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申屠城的思路,是宿舍里的哥们打来的,申屠城让对方替自己占一个位置,挂上电话后,快速地换好衣服上自习去了。
下了自习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同行的哥们要去吃宵夜,申屠城没有这个习惯,于是一个人往回走。这日的天气对十月的X市来说,委实有些冷了。申屠城裹紧了身上的毛衣外套,加快了脚步。
回宿舍的小路两旁植满了树木,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小树林环绕着美人湖,微风穿过树梢,夹带着水汽,竟生出刺骨的寒意来。
一闪一闪的路灯照下来,申屠城的影子在地面上时隐时现,如同鬼魅。忽然,“啪”的一声,路灯全灭了,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风在小树林里穿梭,带着“沙沙”的响声,申屠城没由来地感到紧张,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他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立着,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锐利的眼神扫向四周。他的脖子转动的幅度很小,呼吸安静而绵长,没有一点声响,仿佛与周围的阴暗融入在了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申屠城发现,黑暗总是令他感到敏感和焦躁。视力受到影响,身体却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从某个角度钻出来,扑向他,进而撕咬他。夜里的申屠城仿佛变成另一个人,不同于白天的温和开朗,他变得敏锐而暴戾,精神紧张,时时提防着未知的危险。
“咯啦”,有东西摩擦地面的声响传来,申屠城用极快的速度摸出手机,立刻朝声源处照去——是个女生。她背对着申屠城,蹲在不远处的路边。申屠城松了一口气,慢慢地靠近过去。
申屠城几乎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女生的头发,乌黑透亮,长长地垂在地上。
“同学,你没事吧?”申屠城尽量友善地发问。
那女生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动也没有动。申屠城忽然想到曾经流行过的一个鬼故事,会不会,当这个女生转过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也长着和后脑勺一样的长发呢?
“同学?”申屠城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她。
像是被他的动作刺激到了一般,那个女生“嚯”地站起来,飞快地向前冲去。
“诶!”申屠城想也没想追了过去。
女生有着一头美丽无比的长发,比申屠城所见过的任何女性都要来的漂亮。但她跑起来却丝毫不见女孩子的娇弱——她几乎就像是在飘,茂密的树木对她没有一点影响,移动的速度快得连申屠城这样如野兽般的冲刺速度也追不上。
申屠城在靠近美人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并不是大脑发出的指令,而更像是一种本能。这种本能告诉他,再前进就会遇上危险,所以双腿自发自动地停了下来。申屠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响声,想必那女孩已经跑远了。他呼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当申屠城回到小路上的时候,路灯已经恢复了光亮。清风拂面,已不见了方才的阴冷。申屠城舒了一口气,刚一迈步,咯啦,脚下一个硬硬的东西——玉。
申屠城弯下腰,将那块玉捡了起来。这是一块青绿色的玉,巴掌大,酒碟一样的造型。昏黄的灯光透射过碟子,在申屠城的手掌上洒下幽绿幽绿的光斑。一瞬间,一副画面闪进了脑海——
身着胡服,头戴毡帽的高大男子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勾起了嘴角:“酒碟?”
“恩。”白衣长发的男子轻柔地应了一声,小声说,“你总是大碗大碗地喝,我担心你会醉。”
高大男子哈哈一笑,将白衣男子拥进怀里,用下巴摩擦着对方的头顶:“就算醉了,疯了,死了,我也不放开你。”
被拥抱着的男子淡淡地笑起来,纯白的衣袖和漆黑的长发溶在一起,糊了一整个画面。
“阿好……”申屠城不自觉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当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顿时怔在了原地。阿好,是那位白衣男子的名字吗?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这个名字就好像一把钥匙,开启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锁,所有的甜蜜、痛苦、狂躁、悲伤,一个个破茧而出。只要是关于那个人的,他都牢牢地藏在最秘密的宝箱里——那是谁也不能碰触的宝藏。
他觉得自己藏着这个宝箱已经很久很久了,申屠城看着手中的玉碟,眼里是他没有察觉到的温柔。他已经藏着这个宝箱已经很久很久了,好像千年那么久了。
阿好……
……
“哦,是这样……好,麻烦您了,谢谢。”刘夏的声音拉回了申屠城的思绪,他挂上电话,看向申屠城,“我问过后勤部主任了,她说那天Z大的路灯全部正常,没有出现熄灭的情况。”
“哦,只是一个故事而已。”申屠城的神色是淡淡的,“不相信是正常的。”
“恰恰相反。”刘夏说,“我相信你说的。”
这个时候,连巧也忽然说:“据说,鬼魂有着特殊的磁场,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手机、电脑的信号就会不稳定……还有,灯光会变得一闪一闪的。”
刘夏难得地严肃了起来:“我的判断是,他盯上你了。”
“他?”
“他。”刘夏抿了一口咖啡,“凶手,或者是……碟仙。”
第六章:碟仙的手(三)
“现在,我需要确认。”刘夏放下杯子,认真道,“你真的看见他了吗?”
明白刘夏不会再追究丢失古董玉碟的事情,申屠城也坐直了身体,正色道:“看见了。并且十分清楚。”
“不是多心?不是幻觉?”刘夏再次确认。
“不是多心,不是幻觉。”申屠城肯定。
“好吧。”刘夏揉了揉眉心,他相信鬼神之说,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全盘接受犯下严重刑事案件的罪魁祸首是一只碟仙。“详细说说吧,你看见的东西。”
申屠城想了想,说:“确切地说,我并没有看见他——我看见的只是他的手。”
“哦?凭空出现的手吗?”那么,为什么其他人没有看见?
“不。”申屠城说,“那只手是从床底下伸出来的。”他顿了顿,又说,“只有几秒的时间,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见刘夏的眉头拢了起来,申屠城继续说:“当时他们几个人站在靠门的两张高低铺之间,围着一张桌子正在玩第二轮。我没有参加,在里面的椅子上坐着,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从左边床铺的床底伸出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