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独眠 作者：唯小薇【完结】(37)

　　“鹭萧。”顾浅的声线……千月的口气……顾浅和他……本来声线就极为相似……
　　“顾浅……果然是你……”
　　千月没有说话，他从醒来到现在，花了一夜的时间恢复功力，可时间太短，效果很差，再加上顾浅这幅身子实在太糟糕了，他连曾经的两层功力都没达到，原本是想在鹭萧回来之前离开，可现在，还是碰上了。
　　“为什么？为什么！！”鹭萧从喃喃自语到声嘶力竭。
　　千月冷冷地看着他。
　　“你骗我！为什么？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跟我说你将灵识全部抽离，为什么跟我说你不会再轮回转世？你可知……”你可知我在翠峰上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你可知这五百年我是如何寂寞的度过……
　　“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
　　！
　　“什么？”鹭萧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不愿再跟我有瓜葛？你想得美！你跟我结有血契，离开我你只能死，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
　　千月冷笑一声，“鹭萧，你以为我这么辛苦转世是为了什么？这是顾浅的身体，血契对我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鹭萧一惊，千月又道，“当年在我消散的瞬间，我将灵识中的善识留存下来，保留在了身体里，为的就是转世轮回之后能够掩人耳目，淹没于凡人之中，让顾浅能够安全成长直到我醒来，可偏偏，还是遇上了你。”
　　鹭萧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嘴角扯出个冷笑，“珞王大人与鹭萧既是师徒又是爱侣，你我几百年不见，怎的这般无情？”
　　“说什么呢鹭萧，我可是一直都陪着你啊，顾浅就是我，我就是顾浅，而你，明知他是我，却还这样对他。”千月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烦，转身要走。
　　鹭萧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离开秋水。”
　　鹭萧将手臂禁锢得更紧，眼里好似要喷出火来，“不许走！除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许去！”
　　千月抬眉看着他，“你以为这秋水城困得住我？”
　　鹭萧放和了眼神，轻轻笑道，“曾经的珞王的确是困不住，可现在的你，应该连曾经的三层功力都不到吧。”
　　千月猛的挣脱他的禁锢，抬手将挂在墙上的一把青铜剑吸了过来，手持剑柄，向鹭萧刺了过去。他早已不同往日，在鹭萧面前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可他必须以死相拼，才有一丝逃走的希望。
　　鹭萧仅用空手就接住了他的所有招式，“你果然很弱……”
　　面对千月的剑式，鹭萧一掌将他隔了出去，千月单跪在地上，剑身撑着地面才让他勉强支起身子，这副身体，实在太弱了，几个来回体力就已吃不消……
　　鹭萧一步步靠近他，就在他蹲下来时，千月从怀中撒出一把荧光粉，粉末纷纷扬扬，洒在鹭萧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趁着鹭萧后退之时，千月用尽全力将自己送出了逐月宫。
　　空中的荧光粉末终于归于寂静之时，鹭萧才得以勉强睁开双眼，眼前哪里还有千月的身影！他没想到千月会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赌在逃走上，咬牙切齿道，“该死！”他迅速下楼，道，“来人！把秋水城里里外外给我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鹭萧猜的没错，以千月现在的功力，最多就只能将自己送到秋水的王城外。他在墙外一尺高的Cao地里，用剑支着身子，握剑的手掌都在微微颤动，刚才那一战，已经让他几近虚脱，最后硬生生将自己送出来的刹那，已经超越他身体能负荷的了，喉舌一股腥甜，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出，滴落在青翠的Cao叶上。
　　他要去哪里，他该去哪里？千月抬头望着前方，他只想到尽快逃离秋水，却不知现在的他应该去哪里。以他现在的状况，回长天是不行的，赤羽不需要他这样的废人，他看了看发颤的手掌……他现在，连一把灵剑都幻化不出来……
　　孤鸣！对！他需要一把武器，若是找到孤鸣，他便可以不再依靠灵剑。
　　事不宜迟，他要在鹭萧找到他之前赶紧出城。
　　烟雨江南，杨柳依依。
　　千月骑着马，一路上遮遮掩掩，行了大半月，终于来到江南水乡，他将衣物换成了顾浅曾经穿的黑衣短衫，长发随意扎起，他的容貌已经有了变化，变得越来越接近曾经的模样……
　　当年他埋藏叶清时的时候，将孤鸣埋在了他的坟边，只是百年过去，那里早已沧海桑田，想找到孤鸣并非一件易事，说不定，早就被人挖了出来盗走了。
　　千月在小镇上转了好几日，才终于确定曾经埋葬叶清时的地方，似是镇外城郊处的一处别院，但那别院已荒废了一些时日。
　　千月走在杂Cao丛生的园子里，落叶积得厚厚的一层快要腐烂在泥土里了，每踩一脚都陷出深凹的脚印。
　　最后确定在后院里的一处古井旁，千月拿起青铜剑，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鹭萧这青铜剑中看不中用，也就只能挂在墙上做装饰，千月快将整个后院翻了个遍，最后终于在泥土深处看到了那清幽的寒光——孤鸣！
　　千月小心翼翼的挖着，尽量不要惊扰了旁边的尸骨。
　　叶清时啊叶清时，你我相识一场，如今千月有难，借你宝剑一用你不会不情愿吧，他日圌你转世成人，我一定将孤鸣亲自归还。
　　带满泥土的孤鸣从土中挖出，剑鞘的镂空花纹已被封尘的泥土填满，千月纤长的手指轻轻抹去上面的污垢，将剑身抽圌出，银白的剑身在月光下泛起寒光，一如从前。千月拿起宝剑，在溪水边将剑身洗净，绿油油的三颗翡翠镶嵌在剑柄上，剑鞘的镂空花纹精致而繁杂，跟断梦一样，是把十分好看的剑。
　　来找孤鸣的路上，千月想了很久，最后决定，找到孤鸣后，去云岭找到无字天书，尽管那一直是个传说，可千月相信，天书是真的存在的，他想找回他以前的力量，也只能寄希望在这个飘渺的传说上。
　　云岭是一片比苍山还古老的山脉，根本没有人敢入深山之中，就连云岭族人，也只是栖息在云岭山脚下。相传云岭深处有一尊神像庇护着整座山脉，神像身上藏有无字天书，找到天书便可以回光前世，当然，只是世代流传的传说，连云岭族人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去云岭的路，要经过之前逗留的小镇，千月在荒废的别院里休息了一晚，准备第二日在小镇上用餐后再出发。
　　一夜无梦，次日牵着马来到镇上一间酒家，吩咐小二把马拴好后，兀自踏入酒家。
　　抬脚踏入门槛的刹那，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就要走，一支竹筷从眼前疾驰而过，阻止了他的去向，生生的定在了大门上。
　　“珞王殿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那声音清冷好听，复又道，“我说得没错吧苍岚陛下，珞王迟早会来这里，我们一直等就好了。”
　　千月转身，那红衣人执着一把玉骨折扇眉眼含笑，旁边坐着一身湛蓝华服的年轻人不是鹭萧是谁？鹭萧一脸的冰冷，一瞬不移的看着他。
　　千月冷笑，“你可真是对我一往情深啊，裴秀玉。”
　　鹭萧闻言一惊，诧异的看着身侧站立之人，“子瑜？！”
　　裴秀玉根本不理他，自顾自的对千月道，“那是当然，珞王殿下风华无双，冠绝天下，谁人不曾为你意乱神迷，你看，我和苍岚王隔着几世都寻你而来。”
　　“子瑜……”
　　裴秀玉一挥折扇，阻断了鹭萧接下来的话。
　　“既然本王的东西你如此爱不释手，本王就赏给你好了。”
　　裴秀玉也不恼，笑道，“多谢师傅恩赐。”
　　“不打扰二位相聚了。”转身想要离开。
　　“站住！”
　　“且慢！”
　　裴秀玉和鹭萧同时出口。
　　“你要去哪里？”鹭萧看着他手里的孤鸣，他怎会不知道那是叶清时的佩剑，原来这些时日千月是去找了这把剑，“你拿着孤鸣做什么？”
　　千月一笑，“做什么？自然是睹物思人。”
　　“千月，你……”鹭萧气急，早就知道他和叶清时之间不简单，却不料他竟如此念念不忘！一阵妒意涌上心头。
　　裴秀玉上前道，“千月，你看还是我更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认得你，可鹭萧呢，居然把我认作是你。”
　　见千月不理会自己，裴秀玉又道，“鹭萧他根本不懂得珍惜你，来我身边吧，我会好好对你的。”他说得极慢，一字一句都像是充满了诱&惑。
　　坐在长椅上的鹭萧还没来得及理清状况，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当着他的面在追求着跟他有过血契的伴侣……这究竟怎么回事……子瑜不该在绮楼小榭里安放着吗？他和千月……又是什么情况？
　　“裴秀玉，你不好好的在绮楼小榭里让鹭萧供着，出来乱跑什么，你可知没了三魂六魄，你若找不出复生的方法，是会灰飞烟灭的。”
　　裴秀玉轻笑道，“我怕等到他死了都没找出让我复活的法子，所以只好靠自己了。”他又道，“鹭萧，你也不必日夜料理我的尸首了，三魂六魄已被我取走一魂一魄，你是无法将那具尸首复生了。”
　　“子瑜，你在说什么？我一定会让你复生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等不及了鹭萧，若我百年后醒来在没有千月的世界，看不到他的悲他的怒，还有什么意义呢？”
　　“真可悲，裴秀玉，你的一生就是为别人而活吗？”
　　“不，我为你恨着我而活，你怎么能是别人呢。”他回眸望了眼鹭萧，道，“鹭萧，你也不必心怀愧疚，我从来就没对你动过情，说到底，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利用你报复千月，也帮你夺得了王位，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
　　他在说什么……子瑜说他从未对自己动过情……可他曾经的的确确是对他真心实意啊……鹭萧有些茫然的坐在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