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迟疑着接过,放鼻子下闻了闻,没有很明显的酒味,他问:“不是酒吧?”
果酒酒精度数很低,女孩子一向当果汁喝,男孩歪歪头:“不是酒。”
闻着味道不错,十一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和男孩聊天,大部分是男孩发问,十一答。
“哥,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打零工。”十一觉得那饮料很好喝,也不好意思喝完了再要,就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话题转到念初中的燕昶年,十一年竭力在脑海里搜寻已经模糊的记忆:“他那时候……很受欢迎,特别是女同学,几乎每天都有情书收……”
其实这都是重逢后燕昶年跟十一说的,但是一个已经尘封的景象突然鲜明,宛如划破黑暗的闪电,是的,那时候的燕昶年,不仅很吸引女同学,还有一些男同学对他很有好感。
偏僻的校道,路旁在微风中摇曳的白玉兰,淡淡的花香,抱在一起亲嘴的男同学,背对着十一那个同学右耳垂后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因为肤色白,因此十一目光掠过的时候对那颗痣的印象比较鲜明,那个男同学的相貌身形反而没多加注意。
那颗痣!
十一目光不由自主地去追寻坐在电视屏不远外的燕昶年,那人正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看着对面的女孩,歌声低沉而深情。
他在燕昶年车上,没有躺着的时候,那颗痣时不时就会随着燕昶年的动作从发梢里调皮地露出来。
男孩的声音远去:“……六哥总是这样受欢迎的,走到哪里都是发着光……”
十一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但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目光望向虚空的一点,已经陷入回忆之中。
离开的时候十一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燕昶年并不知道他跟那个男孩说了些什么,只当是十一不习惯这些聚会,但他又想在这样的节日里看看他,于是忽视十一小小的抗拒将他拉了出来。
因为愧疚,送他回去的路上到甜品店买了新鲜出炉的小蛋糕和甜点送给他,十一有时候睡觉晚了,会弄些夜宵吃,这些蛋糕和甜品正好做夜宵。于是他谢了燕昶年,抱着纸袋子下了车,低头弯腰冲还坐在驾驶座上的燕昶年说了声:“多谢送我回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燕昶年喝了几杯酒,几乎所有的人都想跟他喝酒,最终被他以“回去要开车”为由挡住了大部分,有几杯拦不住,只得喝了,一路上都担心碰到拦车的警察。
十一独自走在窄小的仅容一辆车通过的巷子里,身后的车灯光将他黑色的影子越拉越长,片刻,灯光转向,消失了,十一就着微弱的光线继续往里走,雪花越来越大,地面已经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雪。
有脚步声跟上来了。
十一没有在意,以为是一个小区的住户,稍稍往一边让了让,顺势往后看。
熟悉的高大身影,满脑子都是“燕昶年居然是同x_ing恋”的十一被吓了一跳:“你——没走啊。”
燕昶年:“我酒上头了,不能再开车,让我在你家歇一晚上吧。”
他手拿着纸袋子,另一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外面的那只手片刻就被寒气冻得刺骨疼,燕昶年伸手拿过袋子:“我帮你拿着吧,你不是怕冷吗?手放口袋里。”
两人并肩往里走,被来往车子压得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大概三十米长,然后往左拐,十一租的房子就在第三栋五楼,夜很深了,只有楼梯间的感应灯陆续亮起,楼梯窄,还堆放着一些煤块木头什么的。
十一将手拿出来,不时拉燕昶年一把,怕他昂贵的衣服蹭上灰。两人身体挨得很近,手不时碰在一起,十一不自然,说:“楼梯窄,我前面带路吧。”
他正要往一步并作两步往上走,靠近燕昶年的手被燕昶年一把拉住了:“一起走。”
十一低头看路,没有答话。燕昶年并没有放开他,顺势拽着他的手放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并用自己温度稍高的手包着十一有些冰凉的手。
两人沉默着上楼,到达门口的时候的手指都汗津津的,要开门燕昶年才松开十一的手。
进了门,十一开灯后才把门关上,铁门老旧,油漆脱落,开关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声,房子虽然小,但进去后意外的干净——十一白天的时候刚刚大扫除,否则让老同学看见尘土满地厨房水槽堆满碗盆的邋遢样子,那就太失礼了。
水瓶里空了,十一先让燕昶年坐他床上——破旧的塑料凳子布满一道道的划痕,即使拿刷子刷过依然除不掉的污垢,十一实在不好意思让燕昶年坐,浅蓝色床单是新换的,看去还比较顺眼,然后拿水瓶去灌满水c-h-a入电热器烧水。
燕昶年进门就把大衣脱了,十一连忙说:“屋里没暖气,穿着吧,这样你会感冒的。”
燕昶年里面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休闲衣服,他说:“怎么没有暖气?”
他打量屋内,没有看见暖气管。
“听说明年会安装暖气,集体供暖,到时候房租又该涨了。”
燕昶年倒在双人床上,拉过十一叠起来的被子:“头晕,我先睡一会。”
他也不等十一同意,自己将裤子脱了,露出里面黑色的四角内裤,袜子并没有脱,缩进被窝里,几分钟后,上衣和袜子被扔了出来。
十一站在门厅里,正对着卧室门,燕昶年一动不动地躺着,可能因为冷,蜷缩着高大的身子,被子鼓起一大块。他默默走进去,捡起地上的衣物,叠好了放在床角。
厨房的电热器响起了滴滴的警告声,他将电热器断电,慢吞吞地洗脸刷牙,水银掉落的镜子里的人脸看不太清,因为摄入微量酒精,肤色微微发红,颜色极其均匀,十一摸摸脸,将新长出来的胡茬刮干净。
来去都在车上眯了会,并不觉得困,况且晚上突然意识到燕昶年是个同x_ing恋,让他有些心神不宁,虽然以前也有这个猜想,但确认后的冲击力还是比较大。
电脑就放在床边,因为怕散热扇转动的声音吵着燕昶年,他已经将电脑关了;燕昶年睡觉还算老实,自己占了靠里的半边,被子拉到鼻子底下。
第9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燕昶年的相貌很出色,总是眉眼舒展,充满男人刚硬线条的脸孔,因为睫毛浓密卷曲,将那份刚硬削弱了少许,因而多了一份温和的意味。如今眼睛闭着,灯光在他眼睑下投下淡淡的y-in影,看去人畜无害。
天知道这个人手腕很高,从他那些朋友的片言只语中就可以猜到;然而十一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水过鸭背,听过就忘,但燕昶年对他的好他从来没有忘记。
这些年一直一个人,能够有一个人不嫌弃他的人生太过失败,愿意和他做朋友,他是感激的,这感激并没有诚惶诚恐的成分,燕昶年从来没有高高在上地看他,也没有用施舍的态度对他;可能因为曾经是初中同学,拥有共同渡过的时光,相处也显得自然。
燕昶年和同学相拥亲嘴的画面从回忆起就没有退却,一直固执地存在着,十一离开卧室,穿过窄小的厨房,拉开通往阳台的铁门。
阳台是敞开式的,铁门风吹雨打已经生锈,发出哐啷的一声响,十一屏住呼吸,卧室里没有声响,于是放心地踏出去。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在水泥制的栏杆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放在阳台一角的破裂花盆里,一株绿色的仙人掌傲然挺立,上面挂了些许白雪,十一弯腰吃力地将仙人掌挪到背风的地方,并在上面架了压扁的方便面纸箱子挡雪。
也不知道是哪一任房客留下来的,十一也不经心,想起来了给浇点水,想不起来了,便听之任之,没想到居然顽强地活下来了。
其实他和它有相似的地方,都很容易被人忽视,遗忘。
十一掏出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虽然他不抽烟,但房子里还是备有的,为的是万一有人来,可以拿来招待——来这里的肯定只有男x_ing,男人有几个不抽烟的?备烟就对了。
出来的时候他顺手就从门厅里的桌子上拿出来了。
他并不是头一次抽烟,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曾跟一些男同学躲在学校角落里偷偷尝试,一些同学很快就迷上了,而他尝试之后没有兴趣继续,高中班上同学家庭经济状况大多不好,买的烟自然不是什么上档次的,烟味辛辣呛人,他并不喜欢。
只是突然想再尝尝那种辛辣呛人的味道,他吸了几口就把烟按在积雪中弄灭了。进入屋内将烟和打火机放回原位,喝了几口已经变温的开水,将开水瓶拎到床边伸手可及的地方,将外面的衣服脱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关灯,只穿着一身有些变形的保暖内衣上了床。
被子被掀开,寒冷的空气灌进去,燕昶年动了动,眼睛没有睁开,带着鼻音含糊地问:“应宗?怎么这样晚才回来?”
十一没有出声,僵硬地躺着。
那人嘟囔了两句,手就伸过来了:“空调太冷,调高点温度,你想冷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