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从孟婆那里出来路过一间门房紧闭的小楼,‘丧魂’使我有些神智不清,我在穆凝的门前站了许久。
出了牌楼,忘川河畔的冷风直直拂在脸上,顶上仍旧是一轮诡异惨淡的月,忽而心底涌上一抹身为看客的怅然,百般寂寥。
我跌跌撞撞的走着,嘴里呢喃着:“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你醉了。”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的声音。
在扭过头去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父亲按照自己的心意转了世,与之交换的条件是我必须同他去见一个人,就在刚才我还在那个人的家门前停了许久。
我一贯挑起自觉足以令众生颠倒的凤眼,淡笑的看他:“尤国的郁屏,与我叶岱书有几分相似?”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不知是因听见了郁屏这个名字还是因我忽而就知晓了此事,总之他眉宇间的沟壑已是深得不能再深。
泱濯说:“你与他截然不同,却又一模一样。”
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河面没有画舫,道旁也没有叫卖花灯纸鸢的小贩,只有头顶顶着一簇冥火的鬼魂们。迎面而来的毕恭毕敬向他们冥主行礼,每当这时泱濯便要略一颔首,半点没有冥主的架子,就好像路中遇熟人那般。
与他并肩走在河畔,半晌都没交谈过,我的手臂不经意间撞上他的手臂,黑色深衣下包裹着的身形僵硬得如同铁块。
遇见几只鬼魂正在河岸边拾缀着供奉,想是尚在人间的惦念着黄泉下的亲人,故此才烧来纸钱与元宝。忽而想起此时正值人间的春节,过不了几日便是元宵,届时家家户户都会去离家最近的河边放天灯。
人间自古以来就流传着一个传说:每条河流都是通往y-in间的道路,天灯的光亮能透过河水投映到y-in间,在灯上写下思念与寄托,它自然就会将这些话带至y-in间。
我有感而发:“也不知在y-in间放一盏天灯是否也能遥寄思念,若真是如此,阎君会在天灯上写什么,又或者写给谁?”
泱濯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望向那些正捡着供奉的人:“没有那样的人。”
我看着他的侧脸,泱泱河水流淌进他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之中:“倒也是,阎君在y-in间做了几百年的冥主,人间自然再没记得你的人,不过……若是我得空去了人间,也能为你放一盏天灯。”
他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略带些嘲讽的说:“你经常做这种无聊的事?”
明明很有诗意,哪里又无聊了。
双颊因酒意而泛起的红晕正堪堪退去,先前的那些话似乎都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的,也可能是他的不解风情将醉意浇醒,总之我心里有些懊恼。
正打算说点什么来挽回颜面,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身,来人径自走到泱濯身后,低声道:“冥主,蒲苇大人请你回阎王殿。”
这下我确实是因无聊才跟了过去。
阎王大殿一直都架着油锅,底下也不知燃的是什么,总之每次过来都看见锅内的东西都翻腾着。一旁就是刀山与碾磨,另陈列着各色刑具,银色的刀具与倒钩散发着森然的绿光,甚至有的上面还粘连着皮r_ou_。
这是我第一次观看鬼差们如何对鬼魂用刑,堂下之人面无惧色,推入油锅时皮r_ou_被炸得焦黄,却愣是没听见他求饶过一声。再是刀山,早已辩不清形体的鬼魂被刀刃割得皮开r_ou_绽,汩汩的鲜血溢了满地。待他上了碾磨,森白的骨头撑破了血r_ou_,整个人已扭曲成一团,黑色的眼珠被挤了出来,就那么悬挂在眼睑下。
那鬼魂如一摊烂泥趴伏在堂下,我心有不忍,便用手肘顶了顶一旁的泱濯:“这……是不是太残暴了?”
泱濯并不看我,只信手抄起一本册子砸到我眼前:“此人生平,你看完再说这话也不迟。”
一目十行的CaoCao看了一遍,发现这人生前没干过一件好事,三岁的时候抢瞎婆婆的吃食,七岁就躲在池子里掀那些前来涣衣的妇的衣裙,到了十几岁索x_ing伙同一帮自小也是少条失教无恶不作的家伙落了Cao,打家劫舍的同时见了好看的少男少女还在带回贼窝,百般□□也就算了,甚至还逼着他们一起为寇,不从就卖到青楼去。
天下动荡时非但不帮着自家抵御外强,反倒趁乱纵火,将整个都城烧成一片火海,国库被他洗劫一空,皇室美誉成了匪寇的后宫,日子过得比国主还要潇洒。
后来不知从哪儿掳来一个厉害的角色,趁他熟睡时一剪子结果了他的x_ing命……真可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我脑子里即刻冒出四个字——罄竹难书。
还有一个字——该。
别的不提,我叶岱书此生最恨的就是摧花斫柳之人,想着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人儿竟被这种人糟践,我立时拍案跳脚起来,并怒不可遏的道:“畜生,你可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