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战战兢兢的心情陪伴了他大半个月,这半个月来他既没见到追捕他的人,也没有听到有关他逃走的风声。
而他打听了赤狼和炎虎的关系,得知两家的关系比较僵硬,领地互不进犯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大概他是选对了逃窜的地方,即便赌场老板的手再长再有力,恐怕也难以伸到赤狼的土地上。
这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他没事就在外头走走。他把三条巫师街都逛了个遍,最终看中了旅馆所在街道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店铺。
他没有货比三家,因为当他第一次经过店铺门口时,就认出了破烂腐朽的门板上,自己家族和章鱼家族的徽印。
那一刻他百感交集,眼眶一红,赶紧用手捂住了脸。
他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把眼泪憋回去。
他想起了在船上遇见的雄x_ing水母,想起了塞在自己鞋里的店铺地址,想起了关于戴比和父亲巴罗死亡的秘密,还想起了克鲁,想起了魔杖,想起了救赎的药剂,和那些他理解不了的权力角逐与牺牲。
他推开店铺的门走进去,关上门,缩在里头和虫鼠作伴了一天一夜,彻底地浸没在黑暗与回忆中。
而当天空再次亮起,光线从门缝s_h_è 入时,他把木门推开,走回了旅馆。
他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找到巫师街的管理人,他把一大袋金币放在那张漂亮的雕花木桌上。
他说——“我要买下那家店铺,我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管理者说够,够,可是那家店已经废弃很久了,你确定你要买下来?我不能保证你的生意,我也无法为你店铺的装潢提供任何帮助——你知道,就凭它那副样子,我怕一锤子就能把它弄塌了。
这一切,杰兰特都不在乎。在他遇见这家店的刹那,他便知道自己命中注定得在此扎根。
它就是利维坦给他的启示,而他相信这将是他到达下一个码头前,必须搭乘的船只。
新店是在三个月后开张的,开张的那一天他重新打造了牌匾。他没有印上自家的家徽,只印了一个大大的人类字符——G。
他将在里面贩售自己的毒液,这一次挣得的每一分钱,都将属于他自己的口袋。
牌匾在工人的吆喝中升了起来,他指挥着工人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可是怎么看那牌匾都不满意,于是又把工人叫下来。
他望着巨大的G字沉默着,过了好一会,突然对旁边的木匠说——“给我加个章鱼吧,就在字符的旁边。”
木匠愣了一下,反问——“药店和章鱼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杰兰特回答,“就突然想加罢了。”
杰兰特好像说了个谎,但他觉得这也是实话。
他确实想要崭新的生活,完整的自由,想要与过去一刀两断,如此才能向着更好的彼岸扬帆起航。
但他还有一点不想忘记的东西。
那东西是他口袋里两枚被磨了花纹的金币,是牌匾上一条会转动眼睛的小章鱼。
尤文正式进入火石堡加入正规军的一天,希尔娜没能来送她。
尤文对此表示理解,希尔娜很快就成为预备当家,她再也不是随时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伙伴。而当尤文再从火石堡出来的那一天,她也得为希尔娜下跪,她得称呼她——我的主人,我的王。
来接应这批水母兵士的是雷尔,打开大门的一刹那,他几乎没认出对方就是尤文。
当然,尤文也没有认出他。
厚重的石门打开,雷尔得见了一眼外面的世界。然后石门隆隆关上,他却好半天没有收回目光。
尤文在他身侧静静地等,其他士兵也在静静地等。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好像是一座座逼真的石像。
过了好一会,雷尔才自行回神,对士兵进行宣讲,然后给他们分配宿舍,介绍火石堡的训练台,食堂,角斗场和考核间。
等到一切都安顿妥当,尤文突然问他——“你是……你是之前的学生会副主席,高文.利维亚坦的朋友吗?”
这话说出时,雷尔很明显地怔了一下。
接着他笑了起来,点点头。
“是,”他说,“好久没人这么说了,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此后两人并无多话,直到雷尔准备离开,并让兵员们自行熟悉环境时,又突然停住脚步,转回尤文的旁边。
他问,“高文最近还好吗?”
尤文平静地回答——“他很好,他已经顺利和辅助结合,即将迎来二审了。”
“辅助是——”
“克鲁.奥te普si,章鱼家的小儿子。”尤文说道,语气很轻,但雷尔听得清每一个字节。
“好,好……”雷尔点点头,再次露出一个微笑,补充道——“他一定可以通过二审的。”
“但愿如此。”尤文也勉强地回应了一个笑容,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那一天,火石堡外的天空是红色的。红得像火,红得像血。连浪花也染上了天空的色彩,翻腾拍击,仿若地狱燃烧的火湖。
克鲁站在海边,身边坐着小小的莱马洛克。
莱马洛克喜欢听克鲁讲故事,讲海兽的故事,地狱的故事,精灵的故事,还有小恶魔的故事。
克鲁说那些故事都藏在泪河里,然后泪河入海,就融进了海底。
“泪河在哪?”莱马洛克问,他拍拍浪花,手指间的蹼被温暖的海浪打s-hi。
“在罪人吊桥之下,”克鲁说,“在每个小恶魔必须经过的地方。”
“为什么要经过呢?”莱马洛克又问,他的头发也被染上了红光,颜色看着和克鲁的触手一样。
“经过了才能长大。”克鲁说着,用触手摸了摸莱马洛克的脑袋。
“怎么样……才叫做长大?”莱马洛克再问,他捉住克鲁的触手,捏了捏,又卷在一起,用沙子埋起来。
克鲁的眼睛转了一下,望向了血色的天地。他没有回答莱马洛克的问题,反而问他——“你想和剑鲸家的女孩结婚吗?”
莱马洛克长长地“唔——”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克鲁,天真地回答——“我不知道。那要看我喜不喜欢她,她好不好看……”
克鲁说,“那就证明你还没长大。”
“长大了我就会想和她结婚吗?”莱马洛克晃晃头,用沙子把克鲁的触手埋得更深。
“不,”克鲁把另一条触手交给莱马洛克,低声说道——“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你哥哥作出的决定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的,莱马洛克定下了婚约,在他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之前,他就已经被规划好了情感的路线。
克鲁对此是反对的,只是高文并没有听劝。
高文相信剑鲸是因为有了悔意才开始向海怪示好,而克鲁却相信人的本质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那你走过去了吗?你长大了吗?”莱马洛克的突然问话,中断了克鲁的思绪。
克鲁摇摇头,答道——“不,我正在吊桥的中间。”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会连续发两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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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尾声
【今日有二更,小伙伴们不要看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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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的二审是在十月举行,秋天的裂岩群岛开始转冷了,克鲁换上了厚厚的袍子,坐在了亲属的席位上。
二审比一审隆重,也不再像之前是几家同时进行,而是一家一家地按顺序考核。这方便了海民的督战,也更利于九人议会对二审成员进行评审。
九人议会的看台设立得最高,接着便是亲属的席位,然后是法术展示的擂台,最后才是人山人海的群众。
克鲁从席位上走下,于开始考核之前再一次拥抱了高文。
他解开了高文披风的系带,将皮毛披风抱在怀里。他还想叮嘱几句,结果低下头的刹那,他却看到高文的手腕因紧张而幻化出的鳞片。
克鲁愣了愣,然后腾出一只手,盖在鳞片之上。随着克鲁法力的帮助,鳞片慢慢消失。再张开手时,胳膊上只有如人类一般的皮肤。
“深吸一口气,然后告诉我准备得怎么样。”克鲁抬起眼睛,认真地对高文说道。
高文按照克鲁的指示深呼吸几回,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他咬了咬牙,还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也想表现得自信一点,但——“我不知道,我——”
“你准备得很好,”克鲁打断他,微微皱起眉头,用眼神示意高文不要动摇,并接过高文的回答,斩钉截铁地帮他说完——“除了你之外,没有比你更适合做当家的人。”
高文咽了一口唾沫,继而用力地点点头。
克鲁的眉心舒展了,他恢复了微笑的表情,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席位上。
是的,没有比高文更适合做当家的人,也没有比高文更适合做领主的人。如果有,那克鲁会竭尽全力让这种可能消失。
他低头睥睨着属于高文的战场,直到y-in云因念咒而密布,闪电因咒启而劈下,响雷因咒力而炸开,狂风呼啸,飞沙走砾。
然后他眯起眼睛看向苍穹,他看到浪花从海里腾起,巨浪滔天,从深海拍到了天际。
FIN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 内容至此已全部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