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沫 作者:空虚二爷(上)【完结】(27)
“去瞧瞧。”公孙律倒是兴致勃勃,小心地拨开灌木丛,连珩也牵着安玄素走上前来,而灌木丛背后的景象让连珩等人目瞪口呆,浑身发寒。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土地,立着三个冷冰冰的墓碑,昭示着一种恨之入骨的诅咒——“晋庭之墓”“袁菲之墓”“晋子抑之墓”,在墓碑旁飘荡着两名身着黑色衣服的灵异小女孩,就如同那夜在铁寨后山看到的一般,小女孩的眼瞳是泛白色,唇边带着鬼魅邪狞的浅笑,提着昏黄的灯笼,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浑身带着最y-in毒的气息。
“干爹?还有小爷的名字?!”公孙律讶然:“还有一个坟墓……我记得干爹没有娶妻的啊?”
“看来代盟主的仇家挺狠的。”连珩y-iny-in地笑起来说道。
“珩珩你别学那巫蛊女孩笑,弄得我冷飕飕的。”公孙律眼神有些飘忽,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那“晋子抑”三字仿佛如魔咒在盯着他。
连珩倒也无所谓,一手牵着安玄素,另一手被公孙律拖着,三人就这样在丛林里到处乱晃,而连珩没注意身后的安玄素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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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提督,这边请。”
原本在上船前粗暴的鹰犬忽然彬彬有礼起来,但不难看出其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嗤笑。但见面前一条两面荆棘的窄道,其从道上到高出的荆棘竟都布满了紫色的小花,海风轻拂那细嫩的花朵,宛若可以听见那陨落灵魂的哀鸣。
李尽沙踏入那荆棘紫花路,踩着他最爱的颜色一步步上前,融入岛上的晦暗中。仿佛走在迷宫,周身的景物随着他的前行不断变化,清晨的光从隐晦的参天古木后透露进来,却又有无数的镜子将其折s_h_è 成道道彩虹——他足下的紫花在不同的光下显现出不同的颜色,从彩虹的末端一直到首端的殷红。
而不知何时,足下的花朵逐渐枯萎,从大至小,仿佛他的脚下经历了一年的春夏秋冬,晴雨风雪,见证了Cao木荣枯,鸟兽南迁,直至足下踩着那枯枝作响,仿佛踏着温暖的残骸,踏着上古的遗迹。
直到他面前灌木褪去,露出了一轮湖,平如静,寂如月,安如画,几片枯叶若舴艋浮于其上,涟漪扫出了那湖面的点点萤火,就像夜里皇宫点的橘灯,却无宫中的浮华喧嚣,此景应为仙人之处,但此刻却异常地神秘冷穆,带了黑墨色的轻纱,宛若那掩盖在床被下的巫蛊娃娃,童真却诡谲。
像古老的梦,李尽沙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那星点萤火,却在即将触碰时猛然收手,眼眸里猝然坠入冰晶。
他转首,恍然看见那湖对面的树林深处有一雪白的身影,带着面纱遮住了颜面,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瞳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诧异的是,李尽沙竟在那眸光中察觉了某些不可置信的和蔼之色,甚至还有几分诡异的熟悉。
“巫蛊”二字恍然闪过他脑海,他开口道:“阁下现可交代巫蛊之事了罢?”
雪白的身影愈来愈近,几乎是贴着那湖面带着萤火向李尽沙飘来,他笑出声,声音异常的温柔,仿佛抚慰人心的利器:“我认得你,李尽沙。”
认得他的人数都数不清,骂名也听了无数,此刻听到这人这么说,李尽沙也觉好笑,便道:“有心搅得天下大乱者,又怎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对方不语,但手轻举,只见那些在湖面上飞舞的萤火刹那像受到了何蛊惑似的,皆都往一个方向飞舞起来。
“公孙王朝行至末日,已是注定之事,眼下不过缺那最后一击。”他说着淡笑地看着李尽沙:“你是聪明人,不如考虑与在下同道而行。”
李尽沙笑起来,他在出行之前就对这种巫蛊之事有所鄙夷,只觉纯粹是弄虚做鬼以求蛊惑人心,把没有的说成有的,把有的讲得天花乱坠,恐怕也就这点本事了,便道:“五百年王朝,其倾覆也非想象中的易事,阁下若想凭这种妖术称王称霸,倒是可笑。”
“或许你理解错了。”对方语气依旧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一点也不为所动。
李尽沙看了看四周:“这岛风景的确奇异,能找到此为隐居之处,想必阁下本事也不小,敢问又何必去做改朝换代这般费尽心机的事?”而后眼眸眯起:“看来,阁下与朝廷的瓜葛可不浅。”
“公孙王朝与不少人嫌隙颇深,腐败至此,黎民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若阁下想说大道理,建议将安大人带过来。”李尽沙挑眉:“我可不能和你谈这些治国之策。”
“是吗?”对方歪了歪头,白色的身影在飞舞的萤火中愈发如雪:“你这个神态,还真像你的母亲。”
气氛一瞬间的凝滞,李尽沙视线缓缓地在这全身白衣的男人身上徘徊,似乎要穿出一个个洞来。
下一瞬,他旋身便要飞离这诡异的湖边,却猛然被眼前的一片密集的萤火挡住了去路,只见那些萤火似乎都僵死在了半空,若群蚁排衙,兽x_ing团聚,无意义地铺天盖地了一群,让李尽沙只觉脑袋眩晕。
他回头,看见那白衣男人依旧弯着眼,神秘莫测;“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母是谁吗?”
“并无兴趣。”
那人微微叹气:“不知你父亲若是知道你眼下这身份,该会如何失望?”
“闭上你的嘴!”李尽沙刷地一下抽出鞭子抵在男人脖子上:“再胡言乱语便把你脑袋削下来。”
男人的手温柔地将那鞭子拨开:“何必如此动怒,真假与否,一看便知。”说话间他的手倏地抓住鞭尾,如伸长的触角闪电般地去攫住李尽沙的脖颈,后者骤刻闪身,起掌直起出击,所触之处时一片诡异的柔软,仿佛那白衣男人周身都覆了一层云,打上去毫无效果。
李尽沙心里发疑,心念最近莫非真是巧合,接连碰上了那么多旁门左道的武功?思索片刻他便催动内力将衣袖里的毒镖掷出,以探对方内力。但见那毒镖竟被对方生生用手接住而后轻轻卸去,仿佛接过风吹羽叶,同时手上轻旋出一道青光缓缓向他笼罩过来。
李尽沙愕然,好在他灵x_ing极强,在青光逼近时一个闪身便跃向湖面,掠起那被对方几乎丢入水中的毒镖回掷,随后便向树林那头飞去。
奇怪的是当他回首时竟看见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风轻云淡遗世独立的隐者,依旧是那弯弯的眼,没有上来追赶之意。
那黑色的眼如墨海般深,其中的漩涡似乎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让他的心口骤然失控起来,脚下的轻功都有些不稳。
他哪里管这么多,眼下只想快点离开这诡异的地方去找公孙律他们。他看着眼前的树林,漫无目的地沿着那羊肠道一路飞奔,却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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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玄素只觉脑袋的刺痛膨胀之感越来越清晰,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却并无用处,头重脚轻的感觉猛然朝他袭来令他步伐飘忽,就像是踩在软软的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劲,头疼剧烈之间,掩藏在他脑海中最不愿记起的黑暗如同妖魔般爬出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意识。
——“怀央快走!!跟着南宫叔叔快走!!”
——“孩儿要和爹爹在一起呜呜呜......”
——“阿义,怀央拜托你了。”
——“我会照顾好他的。”
——“爹——”
他记得,父亲看他的最后一眼,是那么的痛苦与不舍,还有那清晰的恨意,他知道父亲恨的是何,因为那也是他现在所恨的。
——“皇上有旨,叶余山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他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似乎连空气也被冻住,七岁的男孩躲在围观的百姓中,他一言不发,表情凝固,亲眼看见断头台上,血流成河,染红了一地白雪。
“珩珩,安哥哥好像不对劲。”公孙律皱着眉心提醒道。
连珩疑惑地看向身后的安玄素,被对方那眸中突然掉落的泪珠吓到,对方好像失了魂魄一般定定地站着没有一点儿表情,但眼神却是痛至心灵的挣扎。
“安宸?怎么了?”连珩着急起来,提高声音唤道。
安玄素好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凭眼中的泪水浸s-hi面庞,忽然他浑身发颤起来,无助与悲痛爬上他的面庞,张了张口沙哑地喃喃:“爹......”
——“怀央,你抱着阖儿先跑,我断后。”
——“可是南宫叔叔.....”
——“没有可是!你和阖儿一个都不能有事!!”
他记得,那一年的紫红鸢尾开得特别美,红艳得如同南宫家的那一场烧了一天一夜的火,传说鸢尾毒是最悲哀的毒.....不知为何,如今更是他最喜欢的毒,妖冶而y-in森的颜色。
十八年过去,他依旧能把这印刻在心上的一道道疤痕记得清清楚楚,即便用千种方法遮掩,但那刀疤依旧还在滴血。
仇恨,一旦割在心上就不会消失,对公孙一族,他从来没想过要仁慈放过,而对那个将南宫家一把火烧尽的男人......血债血偿。
忽然,清脆乐曲牵引着华胥中的安玄素离开梦魇的控制,轻灵的乐声缓慢但清晰,如同翠叶落地,忽而又被清风扬起,抑抑扬扬,飘飘华华,又如娇花落地无声,像是丝滑的衣袂滑过青石,心中的安宁牵连而生。
安玄素缓缓睁开眼睛便对上连珩那清澈温柔的褐眸,如同从y-in影走向阳光般,压抑的气息一点一点地被蒸发成泡沫,消失在空气中,安静地听着对方用叶子吹奏出清脆悦耳的音律,就是这悠然闲适的音律将自己从噩梦中拉回来。
良久,连珩放下手里的叶子,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安玄素:“好点了吗?”
安玄素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连珩怀里,顿时挣扎着要离开,而连珩也不做阻拦,扶着安玄素坐在自己身边的石头上。
“安哥哥你真是吓死我了,刚刚呆呆的不停掉眼泪,还好小珩珩在,一直抱着你。”公孙律拍拍胸脯后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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