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上)【完结】(12)
洛氏目光温热的水一般缓缓在齐予沛脸上流过,却轻咬了咬唇:“你记得每晚喝药,早些歇息,莫伤了身子……天也冷了,千万别着凉,知道么?”
齐予沛低着头:“儿臣记下了。”
洛氏挥了挥手:“我也乏了,你去罢。”
东宫廊道已亮起一盏盏红绢宫灯,在呜呜大作的夜风中微微摇着,似一朵朵杏花摇曳微荡,齐予沛一双眸子乌沉沉的,空茫的倒映出朦胧流动的灯光,似两簇火苗霍霍跳动。
透过偏殿窗棂上糊着的厚厚窗纸,依稀能看见两个淡淡的影子,耳边听得齐无伤大声说笑,偶有穆子石清脆的笑声轻轻的夹杂其间。
齐予沛悄立半晌,只听齐无伤道:“你说你揣着个酥饼做什么?瞧,把袖子都油了一大块!”
穆子石说话时不自觉的带些软糯的撒娇意味:“酥饼好吃呀。”
“吃不死你!你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个儿,在糕饼铺子一口气吃了仨,还要带回来吃?贪得无厌说的就是你……这个就给我吃吧!”
“……哎你别抢我的饼!我要留给他的!”
“又留给他?老四不吃这些,你前几次带回来的,他不都说不吃么?”
齐予沛心窝里一阵暖暖的温热,推门而入,笑道:“谁说我不吃?”
穆子石眼睛一亮,回头瞧见是他,忙跑近前来:“太子殿下!”
说着双手捧着一块r_ou_末酥饼:“你吃……”
外面朔风正起,屋里却是温暖如春,澄黄的镂空铜丝熏笼里燃着银霜炭,穆子石穿着墨绿团花的小袄,凝r-u般透白的小脸热出两团红晕,虽仍是瘦弱纤细,却已有了健康活泼的孩童本色。
齐予沛看他眼眸中那抹墨绿在灯光下极为明澈,上好的祖母绿一般璀璨纯净,当下柔声问道:“很好吃么?”
穆子石用力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给世子殿下吃呢?”
穆子石看齐无伤一眼,甚是唾弃:“他已经吃八个了,肚皮会破。”
齐无伤略感害臊的咳嗽一声:“并没有那么多……再说我正长个子,不吃饱了腿疼。”
齐予沛瞪他一眼,也不理会,自接过酥饼,咬了一小口,道:“子石,明日诏令一下,你就是我的伴读了。以后太傅授课,你也一起听着,若有什么不明白,可问于东宫讲官或是侍讲。”
穆子石欢喜无限,连声问道:“真的么?真的么?”
齐予沛见他红唇轻抿,小脸蛋微微鼓起十分可爱,忍不住笑道:“你要是瞧不上他们,也可以问我。”
穆子石兴奋得恨不能就地打个滚儿,因对齐予沛敬爱而重之,不敢轻易触碰,眼珠转了转,见屋里另有个大活物,忙冲过去一把抱住齐无伤的腿,聊以发泄心中狂喜。
齐无伤纯熟自如的将他一把扛起放在肩头,穆子石也是熟能生巧的抱着他的脖子,两条腿悬在他胸前一荡一荡,姿势亲密而自然。
齐予沛无端觉得刺目,手里捏着酥饼,一片y-in霾却迅速掠过含笑的唇角,冷眼片刻,淡淡道:“子石下来,这成什么规矩?”
齐无伤恍若未觉,只笑嘻嘻的将穆子石高高抛起,再接住轻轻放下,方道:“四弟,三天后我就回s_h_è 虏关。”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也是个苦逼货啊……
那啥,关于太子妈妈为啥三嫁还能当皇后,可能有些妹纸觉得匪夷所思,给大家讲个故事,西汉刘彻就是刘野猪的妈妈,叫王志【女字旁的志,懒得找了】,先在民间嫁了人还生了个女儿,后来她的爸爸妈妈出去算命,算命先生就说矮油,你家姑娘应该嫁给皇帝母仪天下嘛,这一对儿爹妈一听,就带着人去女婿家,把女儿抢回来献进宫里了,封为美人……后来生了刘彻……
唐朝也有很多宫里的妃子是再嫁的……
所以虽然瞎编,但自己觉得不算很离谱,大家当个笑话看吧,羞涩捂脸……
第9章
齐无伤恍若未觉,只笑嘻嘻的将穆子石高高抛起,再接住轻轻放下,方道:“四弟,三天后我就得回s_h_è 虏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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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予沛面有讶色:“难道雍凉边陲有军情?”
齐无伤端起茶盅一饮而尽,道:“没有。”
“那三哥为何不多留几日?”
齐无伤剑眉微扬,道:“用兵之事你不明白……虽说严冬将至不利骑兵,但狗急跳墙狼急吃人,蛮族缺衣少食也免不得提着脑袋抢个温饱,甚至会在边境掳掠军民充为前锋r_ou_盾,因此每年入冬,都得提防Cao原各部有所异动。”
齐予沛尚未涉及军权,听着只觉惊悚残忍,忙问道:“那……那该如何打法?”
齐无伤咬牙切齿的一笑,神色又是愤恨又是凶恶:“提起马刀干他娘!那时就不守了,开城门骑兵对冲就是,谁的马快刀硬谁就少留下几具尸体……对那些蛮族,守城固然要固若金汤,可每年也该出去好好砍杀一回,一是以杀代练,雍凉铁骑就是这么打出来的,二来也用血镇一镇蛮族,出一口恶气!”
齐予沛乍听齐无伤爆出一句粗话,微微一蹙眉,一眼却瞧见他手背上一道浅浅的白痕,想是流矢划破所留,心中很是不忍,同样是天家骨r_ou_,齐和沣比他还大上一岁,只在王府中拥裘安寝饮宴观舞,齐无伤却要爬冰卧雪枕戈披甲,不由得低声道:“三哥,雍凉苦寒,你要保重身子。”
齐无伤满不在乎的应了,却道:“你什么都比人强,但记得思虑过甚必然伤神,凡事还是要看开些才好。”
齐予沛听得看开一句,几乎要哭出声来,手指在袖中狠掐了自己一把,才不至失态人前,仓促间道一声:“三哥早些歇下罢!”
转身就走,齐无伤却急问道:“这小鬼已是你的伴读了!为何还住我这里?”
齐予沛忧懑之余,也不免好笑:“他跟别人不同,这昭旭殿我赐给他住了,所以你现在是住他这里!”
东宫书房设在正己殿的东配殿,日照丰美,环境清幽,最是读书修身的好地方。
穆子石自打记事来,视野所及,不过小小的一片四角天空,素日所见,不过是空屋恶仆庖厨扫把,便是生x_ing聪颖也脱不了见识浅短,虽在宫中住了数日,但几乎都是早出晚归与齐无伤没大没小没尊没卑,如今头回跟着太子进书房,身后又跟着六个太监六个宫女一大串整整齐齐的,鸦雀无声进退有度,天家气势如有实质般压得穆子石一路上紧张万分,两手捏着新袍子,几乎就想撒腿逃跑,但隐约闻到书墨香气,心中又是雀跃。
忽的一眼瞥见园中假山上有泉水叮咚流出,绕阶盘院的不知归往何处,正奇怪着,脚底一个趔趄,眼瞅着要立仆来个嘴啃泥,胳膊一紧,已被齐予沛牢牢拽住,他的声音清澈微凉却含着笑:“真是个小孩子……”
穆子石顺势牵住齐予沛的手,亦步亦趋的小跑着紧跟不辍。
待进了东配殿,抬眼就看到书房的正上方悬着块匾额,上书“至诚明理”四个铸金篆字,古雅庄重,两旁对联是“山岳翰墨,江海襟怀”八个镏金楷书。
一壁悬大理石挂屏,一墙挂着张燃藜图,一张九尺书桌设在窗下,笔墨纸砚井然有序,一侧整墙的黄花梨书架,累满了经史子集林林总总。
穆子石仰着脖子扫了一遍,心中忐忑,自己读过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名贤集似乎一概没有,熟人不在总是有些心虚,幸好读了一半的半熟人四书诗词等都还健在,又偷偷松了口气。
他正看得目不转睛,一旁讲官看他也是目不转睛。
这讲官姓乌行八名世桂,少年登科入翰林,堪称才华横溢,偏偏是个牛心孤拐的x_ing子,又一张八面透风的嘴,上司厌之,同僚远之,他自己倒是自得其乐,家徒四壁从不钻营结党,一心一意的当他的孤臣直臣,终于被齐谨慧眼识珠的下谕请为太子讲官,东宫一呆就是七年,算得上太子的开蒙之师。
乌世桂盯着穆子石,绝不是夫子恋童,只因为乌讲官兴奋而已,终于又可以打学生手板了!
乌世桂坚持师道尊严,尊者,君臣分野在圣贤之道面前荡然无存,严者,不打学生的夫子不是好夫子——说白了,乌夫子有点儿虐待狂倾向。
不料齐予沛不光天赋惊人,更能律己尊师,乌世桂虽严苛但最多j-i蛋里挑挑j-i蛋壳而已,却不是蛮不讲理愣要在鸭蛋里挑出j-i蛋壳的缺德,因此手执特制的毛竹板子足足七年,就是没寻着一个可打太子的机会,欣慰之余,若有所憾,只能打伴读范丰聊以解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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