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到公司的时候，大约迟到了二十分钟。
女同事陈景笑嘻嘻地凑过来，“你运气真好，今天喷火龙好像有事没来，要不然你迟到又要被骂了！”
“那还真是幸运。”周凡打开电脑，又开始看企划案例。
“美风的那个案子是你做的吧？”陈景突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周凡有些疑惑。
“那边的甲方，非常的难缠，唔，你后期可能会和那个人打交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景鼻侧微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哦……我会小心的。”周凡也不清楚详情，只是点点头。
难缠的上司，难缠的甲方，还有完全不熟悉的部门，周凡觉得有点不爽。他看了半天案例都觉得看不进去，即使他看一遍就记住，并且能将原本平凡的案例改得新奇有趣，他也并不喜欢。
大约到了下午的时候，顾竞来上班了，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差，看过去就是一副低气压的样子。然而周凡待会还要把修改过的美风企划交给他。
“何宇，美风的企划有没有改好？”顾竞直接打电话问他要企划了。
“嗯，已经好了。”周凡拿起打印好的二次修改的企划案，前往顾竞的办公室。
顾竞坐在办事桌旁边，旁边堆着山一般高的企划书，眉头紧皱，脸色更是苍白得和鬼一样。他把眼镜拿下，用手捏了捏山根处，叹了口气。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顾经理，这是我修改过的美风的企划案。”周凡递过去之后，就自顾自地找了椅子坐下，这次他修改的地方比较多，顾竞估计要看一会儿。
“美风那边提的要求你看了吗？”顾竞看都没有看周凡一眼，将企划案甩在桌上。
“看了，”周凡点点头，“不过根据他们的调查结果，下一步再使用厚重材质的粉底不是非常失策吗？明明那种粉底就非常滞销，可以采用更加……”
“夏天采取轻薄质地的粉底，是因为夏天女x_ing搭配的色系更多，另外户外活动也较多，过于厚重的粉底材质也会给肌肤带来过重的负担。但是冬天不一样了，同样的产品，在冬季和夏季的销售方向是不一样的。”顾竞耐着x_ing子说完，终于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让你照着做就照着做，为什么要擅自改变客户的意愿！看来对于垃圾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好烦啊，这个人。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冬天喜欢用轻薄质地粉底的人也相当多，甚至更多，后来客户补充发过来的那份调查记录，顾经理想必没有来得及看吧。”周凡将手里的一份调查报告递过去。
顾竞显然是真的没有看到，他继续皱眉将报告接过去，看了半晌，他才开口，“待会美风的客户会来，你和我一起接待一下。”
周凡出来之后，将企划案放在桌上，他对企划什么的毫无兴趣。待会还要和顾竞应付那据说很麻烦的甲方，他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客户来了之后，顾竞让陈景去泡茶，估计是之前见识过客户的难缠，陈景二话没说就去泡茶了，态度如临大敌。
周凡进去会客室的时候，顾竞已经和客户开始商谈了。
美风的负责人是一位职业女x_ing，一位已然过了花期的超龄美人。虽然表面看不出她大概的年纪，但如果让周凡说的话，她肯定已经过了四十。女人的颈部、手部还有脚面都是偷偷透露年龄的部分。
过于犀利的美貌，还有无懈可击的妆容，几乎可以作为女x_ing职场标配的合体黑色一步裙套装。太过完美的事物都会让人产生压力，这位女x_ing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无懈可击的另一面，就是脆弱。周凡试着寻找这位女x_ing脆弱的一面，寻思怎样可以打动她。
“这就是你们给美风做的方案？”女人三两下就翻完了企划，然后傲慢的红唇张开，“不怎么样。硬要说的话，简直就是垃圾。”她和顾竞说了同样的话。
“您好，请问您是觉得哪里不满意吗？”
“全部？”
“全部是指？”
“就是全部，里面的措辞，表现的形式，还有提出的建议，我通通都不满意。可能你身为男人，根本没有去好好了解作为生产女士用品的美风每一种产品都有什么特x_ing。特别是这次要推出的粉底，你根本没有好好地去看样品，将美风以往的产品好好了解。
这次美风的新产品，要和以往的产品都不一样。而这企划，根本就是垃圾。”将周凡做的企划批评了一顿之后，像是在战斗中取得胜利似的，女人露出趾高气昂的爽快表情。
“我知道了。”周凡站起身，将女人手中的企划夺过来。
“喂，何宇，你干什么。”顾竞怕周凡失礼，也站起身想要阻止。
周凡在女人的面前将企划撕碎了，扔在地上。
“如您所说，这企划确实和垃圾没有两样。并没有表现出您想要表现的那些东西。所以，”周凡在女人的面前再次坐下，“我愿意在这里，倾听贵公司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女人态度仍然傲慢。
“您不说的话，我当然不会懂。”周凡回击。
接下来女人确实开始从专业的角度讲述美风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产品宣传。
“原材料大幅度涨价的时期，想必你们也有耳闻，如果这次的粉底产品还要采用原本的材料，那么成本就会大幅度增加，那么相应作为宣传后续的营销费用就会减少。最终结果，很可能不够乐观。所以这次公司采用了另外进口的原料，结果做出的成品比之前的产品要厚重一些，质感更加强烈。”
“但是贵公司担心新产品的推出会让客户不能接受，因为之前做出的调查，客户明显都更青睐轻薄的粉底，比起用厚重的粉底，他们宁愿用遮瑕膏进行遮掩。”周凡接着女人的话说下去。
“看来你不像我想象中那么一无是处。”女人眼角好像低了一些，开始正眼看周凡了。
“为什么要执着于粉底呢，贵公司难道没有尝试过，做成粉底液吗，比起固体的粉底，液态会带给客户轻薄的视觉和触觉。尽管并没有比原本的粉底更轻薄，但是会带给他们那种错觉。”
“真是外行人才会说出来的话，制作成液体的话，甘油的成本要提高多少，你知道吗？”
“为什么要使用甘油，在南非市场上，今年有一种产品滞销到几乎要全部倒掉，你听说过吗？”周凡说出了一种原材料的名字，女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用这种材料，会增加粉底顺滑的液体手感，也更轻薄。成本会降低起码四分之一。不过进口的话，肯定要审批吧，这方面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女人低下头，闭上眼睛，沉寂了片刻。顾竞有些茫然，他根本没有听到何宇说过这么多话。这位诚恳老实的下属，一向只会唯唯诺诺地点头，然后做一些平凡无奇丝毫没有亮点的企划。
“原以为你是外行人，想不到懂得这么多，你以前从事过化妆品行业吗？”女人本身就是技术人员出身转为管理层的，马上就听出了周凡口中只有专业人员才能说出来的要点。
“家人以前是开化工厂的，稍微知道一点。”何宇的父亲确实是开化工厂的，不过跟何宇一点关系也没有。
“虽然你懂得多，但也不代表你能做好企划，”女人轻哼了一声，“希望你下次做出来的，不至于这么垃圾。”
她站起身，身段也是窈窕多姿，和年龄一点也不相衬。
“那么，沈小姐，下次我们会做出更优秀的企划的。”顾竞也马上起身。
“嗯，我很期待。毕竟，牛粪上面也能开出鲜花，不是吗？”她哂笑，望向周凡。
“是的，请您期待鲜花绽放吧。”周凡也露出笑容。
“顾经理，原本我并不想在你们这里做企划的，不过，你们这里好像也有会做事的人。”女人转头看向顾竞，“原来不是只会靠裙带关系。”
顾竞带着职业的笑容，他知道这次的案子，是公司的董事通过关系拿到手的，其实美风那边更属意另一家公司。
极其难缠的客户竟然没有发飙，就顺顺利利地走了，这还是头一次。外面的同事都交头接耳，原本是在讨论周凡会被喷成什么样子。因为以往即使是顾竞和美风那边打交道，都会被喷得不像样子。
“何宇，那个老妖婆竟然没有骂你？以前她都是这样…balabala…”陈景做出尖锐嚎叫的表情。
“别说人家老妖婆，虽然年纪大了，人家打扮得可比你们要应景多了。”周凡盯住陈景看，看得她颇不自在，“如果你的化妆技术有她那么高超，追你的人绝对会从一楼排到三十五楼。”
“讨厌！我哪有那么多钱保养脸！”陈景气呼呼地转过身，不理周凡。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顾竞将周凡叫过去。
桌上放着一个大盒子，顾竞让周凡将盒子打开，竟然都是各种粉底的样品，还有一些碟片。
“这是美风以往的产品样品，还有一些别家同等价位的产品小样，碟片里面是各家这几年的宣传样片。”顾竞有些狐疑地看向周凡，“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健谈，不过，沈女士倒是挺欣赏你的，这些东西都是她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你的企划要好好做。希望你不要只有嘴上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