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横了他一眼,拎着剑继续前行。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这里戾气很重,我觉得我们最好别往里走了。”沈淮初对顾青行这种有洞就钻的尿x_ing感到不满,冲着少年背影大喊。
顾青行声音凉丝丝的:“你是想游回去?”
沈淮初反问;“那也不能什么都没弄明白就往里冲吧?”
“你想弄明白不得先进去看看吗?”顾青行止住脚步,颇为无奈地按按眉心。
这话让沈淮初无言以对,他长叹一口气,自认倒霉跟上。
越往里走道路越陡,凿出的痕迹渐渐消失,倒是光芒愈发明亮,证明残留的灵力变多了。
一声若有若无的清啸传入沈淮初耳朵,接着他感觉脑中自己的心跳声放大了。
咚——
咚——
咚——
“顾青行。”沈淮初拽住少年的手,“不能再往前……”
最后的那个“走”字还未说出口,山洞深处有个东西抖了一下,风自四面八方而来,飞沙走石,吹得人差点站不住脚。
顾青行唰的一声抽出剑,剑光朝深处劈去,但那蓝光骤然大盛,无声无息地把这一剑吞没。
接着那啸声又响起,这次声音极大,应是从深处传来,又似自洞顶压下,听得沈淮初神色一凛。
他几乎凭本能辨别出这是什么,然后脱口而出:“龙吟!”
顾青行惊讶:“什么?”
现下没时间解释,这声龙吟携着浑宏气势,滔天怒气扑面而来,将沈淮初和顾青行压倒在地。仓皇之中沈淮初把少年往外推了一下,谁知第二声龙吟紧接响起,山洞急剧颤抖,原本就陡峭的路几近垂直,两人谁也没抓到能稳住身形的东西,齐齐往下滚去。
他们到了一块光滑平整的平面上,铺在地上的石头蓝得近乎妖冶,也亮得惊人。摔到此处后沈淮初下意识闭眼,没想到震动一波接一波,他不得不撑忍着刺痛撑开眼皮,寻找一个能够扶稳的地方。
“看那里。”顾青行伸手拽住沈淮初,剑指向平面后方。那里一根长.枪斜c-h-a着,枪头没入地面,枪杆之上暗纹流动,明显能辨出是龙的图腾。
“这个世界真有龙?”沈淮初张大嘴,他垂下的手缓缓抬起,向枪所在方向试探x_ing地伸出,这一瞬间,原本趋于平静的震荡顿时剧烈,枪身开始颤抖,似乎想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
沈淮初眼皮跳得飞快,他只觉得这把枪分外熟悉,胸口涌上的感情十分复杂,但不似见到故人旧物的心绪。他不知该将这莫名生出的感觉归因为何,兀地出手拉了顾青行一下,转身迈腿逃跑。
“跑不掉。”相比之下,顾青行格外冷静,他剑尖掠过地面,以倾天之势朝长.枪奔去。
抬剑,横斩,数道剑光化为一体,以少年自身为中心画出圆弧,接着旋身落地,退到半丈开外。
原本就躁动不安的长.枪彻底被激怒,地面形成无数道裂痕,石块由下至上腾起,尤其是枪头所在那处,动荡格外厉害。
沈淮初心道顾青行真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无所畏惧,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帮着压制这杆枪。然而他的术法一触碰到枪身,反弹比之方才剧烈上数倍,戾气简直冲天。
和戾气纠结在一起的怨气一股脑地往沈淮初身上扑,让沈淮初忽然意识到也许让这杆枪沦落至此的人是他。
他想起双儿的话,三十年前曾有一个魔修来到既龙城,然后他将魔修打死了。难不成这就是魔修生前所使的武器,所以才会对他怨恨这么深?
沈淮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是有道理不代表有办法,浓厚的怨气将他压得跪倒在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顾青行仍在尝试,长.枪的晃动弧度越来越大,最后他不得已从乾坤袋里掏出地火石,想要布下防御结界。
然而这杆枪太过诡异,枪头从地面露出的刹那,洞中所有的蓝色石头开始褪色,光芒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地朝长.枪奔涌去。
沈淮初直觉若是顾青行碰上这股灵力会严重受伤,木灵根法术自他指尖而出,藤蔓将少年拉倒在地,他侧身一滚,用身体把少年盖住。
后背好似火烧,鲜血滴滴答答流下来,他“嘶”了一声,手一软,脑袋栽进顾青行肩窝里,接着身后传来兵器出鞘时的鸣响。
这一刹那好似被无限延长,沈淮初回过头去,眼里只剩下越来越近的长.枪枪头,然后天旋地转,他的手臂只被擦出一道口子。
——而长.枪穿透顾青行的胸膛,少年白衣尽血,黑眸欲裂。
顷刻间沈淮初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手已经握上枪头,任枪刃把自己掌心划破。
一声低吼自喉间发出,沈淮初的眸色淡得近乎透明,红色纹路显现在额头,他手里的枪明显抖了一下,从少年的身体里缩回去,但没退太远。
长.枪在空中打了个转,警惕地想要找寻下一次进攻机会,沈淮初把少年放平在地,起身的动作做得漫不经心。
他背后的衣衫都烂了,翅膀毫无阻碍地生长出,展开的瞬间无数洁白羽毛飘落,他一步一步走向长.枪,然后伸出手去。
沈淮初感觉到了自己和这杆枪存在某种程度上的共鸣,好似枪的其中一部分是属于他的。但仅仅是一小部分。
羽翼轻扇,沈淮初越走越近,耀眼的银白自他手中飞出,数不计数的符文咒印绕成一圈将长.枪围住。枪抖了又抖,兀然朝地面一戳,暴戾的灵力往周围散开,然后往上一提。
两股灵力撞在一起,长.枪将沈淮初用咒印围起来的墙戳开一个口子,往洞外飞去。
但沈淮初没有追,他静静地凝视长枪远去,又倏然从喉间咳出一口血来。
啧,撑不住了,沈淮初摇摇头。
须臾之间,光芒尽散,羽翼收回,他跪倒在地,只觉得头晕目眩。然而他终是没忘记不远处的顾青行,拖着两条腿膝行到少年面前,伸手抚上少年胸前伤口。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将少年手边的剑捡起,往自己手上划了一道。
鲜血倾泻而出,沈淮初驾轻就熟地捏开顾青行的嘴,把自己的血喂给他。
“希望有点儿用。”沈淮初呢喃着。
顾青行的伤极为严重,沈淮初一双手被剑划得血r_ou_模糊,半身血液都滴干时,少年乌青的脸庞终于重新泛起红润。
沈淮初松了一口气,拿出一卷绷带包住手,抬头往上打量,少年的睫毛动了动,不过他丝毫没有察觉。
那杆长枪吸尽了洞中所有光亮,上面昏黑一片看不清楚,沈淮初只得抬手召出一个火球,将周遭照亮。
这里相当于一口垂直的井,而他们处在井底,想要上去,那就得变回灵兽模样用翅膀飞。沈淮初踱了踱步,心想救人也是救己,便嗖的一声化成雪白瑞虎的形态,把地上的少年叼起,展翅飞至空中。
沈淮初没能飞多远,堪堪渡了河就没了力气,只能在一个无人的破庙将顾青行放下。他没保持灵兽模样太久,趴着喘了会儿气就变回人形,挪到顾青行身边,从少年的乾坤袋里掏出联系北凛剑宗的符纸。
“虽然我师父说北凛剑宗最近有危险,但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找谁。把你托付给谢凌之吧,我直觉十分不靠谱……”沈淮初在顾青行耳旁嘀咕,“所以你自己长点心,不要太轻信你们剑宗的人,我就先走一步了。”
沈淮初捏碎符纸,金光明灭,求救信号立马朝四面八方飞去。
如此轻易的动作沈淮初都做得极为吃力,但他没再耽搁,给自己加了一道隐身术,拖着步子离开破庙。
仔细想来,顾青行的诸多麻烦都是自己带来的,他也发现自己身上的奇怪之处越来越多。经历过今夜一事,他好似看明白了一些,但又仿佛陷入更深的迷雾之中。
但无论怎样,不能把祸再惹到别人身上了。
沈淮初行至苍茫夜色之中,风过掀起他的衣角,然而他先前耗费太多灵力,又失了血,还没走出丈许距离,就摔倒在地,再无声息。
第47章 栖霞01
玉屿山上刚经历完一场大乱。
半个月前指天峰垮塌,埋于其下的东西企图破土而出, 掌门带着几大长老连夜将之镇住。
十天前, 那东西又躁动起来, 整个玉屿山都受到影响,浓雾的黑取代积雪的白,灵力低微的新弟子们无法抵御, 全部陷入昏睡。北凛剑宗上上下下即刻戒严, 一面安排人手对这批刚入门不久的菜鸟进行救治,一面彻查到底是谁闯入结界触动了封印。
这段时间除了出入执行任务的弟子,没有一个外来者上到玉屿山,换而言之,这次动荡是内部人造成的。
当顾青行被既龙城附近同门带回剑宗时,正巧浓雾消散,天光重现。玉屿山上下奔走相告,不过无人说得清是谁出手把邪气祛除、封印加固的。
非掌门和众长老所为, 弟子当中更是无人拥有这般修为和灵力, 一时之间,无名英雄途径此处仗义拔剑的故事在各大山头相传。
“依我之见, 这并非什么路人侠士所为, 而是北凛剑宗先代掌门长老们显灵。顾师兄你看, 若非玉屿山内有人接应, 外人难以进来,而若有人接应,怎会无人知晓是谁呢?”侵入体内的邪气被祛除没多久的王潇脸色略显青黄, 他胖乎乎的手扒在顾青行床头,摇头晃脑地为少年讲述这些日上门派里的情形,末了还不忘加上自己的揣测。
顾青行动了动眼珠子,算是对小胖子的回应。他伤得严重,即使喝过不少沈淮初那蕴含再生之力的血,也需要躺在床上修养数日。
王潇的话不无道理,但顾青行可不认为是先人有灵,他想到了那个大乘期雷灵根修士——谢凌之。从沈淮初口里得知的名字,还知道了那人是沈淮初的师父,少年真是庆幸当时自己还留有几分意识没彻底晕过去。
“门派内的事情倒是弄清楚了,不过师兄你为何伤得如此之重?低级任务有这么难?勾红呢?怎么没见它和你一起回来?”少年的冷淡神色并没让王潇气馁,问题一个接一个,毕竟这才是他今日来的重点。数天未见他的灵兽祖宗,小胖子打野味打得十分辛苦,还曾不小心被某位师姐发现过。
彼时王潇正揪着兔子那一双柔软顺滑的耳朵往秘密厨房走,那师姐正巧踏出旁边小径,当即声色严厉地批评了他一顿,勒令他将兔子放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