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陆靖识的五万大军已经围困孟丘十天了,却始终没有发起过一次进攻,连试探也没有。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据斥候来报,孟丘城里的守军至多有一万人,而且这里面有多少是临时抓来的壮丁还不清楚。总之,以陆靖识的兵力完全可以放手一攻,而且胜算相当大。可他很是沉得住气,不仅不打,劝降书还一封接一封,如雪花一般往城里飞。若传递这些书信的不是利箭,而是鸿雁,再搭上《西厢记》的背景,林居安都要以为陆靖识是因思慕孟丘知府郑文通才远道而来的。可惜人家郑知府端的是当今圣上赏的饭碗,瞧不上陆靖识这个乱臣贼子。除了第三天对面城楼上s_h_è 下来一封《驳逆贼书》外,郑文通就再也没搭理过陆靖识这茬儿。
邓文通不愧是当朝进士,那叫一个文采斐然。这封《驳逆贼书》洋洋洒洒几千字,行文华丽,对仗工整。虽说把嵘王父子二人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骂了个遍,但愣是一个脏字儿也没用。这要是换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看了,还以为是在夸自己呢。陆靖识绝对读过不少书,可他看着手中的信,得意的嘴角都有些翘起来了。
“世子知道邓文通没说什么好话吧?”若不是当着沈亭的面,林居安估计要说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在骂你吧?
陆靖识没说话,只是给了林居安一个眼神,那意思是……
“居安,你还是太嫩啊!”沈亭冲他一扬下巴,透彻的解释了陆靖识的意思。
“邓文通写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是他写的。现在整个孟丘城都知道邓知府回了叛贼的劝降信,但这信中的内容可就由不得他说了。”陆靖识估计是看林居安还是有些不上道,给他点明了其中的关窍。
上兵伐谋,其次攻城。林居安此时方明白过来,世子殿下这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世子又如何确信邓文通定会写信驳斥呢?”林居安道。自古战前劝降的不少,但有那个闲心回信批驳一通的却真不多。
陆靖识道:“邓文通明白此战必败无疑,定是抱了与孟丘城共存亡的想法。此人恃才傲物,自命清高,骨子里却又沽名钓誉。若自己风骨能被世人所晓,你说他愿不愿意?”
可惜邓文通打错了算盘。若他知道自己义正辞严的《驳逆贼书》将会被陆靖识扭曲成什么样子,他肯定后悔到想把自己读进肚子里的书全都给吐出来。
邓文通写了那封《驳逆贼书》后,陆靖识的劝降信写得更勤了。信的内容也从“望大人念及百姓无辜打开城门”、“孟丘免于战祸”之类的劝降的套话,转为了“开城门者计首功”、“赏银五百”和“大人所提要求定当满足”的讨价还价。此外,陆靖识还下令,站岗的士兵这几日要密切关注孟丘城内守军的动静,如发现任何异常,随时前来报告。
异常很快就出现了。
邓文通回信之后的第四天,城楼上一些守军不再将s_h_è 进来的劝降信付之一炬,而是偷偷摸摸的揣进了怀里。
前来报告的士兵说完便告退了。陆靖识看着沈亭和林居安道:“不出五日,我们定能入城!”
兆元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夜,孟丘被围的第十一天。陆靖识正与沈亭和林居安二人讨论接下来的进军计划,忽然听得斥候来报:孟丘乱了!
陆靖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机会来了!传令下去,所有人到营外集合,准备入城!”
月黑风高杀人夜。
孟丘城内火光攒动,城楼上的守军正在自相残杀。杂乱的脚步声,刀兵的碰撞声,凄惨的喊叫声,全部借着风,涌入了城外一众看客的耳朵里。
陆靖识顶盔掼甲,骑马立于孟丘城门外一里处,身侧是同样披坚执锐的林居安和沈亭。而在他们三人身后,五万大军整装待发。此刻他们正在围观一场血腥的厮杀,结果如何只关系着入城时间的早晚而已。
陆靖识下令:“所有人在此等候两个时辰。若到时城门依然不开,我们便攻进去!”
“是,世子!”五万大军一同应是。嘹亮浑厚的嗓音混合在一起,盖过了城内的厮杀哀嚎,汇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冷血与坚定。
财能通神,陆靖识到底高估了人心。不到一个时辰,城内的厮杀声和叫喊声都渐渐平息了下来。
“嘎吱”一声,孟丘城门拖着长音儿向内缓缓打开。一个算命先生一般仙风道骨的人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拿着一包东西大步走出,来到陆靖识马前跪下道:“小的吴用,参见世子殿下!”吴用身后跟着两队手持火把,血染战袍的士兵。这些人刚刚杀掉了自己的同袍,披着他们的血来邀功了。
“参见世子!”孟丘的守军纷纷跪在城门两侧,拜见孟丘城的新主人。
陆靖识对吴用道:“首开城门者赏银五百两,你明日便来军中领吧。”
吴用磕头谢恩:“谢世子赏赐!”说毕,便打开手里的那包东西,移近火把,却是一颗血淋林的人头!
此人面色灰败,颈下切口处的血迹早已干涸凝固,一看就已死去多时。虽然只剩一颗头颅,但他却双眼圆瞪,目眦尽裂,死也不肯瞑目。
“此乃孟丘知府邓文通的项上人头!邓文通于内不顾全城百姓安危,于外枉费世子招抚的苦心。冥顽不灵,死有余辜。小的特来献上邓文通的人头,以解世子和孟丘百姓心头之恨!”
原来此人就是邓文通,怪不得死不瞑目。
陆靖识道:“你是何人,竟能杀得了孟丘知府?”
吴用道:“小人乃是孟丘府衙的师爷。邓文通平日从不防备小人,所以小人趁他不备,才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