花纹,凹下去的地方看起来似乎是能通水的渠道,圆台不远处还有一座半人高的方形石台,上面摆了些精致的器皿。
鹭萧有些不明所以,点完蜡烛的千月朝他走了过来,“你不是要和我结契吗?”
鹭萧一怔,昨天还在挖苦他的千月,今日就答应于他结契。
千月举着一柄烛台走到方形石台前,“你若还愣在那里,我可要反悔了。”
鹭萧闻言赶紧跟了过去。
千月拿起一根镂空花纹的银针扎破了饱满的指腹,将鲜血滴进了精致的铜碗中,复又将那只手的其他手指也扎破,将血液分别盛在了两个相同的铜碗中,再为伤口止住了血,然后将针递给了鹭萧,鹭萧按照他的样子做完,两个铜碗里分别盛了小半碗两人混合的血液,千月仰头将一个铜碗中的血液,饮下一半,优美的喉结滑动着,鹭萧将剩下的一半一饮而尽。
千月持着另一只铜碗走到圆形石台旁,将碗里的血液倒入那石台外侧的石刻花纹中,血液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沿着花纹的凹处一直流淌,而被血液经过的花纹都像有了生命力一般徐徐生动起来,千月踏上了石台,坐在了石台中央,他向鹭萧伸出手,鹭萧接过千月的手也一并塔了上去,他们盘坐在石台中央,面对面而坐,周围凹槽中的血液还在肆意流动,最后填满了整个花纹,看起来诡异又妖冶。千月指引着鹭萧将之前扎破手指的掌心和他对合,闭目朝掌心聚集灵气,一瞬间,身体里的血液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从才愈合的伤口中汩汩流出,寻找了另一个入口,两个人的血液通过手指尖的伤口&*合,再流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苍岚体x_ing属y-in,赤羽体x_ing属阳,本来苍岚人的体温就比赤羽凉上许多,鹭萧只觉得热流从五指间缓缓流进,蔓延至他的身体每一处,千月则感到寒流从五指进入了他的周身,就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指尖不再传来温差的感应,流进身体里的血也适应了身体的温度,石台周围的血液也被吸食得干干净净,像从未沾染过那些红色液体。千月放下对合的手掌,缓缓睁开眼睛,笑道,“萧儿,你以后可都是我的人了。”
鹭萧一阵脸红窘迫,复又抬头道,“仪式完成了?我们结成血契了?”
千月点点头,跨下石台,长发已经被刚才的灵气蒸干,“你若敢背着我找别人,可是会死的哦。”
“……”鹭萧也下了石台,道“我既与你结契,自然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千月道,“你与我结契,不也是背叛了裴子瑜?”
“我与你是各取所需!”鹭萧急切道。
千月的脸色暗了下来,他拿起方形石台上的烛台准备往回走,经过鹭萧面前,又停了下来,摇曳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好看的脸映衬得光影分明,在这跳动的烛光下,盛放着他张扬的美丽。他微皱着眉头,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有一丝受伤。
“我与萧儿……“他想说什么?我与萧儿是不是缘尽于此?我与萧儿是不是只能这样了?最后却变成了,“我之于萧儿,是什么?”
“是师傅,是珞王。”
千月笑得很难看,“我与萧儿,大概也只能如此了吧。”他走过了鹭萧,道,“以后你每月来此处和我换血便可。”可是,他的心中,总是期望鹭萧能多来长天陪他,而鹭萧,只会当完成任务一样的每月来一次吧。
祭室的甬道中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之后便看见赤羽王一身怒气出现在千月面前,后面跟着几个随从,他扫了一眼室内被动过的器具,愤怒又失望地吼道,“千月你太令我失望了!千月你太令我失望了!!”
千月面不改色地拿着烛台,“千月不孝,自当会给赤羽一个交代。”
赤羽王朝千月身后看去,手指气得发抖,“鹭萧!本王当初就该在地牢中杀了你!此等贱民,竟然敢蛊惑本王的儿子!”他气得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刚听到使者密报时,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儿子,赤羽唯一的继承人,竟然跟个男人结了血契,那个人还是他的徒弟,是个血统低贱的外族人。
“陛下若是杀了他,千月也是活不久了。”千月平静地应道。
赤羽王抓起身边石柱上的一支烛台就往千月扔去,铜质的烛台撞上额头,再落到地上,发出当当的声响,光洁的额头上顿时流下一道血痕,躺过长长的睫毛,视线也变得鲜红,最后顺着稍尖的下巴滴落在地上,受伤的人却镇定得没有丝毫反应。
“给我滚!滚!都给我滚!!”
千月恭敬地行完礼,拉起鹭萧走出了祭室,只留下失望的赤羽王独自神伤。
第17章 第十五章
与千月所想的一样,鹭萧每月只有与他换血献祭的时候才会来长天,其他的时候就跟没有这个人一样。非禹心疼地看着他的主人,赤羽和外族结契,根本不会达到血契的最佳成效,再者赤羽和苍岚两族y-in阳相克,修行的增长更是大打折扣。
不久后千月独自去了一趟边北荒漠,再回到长天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和一位温婉娴淑的妇人。
“这是……”非禹看着那小孩,琥珀色的瞳仁炯炯有神,看起来特别机灵,粉嫩的脸颊带着几分羞涩,怯生生地拉着妇人的手,那妇人裹着厚厚的披巾,略带憔悴,但不难看出曾经是位美人。
“是我侄子。”千月抱起小孩笑道,“来,叫叔叔。”
“别……等等……我记不记得殿下有什么侄子……”
“青凌可是王室血统,非禹你这样不敬可是会受罚的哦。”千月一边说着一边拨&弄着小孩白&嫩的小手,又将小孩放回地上,吩咐侍者将他们带回房间洗净休息。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凌是以后赤羽的继承人。”
“!”
“青凌的祖母曾经是陛下的宠姬,怀孕之后母亲当然千方百计想要除掉她,陛下花尽心思才说服母亲将那宠姬的命保下,但是放逐边北,永不得回长天,不久后那宠姬在边北诞下了一位皇子,也就是我的王兄,青凌的父亲,后来王兄娶了一位边北的女子为妻,就是刚才那位女子,王兄一向体弱多病,青凌出生后不久便去世了。我曾在边北呆过三年,却没来得及见王兄一面,王兄去世后不久,青凌的祖母也因思子心切在病榻上郁郁而终,只剩他们母子相依为命。青凌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在边北和他相处的三年里,我十分喜欢他。将来……他一定可以治理好赤羽……”
“这就是殿下给赤羽的交代?”
千月不语。
“殿下还未承袭王位便带回这个小娃娃,未免太心急了些,殿下刚及盛年,想这些莫须有的事……”
“非禹,你我都清楚,我能不能活到承袭王位之时我自己都不知道,就算我侥幸长寿而终,我也是不会再有子嗣的,所以早一刻带回青凌,便多一分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