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当日孱弱不堪的少年,如今不知不觉竟能长成这副模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如今不过是个百夫长,只有领百人兵力的资格,因此刘璟特意指了一个得力的主将,作为这三千人的头领。
但是依照约定,指挥权由柳岸来掌握。
刘璟因为另有别的安排,昨晚便和杨峥离开了大营,所以临别之际两人也未见到面。
沈世年来送了一程,柳岸只叮嘱他好好养伤,并照料好金路生,而后便策马带着三千人直奔池州城南而去。
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路旁的白雪始终没有融化,只有道路上被践踏的多了,露出了土地的颜色,除此之外,沿途放眼望去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马蹄踏在结冰的土地上,并没有溅起尘土,柳岸却觉得前路有些迷蒙,一时之间心里也不知是有底还是没底。
众人在距离池州城南约有三里地的地方停下,不远处木里已经带人远远的等在了那里。
木里远远的看到柳岸,只身策马奔了过去,在距离征北军约有半里地的时候停了下来。柳岸见状也打算策马上前,却被旁边的正将拦了一下。
“这是他们塞外人打仗的规矩,咱们不必理会。”正将道。柳岸闻言便没有上前。
木里见柳岸不上前,吆喝道:“你若是胆子小不敢过来,可以找十个兵陪你上来!”
柳岸闻言不由失笑,道:“将军,你点十个人陪我过去。”正将没想到柳岸一个少年,却并没被木里的话激将到,不由有些欣慰,便点了十个得力的亲随跟着柳岸。
十人护着柳岸朝前奔了半里地,柳岸终于看清了木里的容貌,不由大惊,当日在临江的冰上,他看到的便是这个人。
木里也看清了柳岸,不由呆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道:“生的倒是赏心悦目,老子原来打算将你砍了手脚做成宠物,现在看来有点舍不得了,做点别的倒也不错。”
柳岸闻言目光一凛道:“放屁!”
“哈哈哈,不错,x_ing子很凌厉,我喜欢。”木里笑道。
“废话少说,你叫我来就是想较量,直接放马过来便是,弄这些繁文缛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放羊长大的呢!”柳岸道。
木里面上闪过一丝y-in狠道:“杀人前先聊聊天,是我们游牧民族的礼节,不像你们大余人,一声不响的就搞偷袭,龌龊至极。”
木里果然还惦记着西辽之时的旧怨,看来今日不了一了是不行了。柳岸冷笑一声,道:“天聊完了吧?我们大余人耐心有限,等不得。”
“等我把你活捉回去,我看你等得等不得!”木里盯着柳岸,目光像是想要吃掉猎物的狼。
柳岸策马奔回征北军阵前,扬起自己的长戟大声喝道:“弟兄们,随我去摘了木里的脑袋丢进临江里喂鱼!”征北军随即齐呼。
骤然间,两军齐发,持着武器策马朝阵前冲去。
两军对上的那一瞬间,柳岸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片刻后那片空白像是被热血占据了一样,柳岸第一次发觉,原来人真的上了战场之后是不晓得害怕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胜。
两队人马冲撞到一起,血r_ou_顿时便被切开,敌我两方的鲜血从身体里迸s_h_è 出来,离开身体的时候还是热的,落地之后便冰凉了。
血腥味瞬间扩散,进而却更加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于是更多的**被撕开,更多的鲜血染到了地上。
两军很快纠缠在一起,远远看去只有挥舞的武器和被利刃撕开的身体。
柳岸被人牢牢护住,几次险些被敌人的长/□□中,但都堪堪躲过。他并非毫无所长,实际上他的武艺较之在场许多的征北军将士都要略胜一筹。
少年心中早有打算,厮杀之时目光一直留意着木里的位置,他在找机会,而且必须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木里像一个修罗一般,长刀握在手里挥来砍去,顷刻间便有数十个征北军将士丧命与他的刀下。
眼看雇佣军越挫越勇,征北军的劣势已经渐渐显露,不多时,便会被雇佣兵牢牢压制住。
木里瞅准了时机,朝着柳岸一个倾身,长刀贴着少年的下巴划了过去。柳岸脑袋里一空,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静了,眼中只有木里那张带着力气的脸。
少年神色慌张,骤然跌下马去。众人未想到会有这一变故,俱是一惊。木里一击得逞,直接拎着刀俯身欲查看少年生死。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长刀自木里背后刺了过来,几乎是与此同时,地上的少年提起长戟骤然刺向了马上了的木里。
紧接着,一只手突然伸向柳岸。柳岸抬头一怔,只见马上之人双目血红,倒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他来不及犹疑,身后抓住那只手提气跃上了马背。
“你知不知道方才多危险,回去再收拾你!”男人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叫柳岸在尸山血海中生出了一丝难得的安全感。
好似无论多么惊险的境地,只要有这个人在,他便什么也不用怕了。
而木里骤然被前后夹击,受了两处伤。索x_ing他这两处伤都不算太重,不至于当场毙命。
“弟兄们,木里已经重伤要死了,不要恋战,撤退!”柳岸大喊一声,继而带着众人朝南奔去。
木里见他逃跑,大怒,提着刀便策马追了上去,身后的雇佣兵亦是毫不犹豫的朝柳岸等人追去。
柳岸坐在马背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远远望去方才厮杀的地方一片血红,其上倒着上千具尸体,半数以上都是征北军的。
那一刻,他心中无限悲凉,只觉得再也不想打仗了才好。
“不要回头看,仗还没打完呢。”身后之人突然沉声道。
柳岸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会来?”
身后之人握着马缰的手一紧:“忍不住,就来了。”
柳岸不悦道:“你是一军主帅,若是……”
“你不是说了万无一失吗?我怕什么。”刘璟道。
柳岸越想越后怕,同时却又觉得十分感动。
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前者逃得马不停蹄,后者则穷追不舍。眼看木里的人马几乎要追到征北军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此地因为极少有人马往来,所以地上的积雪都还覆着地面。没想到待得征北军人马通过之后,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突然升起了几道绊马索。
雇佣兵猝不及防,顿时摔了个人仰马翻。这么一来,前头的征北军早已不知去向,然而周围的白雪之下,却突然冒出了无数箭雨,雇佣兵来不及反应,顿时人和马一起被设成了筛子。
箭雨过后,四面八方顿时冲出了一大批人马,雇佣军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便被堵了个结实,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木里生平从未遭遇过此境遇,整个人便如同浴血的魔鬼一般,持着长刀几乎发狂般的砍向突然来袭的敌人。然而他身受重伤,早已无力回天。
一个穿着红甲的男人持着长矛一步步走向木里,男人目光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你是谁?”木里咬牙问道。
杨峥冷笑道:“那日在池州城南门,你的人伤了一名少年,我是那少年的男人,今日来替他出气。”
木里目光掠过一丝茫然,没弄明白哪个少年,便觉得心口一凉。他低头看去,杨峥的长矛已经刺进了他的心脏。
“所有雇佣军,一个不留!”杨峥道。
木里目光中血色褪尽,终于失去了神采。
作者有话要说: 金路生:为我男人打call
刘璟:柳岸,你为我打什么?
柳岸:灰机?
第75章
木里极其三千雇佣军, 一役尽没, 无一生还。
黄昏之时, 杨峥带着将士们回营,他一身铠甲上沾满了鲜血,骤然望去倒是与平日里的样子截然不同, 平添了几分杀气和冷肃之感。
此役对征北军来说, 可以说是一雪前耻,不过征北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尤其是柳岸所领的先锋营, 折损了近两千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但是能将这只难缠的雇佣兵彻底铲除,对于整个大余来说都是功劳一件, 所以这一仗整体而言赢得很漂亮。若非柳岸愿以自己为饵引得木里追赶, 恐怕再付出两倍的伤亡,也未必能取得这样的战果。
柳岸下巴被木里的长刀刺破了, 锋利的刀刃几乎是贴着他的喉咙划了过去,若是再深半寸,柳岸恐怕就要命丧当场了。
当时战场之上一片混乱, 刘璟一见之下吓了一跳,但见柳岸相安无事便松了口气。可后来他才发觉柳岸胸前的血迹既然是少年自己的血, 不由吓了一跳。
待他看清那伤口的位置,更是连连后怕。
柳岸见他眼睛都红了,忙安慰道:“我心里有数,不会真豁出命去的。”
“你还敢说心里有数,伤的是什么地方你自己不知道吗?那半寸的距离是你能拿捏的了的?”刘璟不悦的道。
柳岸:“我若不受点伤, 木里必然有防备,我想伤到他太难了,实在是没办法,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刘璟道:“我就是害怕。”
柳岸也知道自己此番太过冒险,尤其想到刘璟亲眼目睹了那个场面,心中更是内疚不已,忙伸手在刘璟掌心挠了挠道:“以后不这样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当初不是也答应了我不冒险?”刘璟口气不善,却抓住了少年那双作怪的手。他当时瞒过少年跟在先锋营里,也亏得少年心中紧张,竟然也未发觉。
但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往后叫他如何安心?
“要不我以后不带兵了,只跟着你。”柳岸道。
刘璟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柳岸道:“我今天面对木里的时候,心里特别虚,带兵打仗不是只有计谋就可以的,真正上了战场,还是要看主将的能力和气魄。”
“我想建功立业不假,可领兵一事我恐怕再过十年也及不上你。今日之事若非木里点名要我出战,我是万万不会出这个风头的。”柳岸道:“不是因为我惜命,而是因为我知道一个好的领兵之人能够用最少的代价换来最好的结果,显然我做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