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茶香袅袅,热气萦绕,手指上的玉戒与青瓷相击传来清脆的声鸣,节奏缓慢,罄声珉珉,昏昏融融,伴随着一道似有若无的轻叹,短促而苦涩。
“好茶.....”他的声线温柔得不像话,轻叹着将茶杯放下,迷惘的目光落在远处。
那是东海之滨,商船来来往往,商人络绎不绝,熙熙融融,而在海滨最为瞩目的是一艘恢弘大气的船只,名为“蜃王”,整体金碧辉煌,气势雄伟,比得过这海滨的所有商船。
“蜃王......”连珩若有所思。
这时,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步伐轻缓地走到离屏风三步之遥停下,湛蓝色的绒衣深沉干练,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说道:“少爷。”
“莫叔,有事进来说罢,顺便喝杯茶驱寒。”连珩将杯中茶饮下,袅袅热气模糊了他俊逸朗致的五官。
“是,少爷。”莫乔之颔首,脱下鞋履走到屏风后,看着眼前英俊不凡少年不禁慈爱地笑起来,“少爷今日心情不错。”
“最近天寒了不少,莫叔身体可还撑得住?”连珩淡笑起来,灵动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为那英挺的五官带上些许柔和之色。
“让少爷费心了,属下好得很。”莫乔之连连点头,接过连珩递过来的茶。
“有何事便说罢。”
“先帝驾崩,大王爷公孙启宫变失败。”
“卞陵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连珩云淡风轻地说道。
“各地上个月账本都送过来了,少爷可以过目。”
“嗯,放到我书房罢,晚点我再看。”连珩轻叹一声,按了按眉心说道。
“少爷是累了吗?”莫乔之担忧地说道。
“习惯了。”连珩皱起眉心望向远处的大海,锋利的目光如同冰刀长剑般s_h_è 向那艘大船,“莫叔,查出那艘‘蜃王’是何人所造了吗?”
“只知道是一名富商为妻子所造,但属下觉得定不是那么简单。”莫乔之坚定地说道。
“越是查不到,越蹊跷。”连珩疲惫地说道,目光渐渐失神。
“少爷觉得累,不如回去罢,回百叶山庄.....”莫乔之建议道,他着实心疼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年纪轻轻却要离家管理那么多家商铺。
“可师父要我在这儿呆够三年才能回去。”连珩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倒是能听出几分孩童般的哀怨委屈。
“先生也太残忍了。”莫乔之摇摇头说道。
连珩苦笑,起身走到栏杆前轻轻倚着,面朝大海,年少愁绪如同这寒风一般呼啸,一点一点地侵入空气中,像是墨汁泼洒在宣纸。
“属下告退。”
“嗯。”连珩淡淡地应了一声,望着远处熙熙融融的商船,纵使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心上却空荡无物。
他取出一个简单素雅的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手心,深邃的眸子满溢出浓浓的思念如同翻滚的海浪,更甚是几分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情愫,如同春苗般蹿长。
那是一条月牙色的绸带,雅致如斯,
“师父可知徒儿好想你,真的好想。”
风雪寒天,卿可安好?
“来人。”连珩突然一声。
“是,少爷。”
“明日启程回百叶山庄,莫要告诉先生。”
次日。
天在安静地下着雪,马车碌碌,车辙碾过这梅林雪地,一点一点地靠近那个叫做“卞陵”的地方,百叶山庄便是位于卞陵东郊的百叶山。
“少爷,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莫乔之赶着马车高兴地说道。
“好的。”连珩欢乐地应了一声,拨开车帘望向外面的一片梅林,入目便是如染血一般的刺红,鼻尖清香缕缕,他记得两年前离开百叶山庄去蜃城,也是经过这片梅林,那时候梅花还未开......
“小陌你说句话呀,你也是两年没回百叶山庄了罢。”莫乔之碰了碰身边一起赶马车的一名沉默男子说道。
“嗯。”
“我说你这孩子。”莫乔之摇头啧啧,多年前这个名为伏陌以的男子逃命来到百叶山庄,面容溃烂根本看不出人样,幸得先生救治捡回一条命,不过这容貌无法恢复,故带着半边白色面具以作掩饰。
“吁——前面好像有人。”伏陌以突然将马车停下来,眼神冷冽地看着眼前,全身戒备。
“莫要大惊小怪。”连珩兴致颇好,优哉游哉地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身湖绿的绒衣纹饰精美,儒雅却也不失贵气。
“还是小心点。”伏陌以警觉地关注着周围的风吹Cao动,他能感觉到这里有一丝强大真气的残留。
“你家少爷我可不是文弱书生。”连珩啧啧道。
自从回到卞陵,连珩整个人都像沐浴在阳光里,就像是一个从y-in霾中走出来的少年,恢复应有的活力与爽朗。
“少爷是想在这赏赏梅?”莫乔之疑惑道,看着连珩恢复了心情,他自己也放心不少,两年前先生把这个少爷交给自己,让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如今也不负所托。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连珩东嗅嗅西嗅嗅,活像只小老鼠,他在梅花香中总觉得有一缕恬淡的酒香令他回味,放下话来便独自一人往梅林深处漫步而去。
“哎小陌......让少爷去玩会儿。”莫乔之挡下想要跟上保护的伏陌以,他松了一口气慈爱地看着连珩那颇为轻松愉悦的背影。
“少爷已经有两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开的新坑的朝代背景是风起迹临之风动里靖国的前身大华王朝,也就是说大华王朝后来分裂后的其中一个国家就是风动里的靖国,一个讲述末代王朝衰落最后分裂的故事
第2章 幼帝登基
卞陵似乎是雪的挚爱,连续两天的大雪到如今,天地被一层银白的雪覆盖起来,安静而祥和。漫天梅红的花瓣悬系半空,小花瓣打了几个转,忽而又被一阵风挂起起来,灵动可爱,映着那白雪,如梦似幻。
二月落梅,若血,似是鲜血挥洒下的一片炙热,带着羡煞旁人的艳丽,并梅相依,一棵一棵错落有致地长在雪地上,正如“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
白雪中曾经鲜血流淌的地方,素心腊梅繁茂生长,十八年了,这里的素心腊梅一年比一年开得热烈,瑰丽妖艳。人说梅代忠贞高雅,冰枝嫩绿,疏影清雅,花色美秀,幽香宜人花期独早,此话还真是不虚。
苍茫乾坤,飘扬绒绒的洁白雪絮迎合着鲜红春梅,天地朦朦胧胧,雪白和艳红交相辉映,将这腊梅林装点得犹如天宫美境,不忍打扰。
赏梅,阅梅,读梅,有美如梅,
那是一个被雪覆盖的茅Cao小亭,简单的小桌上放置一个温酒暖炉,淡淡酒香,混着着周围素梅的清香,典雅清心。
有男子独坐案前,月白的绒衣,眉目清灵秀雅却带着几分透彻心凉的冷意,胜却雪上之梅,他手执酒勺缓缓地搅动热酒,煮酒暖炉的热气驱散茅Cao亭的冷寒。
忽然风动梅花,残败的几片落英飘落在雪地上,随即一道黑影“唰”地跪在那茅Cao小亭前抱拳道:“安大人,公孙启与公孙戎之事已经办妥。”
“可惜。”平静无风的声音从那男子口中飘然而出,却把那跪着的黑衣人吓出一身冷汗。
“安大人恕罪,属下......”
“可惜,让他们死得太舒服了。”那男子冷笑一声,优雅地往酒杯中舀了一勺热酒,修长白皙的手端起酒杯细细品闻,酒香浮动。
“敢问安大人,接下来该如何?”
男子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修长的手指拈着酒杯玩弄,他淡淡地说道:“去监视着公孙煜即可。”
“遵命。”
话音落黑衣人便消失不见,几片如血腊梅飘散半空,悄悄地落在那男子衣袖上,飞花惜美人。男子震袖一挥,强大的真气流动将茅Cao亭四周的素心腊梅全部摧毁,腊梅摧折跌落白雪,像是滚烫的鲜血侵入雪地。
“公孙家的人,一个也跑不掉。”y-in狠的声音似乎来自十八层地狱,恨意像是粘稠的毒汁,沾染血液,融进惨白的雪絮。
他清晰地记得,十八年前的隆冬,白雪覆盖整座卞陵,断头台上血流成河,就像这素心腊梅,折虐入地。
梅香清影,青梅煮酒,一杯离情,一杯相忘。
连珩呆呆地望着那茅Cao小亭内独坐煮酒的身影,整整两年,燃尽心底所有的思念,那个陪着他长大的身影,记忆中不算强健,有些清瘦,即便是寒冬腊月身着绒衣也不觉臃肿,依旧那样令他眷恋。
他悄悄迈步走向那个茅Cao小亭,踏着一路的梅香酒韵,在白雪上留下一路脚印。
“师父。”连珩从后将那男子抱到怀里拥着,感觉到那身体的温度他心中狂喜,更用力地拥抱着生怕对方逃脱自己的怀抱,口中不停地喃喃着孩子气的话语,“师父,我好想你就回来了。”
“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那男子挣扎着踉踉跄跄地退出连珩的怀抱,颇为窘迫地看着面前这名翩翩俊朗的英俊少年,他脸上布满了疑惑之色,唇边却不失那一抹温和友善笑容。
“你......”连珩瞪大眼睛呆愣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大大张开能塞得下一个j-i蛋,就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动也不动,怎么背影会那么像,可是这张脸分明不是他的师父!
“请坐。”男子并不介意连珩的失礼,温润儒雅地邀请着连珩坐下,自己拂袍坐下,动作优雅地为连珩舀了一杯热酒。
“失礼了.......在下连珩,幸会。”连珩坐下摸摸脑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刚当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他不死心地偷偷瞄了瞄那男子,确凿不是他的师父,念此他眼神不禁黯淡下来,莫不是自己两年不见师父,居然连师父也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